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节讲到北地雪狼宗的穆青学被何老招揽走了。长公主气得不行,又不敢得罪穆青学,只想找医言居发泄出来。可是,医言居是好拿捏的吗?
医言居在民间的声望地位太好了,好到让掌权者都有点忌惮。可是医言居又是属刺猬的,拿捏起来扎手。
医言居不求财,如果掌握在自己手里,每年都要贴巨额钱财不说,还得出人、出力、出地方,安置很多穷苦病人,代价有点大。如果想要医言居的秘方医术什么的,也很简单,人家根本就没想着保密,还在费劲心力的到处挖掘人才培养。可是,把人当成一个木偶修修剪剪,开膛破肚,不是每个人都敢拿刀的,也不是学会了理论就能把秘方医术掌握好的,时间成本太大!
医言居的存在方式正是青鸾追求的结果。青鸾认为,建立名望有两个最有效的办法,一个是创造宗教信仰,从思想上控制;另一个就是行医救人,用医术医德积累名声口碑。宗教么,见效快,也是历代王朝建立和管理愚弄民众的重要手段。但是鬼神之说飘渺模糊,没有实证,谁都可以拿来用,很容易让别人截胡了去。而医术凭的是“时间造就的真功夫”,谁也取代不了!哪怕别人也学会并且达到了很高的医术水平,也只是这个世界又多了一个神医,却不能否定已经存在的医者!
不可取代,不能湮灭的名望,才是青鸾的追求!
长公主之所以厚待医言居而不招揽,就是基于如此考虑的,夺过来负担太大,又眼馋人家的号召力,她想利用医言居的名声美化自己,可现在医言居不配合!自己虽然是皇室公主,却也不能铲除医言居,害怕发生暴乱自己平息不了。这口憋气真真是如鲠在喉,咽不下,吐不出!几欲抓狂!
狂乱的长公主发了狠,召来自己最得意的幕僚,也就是我们的知府大人李风逸,问道:“医言居的老家伙把我们好不容易忽悠来的雪狼宗宗主给骗走了!我咽不下这口气!你给我想个办法狠狠收拾了医言居!”
李风逸连忙安慰道:“公主殿下莫气!收拾医言居简单的很!我们不是给那头疼的小子下蛊了么?等医言居的人宣布把那小子治好后,我们就暗中控置蛊虫,弄死那小子。嘿嘿,到时候,不但医言居的名声大跌,雪狼宗和飘渺宗也饶不了那医言居!公主可别忘了飘渺宗与那小子的关系!收拾人何必累得公主您动手!您消消气!这个医言居肯定会倒大霉的!”
“呵呵呵……”公主娇笑着扑进李风逸怀里“还是李郎君最贴心!总能及时替本殿下解忧!现在本殿下还有一事需要李朗解忧,不知李郎君可否舍得?”
李风逸伸手搂着公主的腰,缓缓说道:“公主怎可还怀疑我的忠心?为了公主,我可是抛妻弃女,被人戳着脊梁骨骂呢!公主还要风逸如何再表忠心?”
“呵呵,李郎君急什么,本殿下怎会不相信你?只是接下来要控制大通钱庄的计划就全靠你了!李莹莹那死丫头一直不承认你这亲爹的身份,本公主这三天就非要把这事做实了不可!一个未及笄的黄毛丫头还想翻天不成!哼!”这皇室人的不讲理本事,长公主做得是炉火纯青!
