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好事不长久,我和柳月正沉浸在幸福的甜蜜里,我们的事东窗事发了。

那天,放学很晚,我收拾好书包骑上车赶着回家。一进家门,就发现屋里的空气凝结着一种紧张,连角落都弥漫着火药味,像是要爆发一场战争或者已经结束了一场战争。

张淼还没有回来。厨房里没有饭香味飘出。母亲呆滞的坐在沙发里,与父亲面面相觑。他们好久没有过争执了,想必是又爆发了战争。我无心参与他们之间的这种老生常谈的无休止的吵闹,无聊的吵闹。我背着书包只稍稍转了头,叫了声:“爸,妈我回来了。”准备以极快的速度躲进我的房间。避开这场战争。

正当我欲冲进房间的当儿,父亲忍不住吼了一声:“浩浩,你过来,我有话要问你。”那声音严厉的吓人。

我下意识的停下了脚步,并没有要退回客厅的意思,我站在房门口,怯然的问道:“爸,什么事。”说这话的时候,我紧张极了。我在脑际里搜索着自己近来的种种行径,我不知道犯了什么错,我不敢抬头看父亲,只用余光扫视了父亲和母亲一眼。

父亲张伯成铁青着脸,眼睛里冒着杀气,仿佛跟谁有仇似的,两只拳头握的紧紧的,随时都有可能伸了出去暴打谁一顿。从小到大,我是很少看见父亲这样的。母亲显然刚刚哭过的样子,伤心锁住了她的眉心,她的眼睛红肿红肿的,像六月里熟透了的桃子。

客厅里的空气显然很紧张,我感觉到一阵窒息。我的心揪在了一起,我猜测着一切与我有关的可能的事情,总是理不出头绪。我和柳月的事,他们是不可能知道的,谁也不可能知道。然而,眼前的景象使我不得不怀疑到这里。看着父亲近乎凶相的表情,我猛然一惊,莫非真的,不,不可能。我在心里否认着我所猜测到的。一想到莫非,我就知道完了,父母显然知道了什么,难道真的是我和柳月的事露馅了。怎么可能呢。我的心突突突跳的很快,这是我长大以来所面临的最大的灾难,以我还未成年的青少年,是无论如何不知道怎么应付的。我索性伸了脖子,拿出了我的倔强,等着他们裁决了。

父亲终于忍不住发问了,他的脸拉的很长,凶吧吧的盯着我,像是要把我活活吞下去:“你最近都干了什么?”

“没有呀,就去上学。”我不敢抬头看父亲,心虚的要飘起来的感觉。我低着头努力掩饰着紧张。也许是自己太敏感了,说不定只是成绩的问题,旧事重提,父亲不会把我怎么样的。我和柳月的事情那么严实,不会有人知道的,绝对不会,我在心里对自己说。这样想了,我的胆子也大了些,下意识的站直了,可头还是低着的。

父亲显然气急败坏:“没有干什么,没有干什么外面怎么风言风语的,他们说的是真的吗。”张伯成还是不能,也不想从自己的嘴里说出他所不愿意承认,又难以下咽的我所干的丑事。

一听这话,我的头蒙的一下,我和柳月的事终是露馅了。所谓要是人不知,除非己莫为。纸是包住火的。我的脑子乱作一团,我不敢看父亲,也不敢回答,闷葫芦似的站着。胆怯的心很不能一下子人间蒸发,好离开这充满窒息的空间,去寻找一片自由的天空。

父亲没有听到他希望的结果,暴跳如雷,眼睛里冒着凶火:“你倒是说呀,别人是不是胡说八道的。”

我铁了心木桩样的杵在哪里。母亲已经又泣不成声了,她突然疯也似的冲了过来,边哭边喊:“是不是那个变态女人勾引了你,你道是说话呀,你真要把我活活气死。造孽呀,造孽呀,这是什么世道,这种丧尽天良的事也做。母亲的拳头雨点般的落在我的身上,我站在那里一动不动,低着头任母亲撒泄胸中的怨气。

