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学静:“我不管你是赊账,还是赖账吧,你就说我说的这个事儿,弄么着办行不行吧?”
小陈蛋嬉皮笑脸:“行,反正这会你、你你你在我身上压、压着哪,什什、什么事我都都、依着你!”
刘学静也没有,计较小陈蛋说的话:“那行,你等着,我给你拿东西去。”刘学静转身,走到货架前,在一个木匣子里,拿了几块酥饼用纸包好,放在了小陈蛋面前的柜台上:“你这会准饿了,我给你几块酥饼,拿的家走吃去吧。”
小陈蛋一直愣眼:“你你你、你不知道今儿个,是是腊月二、二十八呀?”
刘学静:“腊月二十八怎么了?”
小陈蛋:“今儿个是接、接财神,过过小年的日子。你们家今儿个,就光吃、吃这个饭、饭呢?”
刘学静:“你还想着要吃点什么呀?我这个小铺里,就光有这个吃的东西儿。”
小陈蛋:“今儿个过过小年,你怎么说也得,给我瓶儿、瓶酒喝醉醉、给我盒烟抽着熏熏吧?”
刘学静一皱眉头,一发狠:“行!我给你。”
小陈蛋:“我前告、告上你啊,我这个人爱爱喝高度数的酒酒啊。你得给我瓶BJ出出的,六十度的二二锅头喝。”
“我给你!”刘学静转身在货架上,拿了一瓶BJ二锅头(当时是一块八毛钱一瓶),又拿了一盒YN省出的,福字牌子的香烟(一毛五分钱一盒儿),转身把一瓶酒和一盒香烟,放在了小陈蛋,面前的柜台上面儿:“这回行了吧?”
小陈蛋:“你你、你把这盒儿,破破鸡巴福字牌的烟,给我换换一盒儿,换成北、BJ出的,大前门牌的烟抽(四毛九分钱一盒儿)。过、过小年,谁抽福字牌牌子的次、次烟呢?”
刘学静:“我一个白送给你的东西儿,你怎么还挑三拣四的呀?”
小陈蛋:“白白送给的东西儿,都没有什、什么好东西儿。越是有人白、白送给的东、东西儿,越得挑、挑着拣着的要。”
刘学静:“就是你这样的人,怎么还想着盒儿,大前门的烟呢?”
小陈蛋:“大大、大前门的,烟盒上写写着哪,不许我我这样的人抽哇?”
“得得得,你什么话都甭说了。长就的咱这是,一锤子的买卖了,我给你拿去。”刘学静转身,又在货架上,拿了一盒大前门牌子的香烟,放在了小陈蛋,面前的拒台上:“这回行了吧?”
小陈蛋:“我喝酒没没有菜,我哪喝喝喝的下去呀。你得给我拿点酒酒菜去,酒菜酒菜就是两口子,黑下白人(白天)的都、都不能分开,缺一不可。你怎么连连这点事儿,都都不知道哇?”
刘学静:“喝!你真够个老花子要饭,还背着个饭桌子,穷摆普啊。我这是哪辈子该你的吧?”
小陈蛋:“你你就是这这辈子,生产队的时候该该我的。好么的你你当的了队队长吗?你别白使使我这个(头)小叫驴蛋、蛋子的小毛驴,白白的给你们干了半、半天的活儿,把我这个小小叫驴蛋、蛋子一一卸卸了,就就给宰了。常言说的好:受受人滴水之之恩,必当涌泉之之报。现在你你嫌我这儿、嫌我那那了。你别忘、忘了生产队队的时候,你们几几个人儿,争着抢着的,请我上上你你们家里吃饭、喝喝酒去。你们还还把我,请到老上岗子上,一一坐喝喝酒、吃饭饭。”
刘学静:“你就甭跟我提,生产队那劲上的事了。”
小陈蛋:“我我不跟你你提怎么着、着哇,我要要是不、不跟你提,你们都他妈的忘、忘了,我对你们的恩情、忘了本、本了!现在该你、你们报答,我对你们的恩、恩情了。”
刘学静:“今儿个咱就扯平了,咱俩往后谁也不该谁的了,往后你可别进,我们家这个小铺的门了!”
小陈蛋:“你家开小卖铺做、做买卖,还要拒顾、顾客门之外呀?你家是是这个地地方儿。你要是敢敢拒顾客门之外,我我是准找个地方告告你去!”
刘学静:“你行了行了,我给你抓把人果豆儿(花生豆儿),你拿的家走,当酒菜就酒喝去吧。”
小陈蛋:“你说什么,你抓把人果豆儿,叫叫我拿的家走就酒喝去?你拿着我当当了要饭的,老花子打打发了?你看看我这牙口儿,还还嚼的动人果豆吗?”小陈蛋说完,往刘学静面前,一伸脖子张开了大嘴。一股子臭味喷在了,刘学静的脸上。
刘学静用一只手一捂鼻子,往后退了一步:“你快着把你那张臭嘴,给我闭上吧,都快熏死我了!我我给你拿点软乎菜儿,就洒喝去吧。”刘学静上前走到柜台前,在柜台上面的,放酒菜的盘里,拿起了一把豆腐丝儿,用纸包好了,放在小陈蛋面前的柜台上面儿:“这回行了吧?”
