鲍云发腾出一只手来,擦了擦脸上的汗:“你听着我往下说呀。李员外把小骡子弄死以后,断了气儿,要上床板的胡三,又还醒过来了。等到天亮以后,他的病全好了。他的病好了,他就想起了半夜里,他断了气以后,他就到李员外家当了,一个小骡子了。过了两天他听人说,他断气到了李员外家,当小骡子的那天半夜里,李员外家的驴,真下了一个小骡子,李员外当时就把小骡子给弄死了。胡三轰地一下就明白了,是怎么一回事了,他非常的后悔己个当初,不该办丧尽天良的那个事啊。他真心的感谢李员外,感谢李员外的宽宏、大度。”
李真钢:“这胡三不认账,不还跟李员外借的钱,他怎么又感谢开了李员外了?”
鲍云发:“这胡三可不是,光嘴上说感谢李员外,他立马把借的李员外的钱,还给了李员外,并且还多了好几倍的钱,给了李员外。”
李真钢:“胡三这是要干吗呀?”
鲍云发:“胡三这是明白了,他不该办伤天害理的事儿,他不该不承认,他借过李员外的钱。他办的这个事,叫老天爷给知道了。老天爷点化他有了病,点化他断了气儿。你知道那天半夜里胡三断气儿,李员外家的驴,半夜里也下了个小骡子儿,是为什么吗?”
李真钢:“这个事我可不知道。”
鲍云发:“这也是老天爷点化的,老天爷叫胡三断了气儿,立马到李员外家,托生个骡子,给李员外家干一辈子活儿,偿还他当人的时候,借的李员外家的钱。赶上李员外有学问、心善、大度,不跟胡三计较借钱的事儿,他立马就把小骡子给弄死了,叫胡三还了阳又当了人。胡三心里也明白了,他能不感谢李员外吗?他一辈子也不会再办,借了人家的钱有了不还、不认账的事了。”
李真钢:“这胡三何苦来哪,哪跟有了钱就把钱,还给李员外呀。老天爷点化他有了病得花钱,给他买棺材、买装棺衣裳还得花钱,他还多给了李员外好几倍的钱。他这才叫偷驴不成,挨了驴一蹶子哪呗。”
鲍云发:所以说人要凭天地、良心干事儿,老天爷有眼哪!
李真钢:“叔叔你说老天爷不叫,胡三托生个牛、马、驴的,上李员外家干一辈子活儿,干吗叫他托生个骡子,在李员外家干一辈子的活啊?”
鲍云发:“牛、马、驴的会下崽儿,骡子不会下崽一辈绝,老天爷叫他一辈绝了就拉倒了。要不有句话叫,别办绝户事哪。还有,人干事别忒出格了,写字出了格都不好看。”
李真钢:“老天爷干事儿,也够狠的啊。”
鲍云发:“分对什么样的人。善有善报,恶有恶报。不是不报,时晨不到哇!”
鲍云发、李真钢一边走着,一边说着话儿,又走出了十多里地。时间己临近中午时分,天空上万里无云,丝风未有,天气闷热。鲍云发又饥、又渴、又热体力就不支了。他实在是受不了了,他一扭身,走到路边一棵,大树的阴凉底下站住,挑着担子的肩膀一斜,肩上的担子落地“咕咚”一声,两个小碌碡砸在地上,在地上砸出了两个小坑儿,鲍云发一屁股就坐在了地上。他抬手擦着脸上的汗水,大口的喘着气儿。李真钢也一屁股坐在,离着鲍云发两米,左右远的地方儿,也抬起手擦脸上的汗。
鲍云发放下手,用舌头舔了舔发干的嘴唇:“大大侄子快着,把我的饽饽兜给我。”
李真钢在肩上摘下,两个搌布包儿,把鲍云发的搌布包儿,递给了鲍云发:“叔叔,要不咱就喝口水、吃口东西吧,我是又渴、又饿呀。”
“谁说不是啊?喝口水、吃口东西儿,凉快凉快咱再走。”鲍云发说着话儿,就把干粮包解开了。他先在包里拿起了,凉水瓶子拧开瓶子盖,他来了个嘴对嘴长流水“咕嘟咕嘟”一口气喝下了,多半瓶子凉水,瓶子嘴才离开了嘴唇,但他没有放下瓶子,也没有拧上瓶子盖。他喘着粗气,俩眼盯着水瓶子看,看意思稍喘口气儿,他还要接着喝水。
李真钢喝了两、三口水,手里拿着水瓶儿,看着鲍云发:“叔叔你别一下把水都喝了,等会你再渴了喝什么呀?这不着村不着店的,都没有个人家找水去。”
鲍云发:“我是到西北山上推煤呀,碾了一洼说一洼吧。”
李真钢:“你要是这么说呀,挤早我前把我的瓶子里的水,喝完了吧。”
鲍云发:“你这是干吗呀?”
