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节 咱雅班第达游历西藏和返回卫拉特(1616~1638年)

一 咱雅班第达游历西藏和在西藏学经、讲经的情况

关于咱雅班第达游学西藏以及在西藏期间情况的资料甚少。《月光》、《五世达赖喇嘛传》和《金鬘》的记载中只是简略地提到了这些内容。因此,对于咱雅班第达1616~1638年在西藏的生平事迹,我们尚未弄清的还有很多。

以往的研究者主要依据《月光》记述咱雅班第达游历西藏22年后返回卫拉特的情况,并不曾探讨其详细情况。这固然是由资料匮乏所造成的,但只要仔细阅读上述几部文献就能对咱雅班第达游历西藏的经历有一个大致的了解。因此,下面列举文献中对咱雅班第达的零星记载,讨论咱雅班第达游历西藏的22年间的情况。

(1)《月光》:“赴西藏游学之理:是做了班第后,深知居此无益,并上报(请求去西藏),于辰年到青海湖。[50]那便是,火落赤诺颜占据青海之时。[51]巳年到了西边。[52]在第巴[53]身边暂时当随员,后入佛教寺院学经。他知道某个词的含义后,往往能触类旁通,使众人折服。他在参尼扎仓的十年,攻取拉布紧巴称号时,未说错一句,更使众人钦佩,名扬四海。居特巴经堂派人来延请咱雅班第达做阿巴扎仓的经师,(居特巴)寺院的主持喇嘛抱怨道:‘让车臣拉布紧巴做阿巴扎仓经师有利于他,却对我的名声有弊。’听到此话寺院中的弟子纷纷惊奇。咱雅班第达做了阿巴扎仓的经师后,在达赖喇嘛格根十九岁时,由博格达喇嘛[54]为达赖喇嘛授比丘戒,咱雅班第达成为业坐中(陪他的)十个格隆之一。得到吉本、阿巴两个寺的法位。”[55]

(2)《金鬘》:“此后第三个丙午年,[56]丹增法王调解了卫拉特与喀尔喀之间的关系,受封为大国师。[57]第七个壬子年,[58]建造了色古布木玛扎尼第日仓。次年班禅大师主持了大祈愿法会。此后第四个丙辰年,[59]四世达赖喇嘛圆寂。翌年,五世达赖喇嘛罗桑嘉措[60]的灵童转世。也是在这一年,准噶尔呼图克图前往西藏哲蚌寺[61]。”[62]

(3)《月光》:达赖喇嘛格根[63]说道:“拉布紧巴呼图克图对我有三大恩情。当时,我(喇嘛格根[64])七岁,应邀到哲蚌寺时,火落赤诺颜之子大托音僧格请我去青海,因我年幼易哭泣,当时大第巴也把拉布紧巴呼图克图称呼为车臣鄂木布。大第巴[65]说道:‘车臣鄂木布有何打算?大托音势力强大,格根(达赖)也不愿意去。思考到形势对他很不利,对他性命有祸,所以到格日勒凌卡[66]去逃难吧,你也去吧。’于是当晚,格根(达赖)和咱雅班第达从哲蚌寺逃走,荡舟渡过噶拉纠河,[67]赶着骟马过河。当时,蒙古人很精明,该抱之时抱着,该背之时候背着。这就是他的第一个恩情。”[68]

(4)《月光》:“阿巴确尔吉那木海扎木苏是从蒙古地区迁来学佛之中最早的人之一,学佛于拉娃道特精华[69]的哲蚌寺、道尔特、居巴扎仓三寺,其经咒都达到了极点,精于学问,成为有福之人。”[70]

(5)《月光》:“凡诵经修法、随行于达赖喇嘛身边、成为大喇嘛等总计整整二十二余年。”[71]

(6)《五世达赖喇嘛传》描述五世达赖1638年受戒时写道:“三月初五是个吉日良辰,在大昭寺释迦牟尼像前的木板地面上,由教主班禅罗布桑曲吉坚赞[72]担任亲教师和屏教师,杰巴协阿乃泽塘巴强巴默朗担任为祛邪师、林麦夏仲加央官却群培担任规范师,由哲蚌寺显宗学院堪布达香巴图丹南杰、洛色林罗本颇康巴加央加央扎西、杰巴罗本吉塘巴曲嘉措、阿巴罗本色钦巴南喀嘉措、果芒堪布桑刚巴罗桑阿旺、夏果罗本昂孜瓦班玛曲培、德阳罗本格尔瓦、色拉寺朵巴扎仓堪布布伦布瓦、麦巴扎仓堪布贡如瓦等人添足九名比丘之数,我圆满地接受了比丘戒。”[73]

