九峰坐在炕沿上:“今儿个下雨,我下不了地了。今儿个是咱们村的大集,正好我妈妈在集上,买了两条大鱼,我们家今儿个后晌做鱼吃。”
饶小秋一听九峰说,他家今儿个后晌做鱼吃,顿时就来了精神了。饶小秋冲九峰“嘻嘻”的一笑:“你们一家子人,一顿饭吃的了两条大鱼吗?”
九峰:“吃的了吃不了的,你想干吗呀。”
饶小秋:“你们一家子人一顿饭,要是吃不了两条大鱼,我替你们家吃点剩残留去。”
九峰:“我妈妈怕两条鱼,不够我们一家子人吃的,还净为的在鱼里头,搁上好些个大萝卜条哪,上哪来的剩残留给你吃啊?”
饶小秋冲九峰“嘿嘿”咧着大嘴一笑:“你这是你娶媳妇儿,我给你落忙去呗。我上半边看着,馋的干着急,一点招都没有呗?”
简单的说,饶小秋和九峰,呆着抬闲杠儿,一直呆到太阳还有一杆子高。九峰站起来要回家,饶小秋也站起身来,跟在九峰身后,往屋外送九峰。两个人走到,外间屋的门口时,九峰站住了,饶小秋也随着九峰,停住了脚步。九峰看到外间屋的门口前,有两只大母鸡,和一只大公鸡,正在外间屋的,门口前觅食吃哪。九峰眼珠一转,扭脸问站在,他身边的饶小秋:“小秋叔你不是,就爱吃肉吗?”
饶小秋:“啊,光我爱吃肉哇,你不爱吃肉哇?人心不差米粒,我比你一点也不傻,我比你一相电都不缺。”
九峰:“你知道大公鸡肉,有多好吃吗?”
饶小秋:“我没有吃过,我不知道有多好吃。”
九峰:“我告上你有多好吃啊。这大公鸡肉比鱼肉、猪肉都好吃。大公鸡肉净瘦肉、丝肉、蒜半肉,吃多少都不腻的慌。特别的是那两么鸡大腿,就更好吃了。”
饶小秋一瞪眼:“是吗?”
“忒是呗。你要是不信,你今儿个后晌,把你家这个(只)大公鸡宰了,你把他做熟了尝尝,你就知道好吃不好吃了。”九峰说完抬脚,往院门走去。
饶小秋站着没动,他俩眼紧盯着,那只觅食的大公鸡,馋的他一个劲的咽吐沫。
正值中伏,天气闷热。饶克信光着膀子,靠着窗户台儿,坐在里手的饭桌前。他虽然是心里生气,但他还是笑眯眯的,看着蹲在炕沿上,同样光着膀子的,儿子饶小秋啃鸡大腿吃。
鸡肉炖的也就是,有七成熟不烂。饶小秋两只手,拿着一条鸡大腿儿,歪着个脖子费劲的啃着吃。他晃动了两下头,使劲啃下一块鸡肉来,在嘴里捣鼓着嚼着吃。鸡肉还没有嚼烂,他一伸脖子一瞪眼,鸡肉“咕噜”一声,就咽进肚子里头去了。然后他笑摸丝的,俩眼盯着手里的鸡大腿,嘴里叨咕着:“香、鸡肉是他妈的真香啊!这大公鸡的肉,是比别的肉好吃的多了去了。”
饶克信笑眯眯地:“小秋你这么懒,不爱干活儿,你怎么宰鸡不懒呢?”
饶小秋又啃下一块鸡肉,嚼着:“我我不是不爱干活儿,我爱干能叫我解馋的活儿。”
饶克信:“你不是说你不会做饭吗?你怎么会做鸡肉吃啊?”
饶小秋也不抬头儿,把鸡大腿翻了个个儿,拣着鸡大腿上面儿,肉厚的地方儿,又啃了一口:“爸你是不知道我,我我不会做,我不爱吃的饭,我什么肉都会做。”
饶克信:“你可真精神,到了家了?”
饶小秋把没有嚼烂的,一口鸡肉又一伸脖子、一瞪眼“咕噜”一声,咽进肚子里:“爸你你还愿意,养个傻儿啊?”
饶克信:“你还当着你不傻呢?”
饶小秋:“我也没有说,我我有多精神哪。我那点精神,都给了你了。”
饶克信一瞪眼:“你放他妈的屁!”饶克信两只手掌,使足了劲一拍饭桌子面儿“啪”的一声响:“你说你小子的心,有有多狠吧?你这一刀下去,把公鸡给宰了,咱们家又多了,俩么小寡妇儿!”
饶小秋不明白,父亲说的话是什么意思。他抬起头来,看着父亲:“咱们家怎么会又多了,俩么小寡妇哇?你怎么净想好事啊?敢情咱俩都打不了光棍了。”
饶克信:“你他妈的想的哪去了?”
饶小秋:“我还能想的哪去呀?我又没有宰小媳妇的老爷们儿。”
饶克信:“你要是宰了,小媳妇的老爷们儿,你小子得偿命!你小子是想着,叫我当绝户哇?我的意思是说,你一刀把咱们家的,大公鸡给宰了,咱们家剩下的,那俩么小母鸡儿,不就成了寡妇了?”
