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5章 一百二十三章乡村风俗

在杜柳村这一带的乡村里,有这样的传统风俗。大年初一早晨吃这顿饺子,家家户户都是起五更,点火煮饺子、放炮竹,有的人家起的还要早一些。而且这天早晨烧火、煮饺子都是家里主事的男人,烧火煮饺子。这是为什么呢?因为在这一带的乡村里,有一个迷信的说法儿。迷信的说法是:每一年大年三十的这天晚上,“四道门”都出来走家串户的活动、作祟,搞破坏活动,给某家某户添腻味。(“四道门”是指:黄鼠狼、刺狷、蛇、狐狸,也就是人们常说妖、魔、鬼、怪)。因为女人的火力不旺盛、不辟邪一早晨煮这顿饺子,“四道门”会作祟,把饺子煮破了成了片汤,或者锅里的饺子,不是煮多了就是煮少了,给这家添腻味,一年过日子都不顺当,不是失火,就是死人,所以这带的人们非常重视,这天早晨煮这顿饺子。因为男人火力旺盛,能辟邪,压住“四道门”了,使“四道门”不敢靠近灶台,作不了祟,所以这天起五更煮饺子,才都是男人哪。传说:很久以前,大年初一起五更煮饺子,村里有一家是妻子煮饺子,饺子煮熟了用笊篱往外捞的时候,锅里的饺子怎么也捞完了。丈夫站在旁边一看事情不对,在闹邪巴气哪,是“四道门”在作祟。他上前急忙在妻子的手里夺过笊篱,先在锅沿上用力砸打了几下,把“四道门”吓唬跑了,再捞饺子就捞完了。人是看不见“四道门”的。这家在吃饺子的时候,吃出了好几种馅的饺子,这都是“四道门”在街坊四邻家,谁家是女人煮饺子,把锅里煮的饺子,倒腾的这家来的。这几家在一年的过日子当中,都不顺当净出亊儿,不是死人就是失火,要么就死家禽、家畜,地里种的庄稼,都不如别人家长的好。在这一带,包大年初一早晨吃的这顿饺子,家家户户一般都是,在三十的下午就包出来了。这家在包饺子的时候,如果有外人到这家来串门儿,串门的人得这样问:饺子快包了吗?不能问快包完了吗?如果串门的人要问,饺子快包完了吗?会引起主家的反感、腻味,象征着来年家里的日子、生活不好,就吃不上饺子了。饺子煮熟了,一般的人家都捞在碗里、盘子里,端到饭桌上一家人,围着饭桌吃。吃的时候不能把一个碗里、一个盘子里的饺子全部吃完了,要剩下六个饺子,留下根儿,象征着一年的日子都好过,生活好,经常能吃上饺子。哪家要是经常能吃上顿饺子,说明这家的日子过的好,生话好。好吃不过饺子,好受不如倒着嘛。三十和出来的包饺子的面,拌好的包饺子的馅,都要留下一点儿,不能包完了。这和不能把一个碗里、一个盘子里的饺子吃完了,是一个道理,同样的象征。至今在杜柳村,这一带的乡村里,还保留着这些个传统风俗哪。

今天早上煮饺子,自然是杨江波煮熟的饺子。饺子煮熟了捞在碗里、盘里,端到饭桌上,杨大春放过炮竹以后,一家人围坐在炕上的饭桌前,其乐融融的吃着饺子。杨小花把自己碗里的,一个饺子吃完了,把筷子伸到,剩下饺子不多的一个盘子里夹饺子,坐在她身边的母亲,忙拦住她:“小花你别夹那个盘里的饺子吃了,夹别的碗里的吃。”

杨小花抽回了筷子,扭头忽闪着一双聪明、智慧的大眼睛,仰头望着母亲:“妈妈,那个碗里不是还有饺子呢吗?”

景书兰在另一个盘子里,夹起了一个饺子,放在女儿的碗里:“小花,我告上你,大年初一吃的这顿饺子,不能把一个盘子里、一个碗里的饺子,都夹着吃完了。”

杨小花:“妈妈,这是为什么呀?”

景书兰:“小花你知道,夜里个过晌午,我捏(包)饺子,为什么还要剩下点面、剩下点馅吗?”

