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 拜年网的地区差异

在完全市场条件下，信息是重要的资源，弱关系相对于强关系能够提供更多的社会就业信息^[62]。实证研究表明，在现代工业经济交易中，关系运用的程度下降^[63]。而在转型经济时期，强关系较于弱关系能够提供更多实际的“帮忙”，人情关系资源上升^[64]。在快速变革时期，当社会的普遍价值观难以形成，且市场还没有完全开放时，关系的繁荣扮演了一个新的角色，帮助人们获得在正常渠道下通常不能获得的资源。正是由于体制转轨造成的规范制度不完善，创造了社会资本的发挥空间。转型期，存在以体制断裂为特征的体制洞，资源无处获得，信任与约束无法建立，取而代之的是社会关系网络，因此社会网络的使用更为广泛^[65]。通过社会网络分析可以看到人际关系在制造与加强非正式规则中的重要作用^[66]。Ivan Szelenyi与Eric Kostello通过对东欧的研究，指出大多数人认为在社会主义混合经济中，当资本积累成为可能时，干部、前任干部以及共产主义前精英将进入市场交易并获取利益^[67]。权力与市场相互作用，为社会关系网络提供了极大的发展空间。

通过拜年网可以测量出个人的强关系网络或者个人欲结成的强关系网络情况。在不考虑其他因素的前提下，个人的强关系主要是亲属与密友，个人间的网络差异不会太大。但若强关系可以为个人带来额外的社会资源，个人倾向于建立广泛的强关系。在市场经济完善的地区，强关系给关系人带来的是同质性的信息，而不是人情，强关系无法为个人带来直接的额外利益。在再分配体制较强的地区，体制刚性限制了关系网络作用的发挥，强关系亦没有发挥的余地。在这两种社会环境中，个人都不会倾向于扩大自己的社会网络。只有在市场体制不完善，经济发展到一定程度的地区，社会关系才能够为个人提供人情，个人才会倾向于建构强关系网络。而在不断市场化过程中，强关系作用会不断上升^[68]。一个地区的市场化程度与社会关系网络建构程度有极大的相关性。相对于成熟的市场经济与再分配经济，转型经济中社会资本的使用率最高，社会网络作用空间增大^[69]。

中国地区间的市场化程度差异极大。本次调查的八个城市（长春、广州、济南、兰州、上海、天津、厦门与西安）市场化程度各异。上海的市场经济相对发展完善，本章将其看做市场化转型基本完成的城市。其他城市则看做处于再分配经济向市场经济的过渡阶段。将除上海外的七个城市2008、2009年的人均GDP，外来人口比例以及非国有劳动力比例作为衡量市场经济发展的三个指标，可以看到广州、厦门、济南三城市市场经济发展程度较好，西安、长春以及兰州三个城市相对较差^[70]。按照转型期社会网络发展较快的假设，市场化发展快的地区，强关系社会网络的作用相对较小，而处于市场经济与再分配经济之间的地区，强关系的社会网络发挥着非正式的社会规范功能，使社会资本具有较大的发展空间。在经济的过渡阶段，再分配机制对市场的影响越弱，社会资本作用越强。当然，各城市有自己独有的地区文化，市场经济发展程度会深刻影响到地区的拜年行为，但并不是影响个人关系网络的唯一因素。

比较各地区间拜年网的社会资本情况（见表2-11），可以看到，市场经济发展完善的上海，其拜年网的社会资本量均小于其他地区，为八城市中最低。其他地区拜年网的社会资本量，较高的为转型阶段城市市场经济发展较好的厦门与济南，较低的为市场经济发展较慢的西安与长春，这与上述假设基本一致。

表2-11 地区与拜年网

从表2-11中数据可以看出，在市场经济发展相对成熟的地区，强关系的社会网络在获取社会资源方面不具备优势，故个人无须通过强关系的投资来获得社会资源。在由再分配经济向市场经济转型的地区，强关系的社会网络可以帮助个人获得额外的社会利益，这就促进了个人强关系网络的形成，对拜年网的投资就是表现之一。当然，市场经济只是影响关系网络形成与使用的因素之一，各地区的具体情况也会影响到关系网络的情况。通过市场经济发展程度可以大致了解地区社会资本情况，但并不具有一一对应的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