宴会正式开始的时间是午时,一天之中阳光最好的时候。不知道这温暖的光明能照亮多少人的内心,但应该不包括长公主殿下。为了渲染气氛,长公主在自己的山庄东、南、西、北四个方向搭建了四个戏台,请了远近闻名的戏班子不停的演唱一些愚孝的故事。
比如“埋儿奉亲”的故事,讲述的是:因为家贫,这家的男子怕奉养双亲时因为孩子的出生怠慢父母,故而和妻子商量,挖坑把孩子埋了,专心侍奉高堂父母。就在两人挖坑埋孩子的时候,地下二尺处忽然出现了一坛黄金,并有一封铁书:“天赐孝子,官不得取,民不得夺。”两人的孝心感动了神明,不但可以孝敬双亲,还可以兼顾养育子嗣。
比如“恣蚊饱血”的故事,讲述的是:一个八岁的孩子牺牲自己孝敬父亲的故事。这个孩子家里非常贫穷,夏天没钱买蚊帐,看到父亲每天晚上被蚊虫叮咬的睡不着,就赤身裸体到父亲的床前打扇,任蚊虫叮咬也不敢驱走,怕蚊虫吸不饱血再去叮咬自己的父亲。孩子的善心感动了当地的一个富豪乡绅,赠送了他家一顶蚊帐和许多银钱,这孩子和父亲的生活渐渐的好起来。
还有“闻雷泣墓”的故事,讲的是一个才高八斗的学子,因侍奉父亲至孝,尽管自己学识渊博,但因父亲喜欢乡野安静的生活,就拒绝了皇帝的高官厚禄,带父亲隐居山林。因为父亲曾经被雷劈焦木的现象惊吓过,特别害怕雷声。每到电闪雷鸣的雨夜,这才子就到父亲的床前守着。哪怕父亲去世后,每到雷雨夜,这才子还是到父亲的坟前守护,跪拜哭泣:“孩儿在您身边守护着,请您安息。”
还有“哭竹生笋”的故事,讲的是一少年因父亲寒冬病重,想要吃竹笋。这个少年就跑到冰天雪地的竹林里,扶竹哭泣。赤热的眼泪感动了土地神,瞬间化开冰雪,长出鲜笋,父亲吃了后很快病愈的故事。
还有······还有······
还有很多类似的愚孝故事,被公主要求,都改编成了孝敬父亲,牺牲自我的感人事迹,传唱了大半天。等到正午时分开宴席的时候,今天到场的大部分人,情绪都被调动起来,或感动地偷偷抹泪,或耳提面命地教育着身边的子女。不管是真情还是假意,都纷纷赞扬长公主的好意,说着“当今圣上和皇后娘娘以孝治国,深明大义”之类的赞扬话。
宴席正式开始,仆从侍婢们训练有素的引导着客人入席。长公主一身皇室公主最高品级的正装,出现在最中央的高台正席上。一个内功高手使出狮子吼,高声呼喊:“肃静!长公主有话教导诸位!”整个花园瞬间鸦雀无声。毕竟是个皇权至上的时代,皇室公主的威严一般人还是不敢冒犯的。
长公主由丫鬟扶着,昂首挺立,红唇轻启:“各位能到我皇家公主的宴席见识一番,是你们一生的荣幸!当今圣上和皇后娘娘爱民如子,我江南朱雀城更是富庶繁华!到场的各位都要时刻牢记皇恩,不得忘本!”
“是,谨遵长公主旨意!”众人忙不迭的下跪磕头。李莹莹与欧阳靖矮身蹲下,躲在人群里冷眼旁观,猜测着公主什么时候能唱重头戏。
等众人山呼之后,长公主感觉不错,用更加威严的声音发表感言:“本殿下今天举办生日宴,是庆祝自己的生辰,更是感恩母后赐予我生命!儿的生日,母亲的难日!本殿下遥祝远在帝京的母后身体康健!千岁,千岁,千千岁!”
底下跪地的人还没起来,又继续山呼:“皇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接下来长公主话锋一转,严肃地说道:“每个儿女的命都是父母给的,天下无不是的父母!如果有人因为一点私心就记恨自己的亲生父亲,这种不孝不贤的子孙,有违我太渊朝纲!理应重罚!侍卫何在?带李莹莹!”
“呵呵,重头戏来了,这个长公主有点迫不及待啊!”李莹莹一点也没影响情绪,兴致勃勃的在一旁看长公主耍猴戏。因为她知道,不管这长公主打的什么主意,都不会如愿地!
听到长公主大喊带李莹莹,底下的众人轰然炸开了:“李莹莹不是小财神吗?!什么情况?”“大通钱庄的小东家不会就是长公主要审判的人吧?”“李莹莹什么时候成了不孝不贤之人了?没听说小财神有家人啊?”“对啊!对啊!小财神李莹莹不是孤儿吗?有家人怎么还未及笄就出门讨生活啊!一个女孩子家家的,还找不找婆家了!”······在众人的议论声中,一身红衣,一脸傲气的“李莹莹”被侍卫带到了长公主站立的高台之上。
长公主问:“李莹莹,你为什么不认自己的亲生父亲?你的孝道何在!你可知罪!”