杨小花摇摇头:“不知道。”

景书兰:“这是因为,夜里个过晌午捏饺子,盆里剩下馅儿、剩下面,跟今儿个吃饺子,哪个碗里、盘子里都剩下六个饺子是一个样的道理,是留下的根儿,证明咱家在这一年里,经常能吃上饺子。”

杨小花:“妈妈,我知道了。”

景书兰:“知道了,就快着吃饺子吧,要不等会该凉了不好吃了。”

杨小花低下头儿,继续吃饺子。

杨大春吃饱了,放下筷子:“妈,我吃饱了,我拾掇外间屋去了。”

景书兰:“不用拾掇了,我都拾掇干净了。”

杨大春:“要不我扫当院去吧”,把炮皮子扫出去。”

景书兰:“今儿个是大年初一,不能扫当院,也不能扫屋里地,不能把财扫的外头去,等赶明儿个初二扫吧。”

杨江波:“大春你等会儿,等我吃饱了饭,我带着你去给,街坊四邻的长辈们拜年去。”

杨大春:“行。”

杨江波:“我带着你在村里,给街坊四邻的长辈们拜完了年以后,你跟大虎、大栓、二栓他们一块儿,想着上场里,给你大伯(指李同)拜个年去。他今儿个不在家,得上场里看场、喂牲口。”

杨大春点点头:“嗯。”

放下杨江波一家人,大年初一吃饺子的事不说了。再说说村里的,另一家这天早晨,吃饺子发生的事儿。

杜柳村、第八生产小分队,喂牲口的伺养员,名叫章福堂,今年五十来岁。因为他自小瞎了一只眼,人长的相貌也是差点劲儿,到现在也没有娶上个媳妇儿。这些个年来,他都是跟着哥哥、嫂子一家人,吃、喝过曰子。

章福堂的哥哥,名叫章福来。

年三十的晚上,章福堂怕年初一的早晨,当误了回家吃饺子,让哥哥、嫂子一家人等着他,午夜十二点多钟,他就起来穿好了衣服,坐在被窝里,弯着腰、低着头儿、瞇着眼睛、两只手揣着,等时间回哥哥、嫂子家吃饺子。他一边等着时间,一边想着无奈,委屈求全的往事来。他是越想越委屈,越无可奈何,心里一阵阵发酸。他一直身、一昂头、一睁眼,难为的眼泪“哗”的一下可就流下来了。眼泪流过他的脸庞,流到了下巴颏儿,一滴滴的落在了棉袄上。屋里不是太暖和,透风、冷啊。滴在棉袄上的泪水,不一会就冻在棉袄上成了冰。据说,年三十这天晚上,不光是人生不幸的人,净想些过去的,委屈求全、无可奈何的伤心事儿,就连牲口在这天的晚上也是如此。牲口想的事是,拉车、拉梨,挨打、挨骂干了一年的活儿,受了一年的人气儿,到了大年三十的晚上,人在家里暖暖和和一家子人在一起,高高兴兴的享受着天伦之乐,自己确还和往日里一个样儿,在四面透风的棚里,吃草、挨冻、受罪。牲口想着想着,也会流下痛苦、伤心的眼泪。读者要是不相信,如果家里养着牲口,大年初一的这天旱晨,可以看看牲口的两只眼,是不是湿润的?眼睛下面的皮毛上,是不是还挂着泪水冻成的冰珠哪。

还接着说章福堂:村里传来零星的炮竹响声,他用棉袄的袖筒沾了沾脸上、眼睛上的泪水,慢慢腾腾的爬出了被窝儿。把被褥卷成了卷儿,靠在了后屋的墙上。又把油渍麻花黑、灰、黄色的枕头,压在被褥卷的上面儿,断断续续的咳嗽着,蹭到炕边两只手拄着炕沿下了炕。他先把两只没有穿着袜子的脚,踩在地上的两只棉鞋上,把两只脚穿进鞋筒里,用两只手扶着炕沿儿,腾出一只手来提上一只鞋,倒过另一只手提上另一只鞋。然后、直起身来,咳嗽着走出屋来,走到了牲口棚的门口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