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天,晚饭后,我坐在轮椅上,战友又推我到院里做康复锻炼。
“连长,我扶你走一走吧。”
“我不想走,走了一个星期了,一点进步都没有,我这腿怕是废了。”
“连长,主任说了,能恢复,你可不要泄气,来,我扶你站起来。”
“有什么用呢,我这辈子算再也站不起来了,何必要装样子呢。”
我正闹脾气不想锻炼,护士小李兴冲冲地跑过来:“张连长,有个人来看您。”
“不见,谁也不见。你就说我出院了,我不想见人。”
“是一个很漂亮的女人,走,快去,我推您回病房。”
护士小李和战友把我放进轮椅,推着就往病房走。随他们吧,反正我也没有情绪,又拧不过他们,由他们去了。
等到他们推我进病房,我一下愣住了,我激动得不知说什么好,眼泪瞬间模糊了我的视线。“怎么是你?你怎么来了?你怎么来的?”一连串的问题,我连珠炮似的发问,我又激动又兴奋。
对,是柳月,是我日思夜想的柳月。我心里甭提多高兴了。我正要开口叫她,可我说出去的话却是。
“谁叫你来的?我不需要你。”
“听说你受伤了,我就在家待不住了,向单位请了假。”
“你不用来看我,我赌气地说。”
“别这样,听话。”柳月习惯了这样对我说话。在我们两人说话的时候,我战友和小李护士早已经悄悄退出了病房,病房就剩下我和柳月。我的眼泪如决堤的大河狂奔而泻,我再掩饰不住自己的痛苦。柳月过来抚摸着我的头,我一把抱住柳月的腰,把头埋进柳月的怀里放声大哭。
“好了,就好了,一切都会好的,浩浩不哭。”柳月哄着我,而她自己却哭得像个泪人。长这么大,我还从未见过柳月哭,即便是在那些不堪的岁月,柳月也坚强地挺过来了,眼前的柳月不像个大人,更像是个孩子。
“好了,不哭了,你劝我不哭,自己倒哭起来,真像个孩子。”说着我们两人止住了哭泣,又叙述了一些西京城里的事,互相安慰一场。柳月详细询问了我受伤的经历和病情,又心疼得哭天抹泪了一场。
有柳月陪伴,我重新恢复了信心,为了柳月,我得加紧锻炼。医生说了,我能恢复。我似乎重新有了信心,伴随着信心也有了力气。我拿出训练的劲头,在柳月陪伴下,如火如荼地开始了恢复期锻炼。不出一个月,我的双腿明显有了力量,可以站立着走两步。两个月,半年,经过艰苦的锻炼,我能慢慢地正常走路了。医生说我进步很大,再有半年就能跟正常人一样行走跑跳了。
虽然恢复了正常走路,我的腰受伤太重,以后再也不能上战场。
因为立了功,部队跟地方上沟通,派柳月来部队协助我康复,医院给柳月放了长假,直至我恢复正常。我因祸得福。
为了便于照顾,领导上同意我们结婚,我向领导打了结婚报告,我和柳月在部队举办了婚礼。在战友们的祝福下,我和柳月步入了婚姻的殿堂。考虑到我腰上的后遗症,领导决定,等我完全康复就转业到地方上工作。这时候我已经是营长的待遇,我被照顾性分配到柳月所在医院,到总务科当科长。单位又给我们分配了单元房,四十平方米的两室住宅。
我和柳月一旦结婚,又双双一起回到医院工作,以前的所有流言蜚语不攻自灭了。人们很正常地和我们交流说话,仿佛之前的所有不堪都跟我们无关,已经随风化为虚无了。我妈妈冯丽平虽然心中不悦,也不敢担了破坏军婚的罪名,我爸爸时常唉声叹气,这都是命。
虽然我的事让他们操碎了心,我弟弟张淼却莫名地争气,张淼学习出众,以优异的成绩考入上海大学。对我失望后,我妈妈把所有光宗耀祖的希望都寄托在张淼身上。张淼从小就听话,一直是学校的优秀生,后来分配单位,娶妻生子,都没有让他们操心。
二〇二二年八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