李真钢:“要不你喝完了,你己个的水,该喝我的水了。”
鲍云发:“你这小孩儿,怎么长这样的心眼啊?”
李真钢:“我傻人还是,多长个心眼好。”
鲍云发:“你这小孩儿,怎么一点面子都不要哇?”
李真钢:“你多咱看见过傻人,要过面子啊?傻人都是傻尖尖。傻人都不会办死要面子,活受罪的事儿。更不会办耗子,给猫攒下东西的事儿。”
鲍云发:“行行行,你这么说就行。咱紧着吃口东西儿,吃口东西喘口气儿,还得快着赶道哪,咱这会也就是,刚走了一半的道儿。”鲍云发说完,在放在大腿上的搌布包里,拿起了一个窝头儿,咬了一口嚼着。
李真钢也在自己的,搌布包里拿起了,一个窝头吃着。他嘴里嚼着窝头儿,看着鲍云发笑模丝儿,无意地问:“叔叔你挑着两个小碌碡儿,在头里走我在后面看着,你知道你赛挑着俩,什么东西的吗?”
鲍云发:“你说我赛挑着俩,什么东西的?”
李真钢:“你就赛挑着俩,大鸭蛋子的。”
鲍云发:“嘿,你这小孩啊,要不学好。你忘了在县城里,你撞的那个妇女,我跟那个妇女说的话了?”
李真钢嬉嬉笑着:“叔叔,我真没有别的意思,我就是说的,你挑的这俩东西的名儿,不忒好听。”
鲍云发:“你就快着吃东西吧!”
李真钢一缩脖子,扭过头来吃窝头儿。
鲍云发吃着窝头儿,看着眼前的两个小碌碡儿,发开了愁、心里发开了憷喽。他心想:这刚走了一半的路,累的我就受不了了,还有一半的路我可怎么走吧。我要是再挑着这俩小碌碡儿,走下一半的路到不了家,把我累不死也得累吐了血,真是远道无轻载呀。当初我还不跟听李真钢的话哪,我算计来算计去,把我己个给算计的上了个大当。这俩小碌碡儿,我都挑出一半的路来了,我要是这会把它都扔了,挑不到家走,我可赔了大本了,这怎么弄吧。他扭脸看了一眼李真钢,心里闪出了一个想法来:我把小碌碡给李真钢一个吧,叫他挑的家走,也赚个日值钱。我都挑出一半的路来了,他这会准愿意要。我弄着一个小碌碡走,也轻省一半儿,到家也赚个日值钱就得了。他想到这儿,扭脸看着李真钢:“大侄子,把你的水给我喝口。”
李真钢:“叔叔你的瓶子里头,不是还有点水呢吗?你干吗喝我的水?”
鲍云发:“我喝你的水不应该呀?你怎么这么不尊老哇?你快着把水递给我,我喝你口水不白喝你的,我给你个大享应占。”
“天底下就一个大享应,还叫王花早早的,给买的家走了。”李真钢嘟囔着,拧开水瓶盖就要喝水。
鲍云发:“你别前喝哪,给我前喝!”
李真钢:“这是我带的水,我带的水连一点儿,自主权都没哇?”
鲍云发:“行行行,你是事都跟我分这么清就行。”
李真钢:“你是事跟我分的不清啊?你挑着俩小碌碡家走,到家你卖了赚三日值钱,你准不分给我一半钱。”
鲍云发:“我喝完了你的一口水,就跟你商量商量这个事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