上述六种记载提供了1616~1638年咱雅班第达游历西藏时的一些信息。从这些记载中我们可以得知以下几点。

(1)《月光》中提到的“辰年赴青海湖”对应1616年,“巳年到西边”对应1617年,《金鬘》所记载的“丙辰年”也是指1616年,所谓的“次年”亦即1617年。咱雅班第达拜曼殊室利呼图克图为师,受了沙弥戒。1616年从故土卫拉特起程到达了青海,1617年抵达西藏。

(2)咱雅班第达抵达西藏后,先是在第巴身边当侍从,后进入寺庙学经。尽管《月光》中说“后入佛教寺院学习”,但没有明确说明是什么时候进入寺庙。西·诺尔布将“drungkur”这一词解释为:“‘身旁的朋友’或者‘同伴’。咱雅班第达初到西藏后,随从于西藏政务大臣第巴身边。”[74]总之,咱雅班第达到达西藏后暂时留在第巴身边是毋庸置疑的。五世达赖喇嘛1622年到达了拉萨,因此这里所说的第巴可能是指四世达赖喇嘛云丹嘉措的第巴。

(3)“史料(4)”是达赖喇嘛所写的信函的一部分。自此我们可以知道,咱雅班第达曾在哲蚌寺修行,而且他因聪慧过人而引人注目,当拉布紧巴时毫无失言,声名远播。从“在参尼扎仓十年”看出,他受封为拉布紧巴大概是在1627年。“拉布紧巴”是意为“超群”“聪慧”的佛教称号。精通宗教哲学的最有智慧的喇嘛们才有资格获此称号。由此可知,咱雅班第达在西藏时精通佛教义理。

(4)咱雅班第达成为拉布紧巴之后,又当了阿巴扎仓的经师。1638年3月5日,即返回卫拉特之前他参加了五世达赖喇嘛19岁时从班禅受戒的仪式,当时他以添足中十位格隆之一的身份参加。关于这件事,《月光》中提到“他成了添足中(陪他的)十名格隆之一”。《五世达赖喇嘛传》中记载这次典礼九名格隆参加了,其中咱雅班第达以“经师车臣那木喀扎木苏”的名字排在第四。有关五世达赖喇嘛受戒仪式上参加的格隆人数,《月光》中记载为十名格隆,而《五世达赖喇嘛传》中是九名格隆。两种说法哪个正确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蒙、藏两种文献都有力地证明了咱雅班第达确实曾参加过五世达赖喇嘛受戒仪式。从“阿巴罗本色钦巴南喀嘉措”这个称呼可以看出,咱雅班第达1638年返回卫拉特之前一直在阿巴扎仓担任经师。他还当过居巴扎仓的经师。

因此,咱雅班第达游历西藏并不像大多数学者所说的那样仅仅学经22年,也在寺院当过经师。阿巴扎仓是主要教授念咒、降灾、下鲊答、阻止风暴等法术的寺院。咱雅班第达是一位精通佛教法术的人。由四世班禅主持的五世达赖喇嘛受戒仪式上,他与其他高僧喇嘛平起平坐,这说明当时的咱雅班第达已经是位具有高超智慧和影响力的人物。

(5)咱雅班第达在居巴扎仓学习佛教正统学说和佛教发展史时,受使者之邀到阿巴扎仓当咒语法术的经师,对此就连居巴扎仓的喇嘛都怀有嫉妒之心。

(6)《月光》中五世达赖喇嘛回忆咱雅班第达对他的三大恩德时提到,其中第一个就是达赖喇嘛七岁时被青海的火落赤诺颜之子也克托音邀请去青海,而达赖喇嘛手下的人都说不能去,达赖喇嘛自己也因年幼而哭泣,于是他们当天夜里就为了不去青海从拉萨逃离(见地图1-1)。当时咱雅班第达就在达赖喇嘛身边,他背或抱着幼小的达赖喇嘛,尽全力护送了他。据《月光》记载,达赖喇嘛在1670年对来到西藏的卫拉特大库伦弟子们亲口讲述了这些事。但《月光》中并没有提到事情发生的缘由,只是留下了一个时间线索,即当时五世达赖喇嘛七岁。

地图1-1 咱雅班第达与五世达赖喇嘛一起从拉萨逃离之图

《五世达赖喇嘛传》虽然没有提到咱雅班第达的名字,但详细记载了此次事件的缘由和时间等。1621年古鲁浑台吉带领的2000名蒙古兵与藏巴汗的军队在拉萨附近进行了激烈的战斗,最后由于四世班禅等人的从中斡旋,双方达成协议,藏巴汗归还了所占领的本该归属黄教的土地和寺院。黄教从此赢得了暂时的安宁。在这种情形下,1622年四世班禅亲自去邀请年仅六岁的五世达赖喇嘛来哲蚌寺学法。[75]

