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小雨点和小石头

小雨点和小石头是姐弟俩，他们拉着手向河边走去，晴朗的天空游走着几朵白云，恰巧有两朵云拉着手在他们头上轻盈地飘动，也像一对姐弟。小雨点九岁，小石头七岁，姐姐在仙鹤村唯一的一所小学上学，弟弟没有上学。他们一家四口，爸爸高大健壮，村里人都叫他大刘，除了种地，爸爸有时还去打鱼。妈妈是勤劳的家庭主妇，料理家里的日常生活和鸡鸭，村里人都叫她木兰。

仙鹤村是个安静的北方小村庄，紧邻湿地，人口不多，房屋分布得稀稀落落。

穿过大片的草地就到了河边，河的对岸是无边的芦苇荡。姐弟俩喜欢看芦苇荡，那里经常飞出各种鸟，白鹭、灰鹤、云雀、百灵……最美丽的当数丹顶鹤，它们像神秘的仙子飞过湿地的天空，留给姐弟俩无限的遐想。

听村里的老辈人说湿地里有一个仙鹤湾，曾有人见过成群的丹顶鹤在那里翩翩起舞、引吭高歌，宛如人间仙境。

“我做梦都想去仙鹤湾看看呢。”小雨点一边走一边甩着小辫子。

小雨点扎着两根俏皮的小辫子，她活泼开朗，因为喜欢蹦蹦跳跳地走路，小辫子总是欢欢喜喜地飞起来。小石头相貌可爱，圆圆的脸蛋上有一双小鹿的眼睛，惹人怜爱。小雨点到哪儿都带着小石头，特别有姐姐样，不但会照顾弟弟，还经常把欺负弟弟的孩子打跑。别看她个子不高，瘦瘦小小的，可一旦遇到找弟弟麻烦的讨厌的孩子，她就化身为女侠，三拳两脚把小屁孩赶走，她叉着腰冲着小屁孩的背影喊着：“你再敢欺负小石头，小心我把你踢到芦苇荡里！”

每到这时，小石头就崇拜地望着姐姐，好像看到姐姐身后长出了洁白的翅膀，忽闪忽闪地扇动着，小石头艰难地吐出几个字：“姐……长了……翅膀……”

小石头说话速度很慢，没有语调，就像一列缓慢夜行的火车。

“什么翅膀？”姐姐诧异地看着弟弟。

小石头没有回答，他的话极少，每天能说上一两句。

姐弟俩继续向河边走去，跟在后面的白云姐弟已不知去向，风把它们吹散，不知什么时候能团聚。

北方的春天乍暖还寒，草地依然枯黄，走在上面发出沙哑的响声，他们的脚隐约地感觉到土壤里的生机。他们奔跑起来，枯草的声音变得欢快。

“快听啊，草地唱歌了。”姐姐边跑边喊。

河水也在唱歌，哗啦啦哗啦啦，传出很远。整整一个冬天，他们都没有听见河水的声音，姐姐说河水被巫师关进冬天的监牢里，成为一块巨大的冰块，一动也不能动，真是非常难受。不过，别担心，春天会把河水从监牢里救出来。沉寂了很久的河水，终于恢复了自由，热烈地奔流，一刻也不想停息。

他们看见河水在跳舞，一个一个的浪花是河水的舞姿，除了哗啦啦的歌声，还有起起落落的鸟鸣在伴奏，几只潜水鸭也来凑热闹，时而钻进浪花里，时而浮出水面。在辽阔的天地间，观看这场“演出”的只有姐弟俩。不对，观众还有那望不到边的芦苇荡，沉睡了一冬的芦苇荡被春风喊醒，枯黄的苇秆在暖阳中泛着金光，灰白的芦苇花随风荡漾。

小石头最爱看芦苇荡，他能静静地看上一两个钟头，芦苇荡散发着神秘莫测的气息，小石头的目光钻进芦苇荡的缝隙，似乎发现了一个全新的世界。他津津有味地看着，倾听着芦苇荡与风摩擦的声音：唰唰唰、唰唰唰……

芦苇荡里一定藏着很多秘密。有一个藏不住的秘密，那就是鸟鸣声，再严密的芦苇也封不住鸟鸣。小石头认真地倾听，时间长了，他能分辨出很多种鸟鸣。他沉浸在大自然的各种声音中，河水的声音、芦苇荡的声音、鸟鸣声、昆虫声……他听懂了大自然的语言。

每到这时，小雨点就坐在草地上等待着，到处飞舞的小辫子也安静下来，她猜想着小石头的世界里发生了什么，她从不打扰弟弟。她觉得弟弟比其他孩子知道得更多，他可能掌握了什么密码，他能听到别人听不到的声音，他能听懂别人听不懂的语言，比如芦苇荡的语言、鸟的语言……

看完芦苇荡，听完大自然的旋律，小石头总是身心愉悦。回到家里，他专心地趴在桌子上画着什么。让全家人震惊的是，他的画纸上飘荡着栩栩如生的芦苇荡，仿佛传出了风声和鸟叫声。

“我们家出现了一位画家！”妈妈自豪地说，她真想拥抱儿子，可她控制住了。

“哈哈！儿子这么小就画出了世界名画！”爸爸一高兴把小石头举了起来，他的这个亲热举动却闯了祸，小石头发出刺耳的尖叫声。爸爸惊慌地放下儿子，小心翼翼地安慰着儿子，小石头渐渐安静下来。

小石头坚决与外界保持着距离，这个距离就算是最亲的亲人都不能逾越。他拒绝与人亲近，拥抱和爱抚会引起小石头强烈的反应，他会浑身发抖，像生了大病。家人多想把他抱在怀里亲吻他，可他们不敢，只能艰难地克制住对小石头的喜爱，常常把伸出去的手缩回来，这有多么痛苦！

妈妈只能在小石头睡着时抱抱亲爱的儿子，她一边亲吻儿子一边落泪。小石头睡得香甜，长睫毛偶尔抖动一下，在妈妈的怀里他幸福地笑了，他梦见自己依偎在一对巨大的翅膀里，被柔软的羽毛呵护着。

在小石头的世界里，有一部分的自己深深地隐藏着，他看不到自己，他不了解自己，他不知道自己是多么渴望亲人的拥抱，顽固的防御把这一切关在了门外。

小石头害怕与人亲近，但他把柔软的小手交给了家人，这是他做出的最大努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