饶小秋:“大公鸡活着的时候,这些个日子,我也没有看见过,那俩么小母鸡儿,下过一个蛋儿。”
饶克信:“这他妈的是伏天气,母鸡下的了蛋吗?”
饶小秋:“怎么女人有的是伏天气,坐月子有小孩的。”
“人能跟畜猎比吗?你是一点人事都不知道哇!”饶克信咽了口吐沫:“我还只望着,叫这个(只)大公鸡,给这俩小母鸡踩蛋儿,过年这俩小母鸡下了蛋儿,孵窝小鸡哪。”
饶小秋:“过去我觉着大公鸡,不给这俩小母鸡踩蛋儿,这俩小母鸡儿,不照样的会下蛋啊?”
饶克信:“没有大公鸡,给这俩小母鸡踩蛋儿,这俩小母鸡儿,就是下了蛋儿,也也孵不出小鸡来!你知道什么呀?”
饶小秋:“这个事还不好说呀。”
饶克信:“你说,这个事怎么好说呀?”
饶小秋:“有的是人家儿,养着大公鸡哪。你把咱们家的,那俩么小母鸡儿,你赶明儿个放出去,叫它们俩养汉去。它们俩下了蛋儿,不照样的也能够,孵出小鸡来吗?”
饶克信:“你小子倒真他妈的,会想个招哇。咱家的小母鸡儿,叫别人家的,大公鸡踩了蛋儿。咱家的俩小母鸡,就是下了蛋儿,孵出小鸡来,小鸡还还姓的了饶吗?我是想着叫这俩小母鸡儿,给咱家传宗接代。你可倒好,把大公鸡给宰了。”
饶小秋:“我把大公鸡给宰了,还不正看好啊?”
饶克信:“你说,怎么就正看好啊?”
饶小秋:“现在是新社会了,连人都是一夫一妻制。凭什么咱们家的,那个(只)大公鸡,有俩媳妇啊?大公鸡这么办,是犯法的行为!叫咱们家的那个(只)大公鸡,都快把我给气死了!”
“喝!大公鸡是畜猎!要不都跟你叫死杠头?”饶克信用两只手掌,拍了拍自己的脑瓜门儿:“这可怎么着吧?你这么傻风道气的,将来可怎么寻个媳妇吧?我我、我怎么到了这个份上了,修行了你这么个,不争气的儿子呀?”饶克信低下了头,沉吟了一会儿,仰起脸来望着屋顶,后悔的自言自语:“唉!我这都是生产队的时候,没有修好啊。我为了己个的私心报复、陷害范祥照,造下的大孽呀!”
饶小秋啃下一块鸡肉,嘴里嚼着:“这就叫,远报子孙、近报己呀。你说是不是啊、爸?要不圣人教育人,不叫人干亏心事哪。”
饶克信无言答对儿子。
散了生产队以后,饶克信学了一门儿,修补自行车的手艺,赚俩钱来贴补,家里的日常生活开销用。他修补自行车儿,出摊的地点,就在村大街道边上的,一棵茂盛的大杨树底下。地里的农活不忙的时候,他就拉着家里的,一辆小拉车儿,小拉车上装满了,修补自行车的工具,还有修理自行车的,零件去出摊儿。最近这两年,他看儿子又馋又懒,不爱下地干庄稼活儿,他也是为了,自己百年之后,好让儿子有门手艺、混口饭吃,他就带着儿子跟自己,一起去出摊儿,想着把自己,修补自行车的手艺,传授给儿子。儿子一开始学的,还十分认真。时间不太长,基本上就把修补,自行车的手艺学到了手里。可是儿子干什么事儿,都没有个长性、玩心太大,后来也就不再正道的学了。
这天吃过早饭,饶克信收拾完饭桌儿,站在屋里地上,对躺在炕上,正抱着本书看的儿子,说:“小秋、我今儿个出天村儿,我上你大姐家去。你大姐给你说了个媳妇儿,她叫我去听个信儿。”
饶小秋看着书:“你爱干嘛干嘛去吧,我也不是队长,你就别跟我请假了。”
饶克信:“我他妈的不是,跟你请假哪。”
饶小秋:“那你告上我干吗呀?”
饶克信:“你今儿个己个儿,出摊修车子去吧。你不是不会做饭吗?你晌午就别家来吃饭了。我得上你大姐家去一天,我给做不了晌午饭了。”
饶小秋把手里,拿着的书本儿,往胸脯子上一搁,看着父亲:“你要把你儿子给饿死呗?监狱里的死刑犯,头枪毙的时候,国家还给吃一顿饱饭吃哪,不叫死刑犯当饿死鬼。爸、我在你的眼里还不跟,一个死刑犯呢呗?”
饶克信:“你放他妈的屁哪!我是告上你,我给你俩钱儿,晌午你就在小卖铺里,买点吃的东西就得了,你就别家来吃饭了。”
饶小秋:“也行,反正上小卖铺里买着吃,就比在家里吃的饭好。省了你老叫我吃,熥饽饽就萝卜条吃了。”
饶克信:“时候不早了,你别躺着看书了。你净看书能看出,什么来了呀?”
“书中自有黄金屋,书中自有颜如玉,书中自有千鐘粟。”饶小秋说完,打着哈睡、伸了个懒腰,一使劲坐起身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