根据《五世达赖喇嘛传》记载,那次达赖喇嘛没去青海而逃离与一个名叫阿迪帕勒的第巴有直接的关系。而他与当时住在青海的蒙古军有着密切联系。阿迪帕勒第巴是拉萨附近的一个贵族,他与四世班禅有矛盾。他与达赖喇嘛手下的沙鲁索南拉布丹也结了仇,而且他深谋远虑,认为格鲁派和藏巴汗如果相安无事,他显不出本事,一旦两派关系恶化,他还可以引来蒙古军队。如果一旦去蒙古地方,一定会与藏巴汗结成深仇,就会实现他破坏藏人幸福的企图。因此,他对拉尊穷哇进行教唆说:“现在如果能把达赖灵童接往蒙古,火洛赤部长一定会很高兴的,对蒙古六大部落来说也是一件光荣的事。”拉藏和古鲁诺颜听信阿迪帕勒第巴的话,不顾达赖喇嘛的意愿就想请他去青海。但是沙鲁索南拉布丹等人并没有同意达赖喇嘛去青海。达赖喇嘛因年幼而哭泣,后来恳求班禅说服蒙古人,但班禅听信阿迪帕勒第巴之言,没有劝说。“如果不能和平地去青海,恐怕就会用武力带走。因此,噶居巴去了德庆孜,请求将岗钦巴准许将达赖灵童移往艾日果地方。”[76]

由此可知,这次达赖喇嘛被邀请去青海的风波起源于西藏黄教的内部矛盾,而阿迪帕勒第巴与这次事件有直接关系。格鲁派与支持红教的藏巴汗之间将起冲突,达赖喇嘛也年幼,自己不愿去,这是达赖喇嘛没去青海的主要原因。为了躲避黄教的内外矛盾冲突,给藏巴汗说明了逃离的原因后,于1622年5月25日夜沙鲁索南拉布丹等带着达赖喇嘛逃出了哲蚌寺。咱雅班第达也参与了此次逃离事件。因此,1622年咱雅班第达在拉萨的哲蚌寺是非常明确的。

(7)1622年前后咱雅班第达也被人称之为“车臣鄂木布”。“鄂木布”一词在藏语中指的是掌管黄教寺院的分支机构的职位。因此可以说,1622年前后咱雅班第达曾担任过哲蚌寺的鄂木布。

(8)《月光》中记载“随行于达赖喇嘛身边”,这究竟是指哪位达赖?1616年,四世达赖云丹嘉措圆寂。咱雅班第达于1617年到达西藏。所以在此所指的“达赖喇嘛”无疑应是五世达赖喇嘛。五世达赖喇嘛1622年到达了拉萨,因此咱雅班第达跟随达赖的时间应在1622年以后。从1622年5月25日五世达赖从拉萨逃离的记载来看,达赖喇嘛到达拉萨不久很有可能咱雅班第达就跟随他了。正如下文中所言,五世达赖喇嘛多次将咱雅班第达称之为“车臣夏仲,阿巴车臣夏仲”。“夏仲”有跟随活佛修养高深的喇嘛、在活佛手下当文书的人或转世的活佛等多意。因未曾提及咱雅班第达的前世,所以我们必须要结合前面的内容。由此可知他曾随行达赖喇嘛之事属实。

1616~1638年咱雅班第达赴藏学经,最终精通佛法成为一位智慧过人的大喇嘛,并且还当过西藏大寺院的经师。但是这些只是我们目前为止所掌握的有关咱雅班第达游历西藏22年的零散信息。对于他在西藏的学经、生活、讲经的有关情况我们仍然一无所知。其中包括以下几点。

(1)咱雅班第达到达西藏后曾在第巴身边当随从,而这个第巴是谁,在他身边究竟待了多久,都做过些什么,从何时开始了学经?对于这些问题目前我们还没有找到任何确切的证据。

(2)《月光》中只说“随行于达赖喇嘛身边”,但我们不清楚咱雅班第达在五世达赖喇嘛身边待了多久,都做了些什么。

(3)咱雅班第达曾当过阿巴扎仓、居巴扎仓的经师。但他何时开始做了经师,有多久,仍是未解之谜。

(4)《五世达赖喇嘛传》中虽有关于达赖喇嘛没去青海而逃离的记载,但却没有提到“车臣鄂木布”或者咱雅班第达的名字。而《月光》的作者根据自己的所闻记录了达赖喇嘛亲口说的话。因而1622年前后咱雅班第达在西藏一度被称为“车臣鄂木布”这是毋庸置疑的。

在此,再次强调利用藏文资料研究咱雅班第达在西藏22年的经历是非常有必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