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周山,是天界距离人世最近的地方,山间终年云雾缭绕,风和日丽的时候云雾上随处可见彩虹样的霞光,当然寒冬腊月除外。
天山镜池里住着很多同我一样死后被莫名牵引过来的灵魂,她们大多在这里短暂停留待灵魂化实就步入了下一个轮回。
一天,亦或是一年,我不知道我在这里停留了多久,这里从未有黑夜降临过,取而代之的是一望无际的白色曼珠沙华,镶嵌在浩瀚无垠的天山镜池里,它们只开,不败。那妖艳异常的红色彼岸花我无缘得见。
我尾随着冥王送走了一个又一个的灵魂。他用了很多的办法,甚至偷偷使用禁术将他的灵力注入我体内,也仍然不能化实我这个虚无缥缈的影子。
他告诉我这是执念太深,如果不能放下,将永远留在镜池不得离开,直到最后化为尘埃,散于镜池。
我说我不懂,何为执念,如何放下。
“执念算不上是病,但至少是病态,把自己臆想的东西强加在自己身上,断断续续的施压,徒增烦恼,自己和自己没完没了的追赶厮杀,到最后会发疯失去灵智。”
说完他转身离开了,等走出去很远发现我还在原地,他又重新折回来宠溺的将我散落额前头发别在耳后。
我说的话吓到你了,他有些担忧的问。
我点了点头,又拼命的摇头。
怕吗,这个问题我问过自己无数遍,可惜我也想知道答案。
“好了,走吧,不要想太多,等你心不痛了,影子就化实了。”他安慰我道
我轻轻的点了点头,默默的跟在他身边后。
我很想问他为什么心不痛了影子就化实了,但终究还是没问出口,如果他愿意告诉我,应该就不会偷偷使用禁术往我体内注入灵力了。
或许是因为束手无策,他总是任由我胡闹。只有一件事,冥王不许我和其他的灵魂长时间待在一起。除此以外,我做其他任何事,他从不干涉。
每次送这里的灵魂去地府轮回司,都要经过不周山,然而每次到达不周山,我就会特别心慌,就好像忘记了很重要很重要的东西,有一种快要窒息了的感觉,就好像心脏被什么东西攥住了,然后徒手掏了出来,每到这个时候泪水就不由自主的从眼眶里泛滥出来。
我曾藏身于曼珠沙华花田里偷听她们诉说各自的前程往事,说到高兴事的时候她们应该心花怒放、笑逐颜开,说到悲伤事的时候她们应当痛心疾首、肝肠寸断,但是我从未在她们脸上看到哪怕一丝的表情,亦或是她们中任何一个灵魂流泪。
在这里讲究等价交换,不遵守规则的灵魂是为灵所不齿的,她们会孤立她。
我曾参与其中听了她们的前程过往,轮到我交换自己的前程往事时,我才后知后觉的发现我脑子里除了一片浩瀚的玉色再无其他,我试着给自己编了一个故事,然后说与她们听,然后在大家的谩骂声里我被赶了出来。
我就这样漫无目的的飘着,最后飘到了不周山,那是我到这里第一次感到心痛。冥王找到我时我已经哭的累倒在了云雾里,我不明就里的问他为什么我给大家讲了一个故事就变成了一个十恶不赦的罪人,我真的不懂我究竟错哪了?
他摇了摇头,叹息道,在天山镜池里,所有的谎言都会像阳光下的气泡不攻自破,瞬间炸裂,就像比诺曹说谎鼻子会变长,在这里从来就不需要所谓的自圆其说。
“为什么她们都有自己说不完的故事,我却没有,我的心真的真的好痛,我不想当一个残缺的灵魂。”说着我的眼角流出两行清泪。
那是我第一次在他面前流泪,我从他的眼睛里看到了震惊。
从他转瞬即逝的震惊里,我笃定他不会给我答案亦或是事情的真相,而这里说不了谎言。
我们就这样静静地坐着,他一句话都没说,最后我干脆赖在云雾里,赌气不肯跟他回去,他就这样有一下没有下的轻拍着我的背,最后将睡熟的我背了回去。
然我醒来之后,就再没有见过那群聚在曼珠沙华花田讲故事的灵魂。
过了很久之后我才知道,灵魂化实之前入地府轮回司,轮回之后轻则先天不足,重则出生即是死。
因为我的无心之举,她们在灵魂化实之前被提前送入了地府轮回司,我没有动手杀她们,但是刀是我递的,更何况这件事还是因我而起,是我先破坏了这里的规矩。
一切皆非我所愿,我不杀伯仁,但伯仁却因我而生不如死。
因果里面说过,欠命要还命,欠债要还钱。
这事在下个轮回里,又将是一段我种的苦果,我信因果。
从那以后,冥王再不许我和其他的灵魂待在一起。
每每送走她们,我都让冥王独自回去,我告诉他我要四处走走。他轻点了头,转身踏云而去。
我独自飘了很久,最后落在不周山的上空,孤独的感受这种挖心之痛。我只想要一个故事,一个属于我自己的故事,然那以后我也就能平静的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