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陈蛋端起酒盅:“表哥,咱喝口酒,吃囗大肉,我再跟你慢慢的说。”
表兄弟俩把酒盅里的酒干了,一人夹了两块肥肉吃。
小陈蛋接着把两个酒盅里倒满了酒,把酒瓶往饭桌上面一蹲,抬手抹了抹嘴,一挤鼓眼:“表哥你想,关驴子那块破XX手表,一快快了他姥姥的,仨钟头零六十二分钟。他哪是第二天起早的,四点来钟把人们叫起来,干的活啊?他那是前半夜的十一点多,就把人们叫起干开了活了。人们干了多半宿的话儿,哪还是个人样啊?咱甭说哪个人身上都是泥。那天后晌刮大风,天头亮的时候风就停了。这一住风啊更他妈的冷,都下了霜了。人人浑身抹脑袋的,都披着一层的白霜儿,光露着俩么小黑糊眼,就赛年画上画的圣诞老人了,谁也没有圣诞老人恁么水亮啊,你说谁还认的谁呀?”
李惯深点点头:“人们干这么累的活儿,饭量准得大、吃的多吧?”
小陈蛋一拧脖梗子:“嗨!你就甭提了,人们吃多少饭你没有看见,我说出来你都不信。”
李惯深:“能吃多少饭呢?”
小陈蛋:“我告上你人们吃多少饭,一早些饭都吃八个窝头儿,喝三大饸烙碗的粥,还有半大碗的淹大箩卜条子,后晌饭也差不多少,是吃这么些个饭。晌午饭人们吃的多。”
李惯深:“晌午饭人们还能吃多少哇?”
小陈蛋:“哪个人都吃十三、四个窝头儿,喝五大饸烙碗的白菜汤。柳林庄有一个人吃的最多。表哥你看见挑水的那根扁担了吗?”
李惯深:“看见了。”
小陈蛋:“把扁担搁的地上,拿窝头打扁担的这头儿,挨着个的摆,一直摆到扁担的那一头儿,这个人能吃一扁担的窝头儿,还喝六大饸烙碗的白菜汤,你说这个人得吃多少饭吧?”
李惯深:“干这么重的活儿,不多吃饭是干不了哇。”
小陈蛋:“有人统计过,人们挖多长的河,人们吃的这些个窝儿,就能把大河的沟填平了。还有,人们推的这些个土,一米见方,绕着地球能绕三圈儿。”
李惯深吃惊地:“是吗?”
“我也是听人说的,是真是假我就不知道了。”小陈蛋自己端起酒盅儿,眨巴了一下眼“嗞喽”喝了一口酒:“唉,这个事是真是假咱就不说了。我跟你说说我在海河工地上,我办的一个出绺的事吧。”
李惯深:“你办了个什么出绺的事啊?”
小陈蛋:“那天我累的实在是受不了了,白人(白天)干活我还凑和着能顶着,我就刺起早挂晚的干活儿。”
李惯深:“那你怎么着哇?”
小陈蛋:“我想招呗。”
李惯深:“你想什么招哇?”
小陈蛋:“我装病!”
李惯深:“装脑瓜子疼、肚子疼啊?”
小陈蛋:“装脑瓜子疼、肚子疼不行,赚不了关驴子。海河连部里带着一个,村里的赤脚医生哪,是专门给民工们瞧病的。要是装脑瓜子疼、肚子疼的,赤脚医生一瞧就瞧的出来,谁也赚不了。弄不得逮不着流氓,还得把媳妇搭上,到那个时候,可就真完了个大蛋了。”
李惯深:“怎么还完了个大蛋了?”
小陈蛋:“这要叫关驴子知道了我赚他哪,他非得开全连的民工大会,批判我不行啊,他还不得把给整治死了哇?”
李惯深:“那你想着要装什么病啊?”
小陈蛋:“现在不是闹夜盲症的人多吗?我装我得了夜盲症。”
李惯深:“你干吗要装这个病啊?”
小陈蛋:“装这个病,小土先生(医生),赤脚医生不会瞧,非得上城市的大医院里,才能瞧的出来哪。”
李惯深:“你就装的这个病啊?”
