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紧张

“哥,朱华说的没错。我虽然只是护士,也晓得脑震荡不是小事。”赵欣说:“你现在的身体,需要有个人在旁边照应着。”

韩杨看了一眼神色坚定的朱华,再看了一眼腕表上的时间,不再犹豫:“好!”

本次扶贫成果汇报会,朱华作为项目的亲历者有入场资格。

朱华松了一口气,跟在韩杨身后往会场走去,她小声说:“韩大哥,你要是觉得头晕,就一定要告诉我。”

韩杨答应下来,忍着脑中不时袭来的眩晕,努力不让别人瞧出异状。坐着的时候还好,现在走得急了,比刚才还要难受一些。

进入会场,刚找到饶山县的位置坐下,会议就正式开始。

没有迟到,韩杨松了一口气,环顾四周。在他附近坐着的,是各区县来的扶贫办工作人员,都是在工作中熟识的人,见他望过来都跟他点头示意。

这次会议,各地都很重视,准备得相当充分,像朱华这样身份的人不止一个。

韩杨收回视线,轻轻拿出笔记本开始记录会议精神。

主持会议的,是宁水市扶贫办马主任。在简单介绍了参会领导后,会议就进入正题。宁水市所辖二十余个区县,分两批进行汇报,饶山县的汇报就排在今天下午第四个。

按照会议日程规划,各地分别有二十分钟的汇报时间和二十分钟的答疑时间。

时间过得很快,韩杨聚精会神。这个时候,他已经完全忘记了身体的不适。

在这之前,其他区县的扶贫项目他只是略有耳闻,在今天的大会上才得以系统了解。

扶贫工作是深入到群众的工作,每个地方的具体情况不一样,遇到的困难和解决措施也不一样。在听见对自己工作有启发的办法,他就眼睛发亮地记录下来。

朱华坐在旁边,一边听着发言人的讲述,一边留意着韩杨的情况。

如果不是他后脑的纱布在提醒着她,她几乎能忘记他还是个病人。全副身心投入工作的韩杨,有着和平常不一样的严肃认真。

她找不到合适的语言来描述,只觉得他身上好像有光。

“下面有请饶山县代表韩杨发言。”

韩杨拿着资料走到发言人的位置,握着鼠标打开电脑上的文件。各区县的汇报材料都已经提前通过邮件方式收集完毕,这时他需要做的,就是将这烂熟于心的文件讲述出来。

看着底下黑压压的人头,韩杨悄悄吸了一口气,缓解着心里的紧张。

三年的辛苦付出,在这一刻从他脑中飞速掠过。

从无到有的项目、挨家挨户的走访、群众从刚开始的不相信到后面的全心信任、突发的暴雨天气,那些迷茫、欢笑、流泪、欣喜的脸,以及和她从甜蜜到撕裂……

所有的一切,就看这短短四十分钟。

此时此刻,哪怕作为项目的发起者与牵头人,哪怕他熟悉这个项目的每一个细节认识参与项目的每一名村民,哪怕文件里的每一个字他都能倒背如流,他也还是紧张的。

“饶山县地处云贵高原边缘,交通不便,无矿产资源,经济作物难以形成规模。老百姓普遍生活水平不高,是全国贫困县之一,扶贫工作艰巨……”随着对饶山县扶贫工作基本情况的介绍,韩杨的心情逐渐沉静下来。

“习主席指示,要看真贫、扶真贫、真扶贫。要想让饶山县脱贫,就要让县里有经济支柱,让群众有收入来源……”

通过麦克风,韩杨的声音回荡在会场上:“三年前,结合饶山县实际情况,我们申请了种植多肉观赏性经济作物扶贫项目,并在竹溪村展开了试点。在群众的积极配合下,截至9月30日,取得了人均年收入达到4300元的成绩,竹溪村提前摘掉了贫困帽子。”

会场里响起了一片低低的议论声,他们都是奋斗在扶贫工作一线的人员,深知4300元这个数字的来之不易,这样的好成绩十分亮眼。

看着大屏幕上的图片展示,朱华悄悄伸手捂住自己的嘴。她怕不这样做,就会失态哭出来。

大山深处的竹溪村是她的家,触目皆是苍茫青翠,潺潺流过的竹溪更是童年里金灿灿的记忆。

但村子里土地贫瘠,因为缺乏平缓地势而耕种不易。进出村子只有一条常年踏出来的山路,孩子去乡里上学天不亮就得出门,来回得走四五个小时,村民常年挣扎在贫困线上。

没有别的收入,年轻人只好告别故乡去沿海发达地区去打工,她也是其中之一。

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村里能过上这样的好日子,有希望、有奔头。

她思绪翻飞,韩杨已经结束了汇报,并回答了几个参会人员提出的问题。

“扶贫是国策,要切实替老百姓解决生活困难问题,每一项决策我们都要慎之又慎。”市委陈秘书长发问:“竹溪村的成绩可喜可贺,但是,仅仅一村的试点,是否有特殊性个别性?是否能进行全县推广?”

这个问题切中要害,让打算着要在会后找韩杨取经的与会人员,眼里的热切冷静下来。

是啊,试点成功,不代表着项目具有普适性。

韩杨并不慌张,这个问题在他预料之中,是一定会问的问题。然而,就在他准备开口回答时,一阵眩晕突如其来,冷汗从额角渗出,他扶着演讲台才没有摔倒。

会场里,只有两个人知道他的具体情况。

坐在台下的袁蔚然心里一紧,手指甲掐入了掌心。这个人,实在是太乱来了!她担心他的身体,同时也替他着急。

这个问题,必须回答,还必须回答得有依有据,才能打消参会领导的顾虑,进而争取到项目在下一步推广时的政策扶持。

她虽然跟进这个项目,但她只是驻县工作组的一员,没有立场替韩杨回答。

正当她着急的时候,朱华站了起来,“各位领导,我是竹溪村朱华,我能代表竹溪村说几句吗?”

站起来时她没经过思考,当全场目光投在她身上时,她才发现自己有多紧张,紧张得两腿抑制不住地发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