母亲捶打了几下,手停了下来,发疯样似的摇着我:“浩浩,你说,这不是真的,这不是真的,是别人在胡说八道。你说呀,这不是真的,不是真的。”看我不回答,母亲失望的垂下了头,又在我的身上狂风暴雨般的乱打乱锤。

我站在那里任母亲在我的身体肆无忌惮的捶打着,也许这样母亲会好受些,我毕竟是她的心血,是她最大的希望。我在心里下定决心关闭自己,决定不做任何的回答。

看我不说话,父亲张伯成已经猜到了八成,他操起手边的笤帚向我猛打过来。疼痛钻心。这是我记事以来父亲第一次这样疯狂的抽打我。看到父亲凶残的抽打,母亲又心疼了,我毕竟是她最疼爱的儿子。她一个箭步冲上来揽住了父亲。长这么大,我那里挨过这样的暴打。母亲又急又气:“这是造的什么孽,我怎么养下你这样的小孽种。”

父亲被母亲挡住,他又何尝不心疼,从小到大,他只打过我两次,只不过是轻描淡写的形式罢了。被母亲挡住,父亲一下子失去了锐气,他坐在哪里,一动不动的喘着粗气。他已经没有了力气来打我,他像个战败的士兵,垂头丧气的坐在哪里。打有什么用,这样伤风败俗的事,他已经被外面的流言蜚语彻底打败了,那里还有力气惩治我这个小孽种。

疯狂过一阵之后,母亲没有了力气,显然她也是被彻底打败了。她希望从我这里得到哪怕是一点的慰籍,而我却守口如瓶。看来事情并不是他们想象的那么简单。在他们的心里,肯定是我无知的被柳月这个变态老女人勾引的。他们说柳月是变态老女人,听他们这样说,我恨不能过去揍他们一顿,即便他们是我的父母。可我还是不敢动手,这样的行动只在我的心里罢了。

母亲无望的躺在床上,眼角挂着泪水,眼睛直勾勾的盯着天花板,仿佛天花板能叫他的儿子回心转意一样。父亲垂头丧气的坐在沙发里,烟一根一根的在他的手指间来回变换。父亲试图命令我马上与柳月断绝关系,这种伤风败俗的事是不能再继续下去的。看我没有回心转意的意思,也没有悔改的决心,父亲又急又气,利用家长的威严命令我:“你给我离哪个变态女人远远的,越远越好,你要再和她来往,看我不打断你的腿,叫你永远残疾。我怎么养下你这个伤风败俗的东西。”

任父亲母亲怎样的苦口婆心,我只在心里打着自己的主意。柳月不知道怎么样,也许她也知道了,她们家人大概也知道了,柳月在单位还怎么做人。变态女人,你们才变态呢,想象着柳月要受到更大的磨难,我在心里担心着她,恨不能马上就见到她,哪怕和她一起分担这样的痛苦,我们不是一起分担过幸福吗。

看我闷着不说话,母亲是知道我的脾气的,倔强的像个驴。这是母亲经常说的。无奈之下,母亲又利用软化政策,鼻涕一把泪一把拉着我的手:“浩浩,听话,以后再也别理哪个变态女人了,我知道不是你的错,是她勾引你的。你还小,还是个孩子,都是哪个老女人,这样伤天害理的事也做的出来。”

“她不是变态女人。她不是。”我倔强的低声说。

“不是变态是什么,你知道她大你多少,只有变态女人才能做出这种不要脸的事。不要脸的东西,你还替她说话。我告诉你,你赶快给我离开她。”

母亲说着显然心疼的说不下去了。变态女人,怪不道别人这样说她,我还总替她说好话,这倒好,我们家浩浩招谁惹谁了,我怎么这么倒霉,这叫我以后还怎么见人呢。我母亲冯丽平一边哭着,一边继续骂着柳月,这个变态的老女人。

下午的时候,母亲就已经去过柳月的宿舍,在疯狂的砸过门之后才知道柳月进了城里。母亲无奈的守株待兔了一个小时终于没有等着柳月的影子,她失望的离开了围观的人群,丢脸的回到了家。回家之后,母亲便号啕大哭,四邻五舍的都能听到,要是不知道,还以为我们家死人了。我回到家的时候,母亲刚止住了哭泣。

2006-4-2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