小陈蛋:“这这一个菜哪哪够哇?我最忌忌讳使一一个菜,就就喝了。你知知道使一一个菜,就酒洒喝,属属什么的吗?”
刘学静:“我不知道。”
小陈蛋:“王王八才使一一个菜,喝喝酒哪。”
刘学静:“你穷鸡巴事还不少!我这没有别的软乎菜了。再有就是臭豆腐、酱豆腐软乎了,你吃吗?你要是吃,我给你拿点儿。”
“我我不吃。”小陈蛋抬起一只手,往柜台上面放着的,酒菜盘里一指:“你你这不不是有半、半拉熟猪猪头脸吗?你你给我拉拉块猪、猪头脸吃吧。”
刘学静:“我这是傍黑子,才进的猪头脸儿,我一点还没有卖哪,我还等着卖给别人哪。”
小陈蛋:“我我不是人人哪,你卖给我我怎么了?干什么事儿,没有个前来、后到的呀?”
刘学静:“我我今儿个是、白送给你的东西吃,不是卖给你的。”
小陈蛋:“还还算你个老老娘门儿,有有点人心,知道报报报恩。你你拣着好好肉,给我拉拉点儿,叫我就酒喝、喝去吧。”
刘学静:“一个熟猪头脸儿,什么叫好肉、什么叫赖肉哇?”
小陈蛋:“人还还分好赖哪,猪头头脸也分好、好赖肉。”
刘学静:“你说哪是好肉、哪是赖肉。”
小陈蛋:“猪耳朵、猪供子是是好肉、好吃。吃吃着不、不啊腻的慌。猪头脸脸的、啊脸蛋子上的肉,净肥、肥肉,吃着忒、忒腻的慌。”
刘学静:“喝、你个穷小子,真他妈的会吃啊。猪耳朵、猪供子净”脆骨儿。你不是说你的牙口不好嘛,你吃不了这两样肉,你嚼不动。
小陈蛋:“我我牙口是是不好,我分分嚼什么东、东西儿。这这两样东西儿,我还还是嚼的动的。”
刘学静:“我这半拉猪头脸儿,还没有动刀拉着卖哪,你都把好肉要了,你还叫怎么卖呀?”
小陈蛋:“你要是没没法卖,要不你把这这半拉猪、猪头脸儿,都都给我我吃了也也行。我白吃火烧、不不嫌个个小。”
刘学静:“你倒是真他妈的舍得吃啊?我们一家子人,都舍不得吃一口。”
小陈蛋:“到到多咱也也是织席的睡、睡土炕,卖盐的喝、喝淡汤。你别忘了,生产队的时、时候,我对你、你们几个人儿、人的好儿!”
刘学静皱紧眉头,想了片刻一发狠:“今儿个我算是倒了大霉了,我把猪耳朵、猪供子,都给你吃去吧,我自当是喂了狗了!”
小陈蛋:“你自当是喂喂了王八,我我也不管。只要你给给我,这两样东西吃就就行。”
刘学静憋着个气的,拿起拉肉的小刀儿,在半拉猪头脸上,把一个猪耳朵,半拉猪供子拉下来,用纸包好了,往小陈蛋面前的,柜台上面一拽:“给你拿着家走塞去吧!”
小陈蛋:“你对对我态度好好点啊,要不下下回个我、我不上你这、这买东西来、来了。”
刘学静俩手抱在胸前,给小陈蛋作着揖:“哎呦,我谢天谢天吧,你下回个可别上我这来喽。”
小陈蛋:“你别给给我拜早年了,等着初初一再拜拜吧。这么些个东东西儿,你叫叫我怎么拿拿的家走哇?你你给我找找个纸、啊纸箱子,装起来再再叫我拿、拿的家走哇。”
“喝、你他妈的今儿个,上我这吃绝户肉来了。”刘学静说完,弯下腰在柜台底下,找了个空纸箱子,扔给了小陈蛋:“给你个纸箱子,把东西装起来,你快着走吧。打你进屋以后,都这么大工夫了,一个买东西的人都没有来。要是搁上每天这怎晚儿,上我这买东西的人儿,一个接一个的不断流儿。”
小陈蛋把柜台上面的东西儿,全都装进了纸箱子里,两手抱在胸前,冲着刘学静咧嘴一笑:“这这说明人们知知道事儿,给给咱俩留着空儿,叫咱俩亲亲热哪。”
刘学静一绷脸儿:“你他妈的快着给我滚蛋吧,紧着滚蛋!”
小陈蛋转身,高高兴兴的离去了。
刘学静望着小铺的屋门儿,叹了口气,自言自语:“唉!看来这个人一辈子,都不能办亏心的事啊,办了亏心的事就是账,早早晚晚弄不清在哪个事上,等着你去还账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