小陈蛋:“啊,我还真把关驴子,给赚了两天。他也不叫我起早挂晚的干活了,过晌午日头一压山,他就叫我回工棚歇着,一早些日头出的挺高了,他才叫我上工地干活去哪。这两我过的小日子甭提有得了,比他吗的玉皇大帝的,日子过得还好受哪。不用我己个操持吃喝,到时候有人给我把饭做熟了,做饭的人伺候我,就赛伺候他爸爸似的,伺候着我吃饱了、喝足了有多得呀?就是有一样儿,这样的日子好景不长!”
李惯深:“也是的,你怎么才赚了,关驴子两天呢?”
小陈蛋:“这关驴子的贼心眼子,他奶奶的忒他他妈的多,第三天的傍黑子,他就把我给试破了!”
李惯深:“他使什么办法试破的你呀?”
“你听我说呀。”小陈蛋晃了晃上身:“第三天的过晌午,日头还”挺高的哪,关驴子叫我跟他上连部里呆会去。我心里还倍他妈的乐哪,今儿个叫我不干活了更早哇。我就跟着他上连部里去了。我们俩赶到了连部的工棚里,这关驴子伺候我,赛他妈的伺候他老丈人似的,又是给我倒水喝、又是给裹烟,他还他妈的给我把烟点着了,才递到我手里叫我抽哪,伺候的我甭提有多周到了。他说话净说给我,叫我爱听的话、关心的话、问寒问暖的话。就赛关心他的媳妇坐月子似的。他还告上我,他们村里有个大闺妮,跟我的岁数差不多,多咱挖完了河家来以后,他就立马把这个大闺妮,给我说说当媳妇儿。
李惯深:“他怎么对你这么关心、这么好哇?”
“你听着我跟你往下说呀?”小陈蛋挤鼓了两下眼:“我越听心里越乐,关驴子这小子越说越高兴,时间过的还挺快,因为我心里乐呀,比他妈的三十晌午,吃大煨肉还乐哪。不知不觉的天都大黑了,民工们上工地上干活儿,回来都吃完了饭睡觉了。他才叫我回工棚拿碗吃饭去。连部的工棚,离着我们睡觉的工棚,有三十多米远,是一条不忒宽的,小土道通着的。我打连部的工棚里出来,净想关驴子家来,给我说媳妇的好事了,我没有注意这小子,在我身后头偷着跟着我哪。我走着走着我看见,前面有一小片的白地方儿。我走进了一看闹了半天,是一小洼水,这一小洼水,还正好在道心里。我就上了道边儿,绕着这个小水洼走过去了。我绕过了小水洼,往前刚走了一步,关驴子就赛刚看见有个男人,在他媳妇身上还趴着哪,嗷唠一声:小陈蛋!好你个小兔崽子,你敢赚老子?你这个小驴崽子胆也忒大了!我当时吓的屁股眼子都失禁了,放了这一溜的屁呀,我的两条腿一软就坐的地上了。吓的我俩耳朵眼里还嗡嗡的响哪,关驴子就站在我跟前了。他问我:你个小驴崽子不是得了夜盲症、没有日头就看不见东西吗?吓的我说,我我是看看、看不见东西儿。关驴子问:你他妈的看不见东西儿,你怎么不在水洼里走哇?我说,我、我我我得这个夜盲症,黑下是什么东西儿,都都看不见,我光看见水了。关驴子踢了我一脚:你放他妈的驴屁哪!中国的夜盲症,黑下什么东西都看不见,你这个小驴崽子,纯粹这是赚老丈人哪!我说,老、老丈人,我、我得的这是外国的夜盲症。关驴子:谁他妈是你的老丈人呢?我闺妮就寻个老和尚,也他妈的不寻你这个小驴崽子!还有,你告上我哪国的夜盲症,黑下光看见水了,看不见别的东西啊?我是一句话都没有了,我就跟关驴子摆开了肉头阵了,我一句话都不说了。”
李惯深:“你一句话都不说了,这事就算完了?”
小陈蛋:“完个屁呀,这天后晌开了多半宿的,全连的民工大会,我在大会上做了,多半宿的检查呀。”
李惯深:“你光做了做检查,这事就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