“李莹莹”回答:“我娘死了!我爹取了后娘!他不疼我了!他不是我爹!我没有父亲!”活脱脱一个叛逆的熊孩子形象展现在众人面前。
人老成精的医言居老家伙们,在底下和同席而坐的老友小声调侃:“不知道这是不是知府大人李风逸设计的剧本,不得不赞一声高明!自己做的亏心事只字不提,只是突出孩子小不懂事。接下来是不是要来个慈父显示大度宽容,一家人和乐相拥的感人画面啊?”“呵呵呵······”知道实情的医言居众人一阵低笑,有人接话道:“何天明,你这老家伙还真可能说对了,人没了廉耻,就没了底线!这样的皇室,天下苍生的悲哀啊!”“行了,行了!你这老家伙悲天悯人有什么用,土都埋到脖子了!我等行事问心无愧,也算不枉此生了。看戏吧!看戏!皇室公主唱的大戏,我等寻常可没福气看到。”“呵呵呵······那是,那是······”
正在“李莹莹”大声控诉亲爹的时候,一阵老妇人的啜泣声,由远及近渐渐清晰入耳。只见不远处一个银发的富贵老太太,头戴蓝黑色刺绣抹额,额前镶嵌一颗红宝石,身穿一套暗红色飞鹤刺绣缎袄裙,手持一根金丝楠木龙头拐杖,两边各有丫鬟婆子扶持。一边颤巍巍的往高台赶来,一边用手帕频频抹眼角。
赶到近前,一把拉住“李莹莹”拥入怀里,凄凄惨惨的哭诉:“我的孙儿啊!可想死祖母了!······呜呜呜······你自己赌气离家,就不想我这白发苍苍的祖母是怎样为你担心么!孩子,你不该怪你爹爹啊!是祖母的错!是祖母下令你父亲另娶新人的!要怪就怪祖母吧!你的娘亲福薄,早早的去了,总不能让你父亲后半生凄苦啊!呜呜呜······我李家三代单传,你母亲不争气,一直无法诞下男丁,祖母不能让李家绝后啊!呜呜呜······”
老太太这一番呜咽声明,实在是高明!不但给李风逸洗白了身份,还把错处都归咎到莹莹已经死去的娘亲身上,把自己的不要脸摘得干干净净!
“不孝有三无后为大!像李莹莹这样的娘,不能生育男丁,就是休了也是应该,怎么能因为这样的母亲去世,就不让父亲续弦了呢!不懂事!太不懂事了!”
“这个李莹莹确实不孝不贤!太不像话了!”
“对对对······”
底下的议论声渐渐的偏向了李风逸一方,高台上的长公主不禁露出了得意的笑。
底下的李莹莹本该气得跳脚,欧阳靖担忧的看着她,不知道能说点什么安慰的话。可是小丫头没有任何表情,只是冷冷地盯着那白发苍苍的老太太,手上和脖子上套着的佛珠串,是那么的好笑和讽刺。“口念佛陀心如蛇蝎,呵呵呵······”小丫头低低的嗤笑了起来“这种人再也不配我为之流一滴泪!”
被老太太抱在怀里的“李莹莹”哭喊一声:“祖母!······”就哽咽的说不出话来。等“祖孙”两个哭了好一阵,“亲爹”李风逸才适时地出声安抚:“知道错了就好!回家吧!免得你祖母日日挂念!以后你就是李府的大小姐,公主殿下是个深明大义之人,她会厚待你的!”
随后,“李莹莹”顺从地给知府大人和长公主殿下磕头敬茶,乖巧地依偎在祖母身边,“一家人”和乐幸福,羡煞旁人!
认亲结束,长公主吩咐众人起身,宴会继续!丝竹声,念唱腔调,推杯换盏之声,渐渐热闹起来。
欧阳靖怕身边的李莹莹有什么想不开,一直小心翼翼的关注着她。可是小丫头该吃就吃,该喝就喝,完全一副局外人的表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