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咱雅班第达出家为僧

咱雅班第达出家为僧与四卫拉特皈依黄教有直接的关系。正如我们在导论中提到，纳·巴生、马汝珩、马大正等学者都曾就这一问题撰文论述。本书将做进一步探讨。

四卫拉特从何时开始皈依佛教？这是至今仍困惑学术界的一道难题。《俺达汗传》记载：“转轮法王俺达格根汗^[9]聚集协商后，不久向查干玛拉噶和卫拉特两国派出了以宝第苏色德希瓦查日为首的使者，从仰华寺^[10]派遣隆古杨、岱青额尔勒克古杨台吉为首的侦察者、臣子、使者前往。”^[11]从中我们可以看出，1578年俺达汗与三世达赖喇嘛索南嘉措会晤后，派遣使者前往卫拉特和查干玛拉噶两地。又有记载：“那些臣子与使者未到卫拉特，派高娃那木达尔罕额尔勒克前赴卫拉特。他回来见过金轮王俺达汗之后，随即作为使臣被派往查干玛拉噶。”^[12]据此可知，高娃那木达尔罕额尔勒克在仰华寺会晤的情况传达到了卫拉特。俺达汗把自己和三世达赖喇嘛分别比作大元皇帝忽必烈（图1-1）和萨迦大喇嘛——元朝国师八思巴（图1-2、1-3），所以将这次会晤的消息传到卫拉特，动员卫拉特人皈依佛教。显然，卫拉特的代表并没有参加1578年的会晤。此后不久，16世纪80年代，喀尔喀的阿巴岱汗^[13]（图1-4）与三世达赖喇嘛会面，获“鄂齐尔汗”称号，并在喀尔喀建立额尔德尼召大力宣传佛教。在16世纪70年代蒙古地区开始皈依佛教的潮流中卫拉特人可能比东部蒙古晚些。

图1-1 忽必烈汗

图1-2 元帝师八思巴

图1-3 八思巴拜见忽必烈汗

图1-4 阿巴岱汗

图1-5 1586年阿巴岱汗所建的额尔德尼召

那么，四卫拉特是从何时开始逐一接触佛教的？这也是一道难题。托忒文史料中普遍认为，土尔扈特莫日根特木讷^[14]是引导四卫拉特皈依佛教的先驱者。

噶班沙拉勃撰写的《四卫拉特史》中有这么一段记述：“记录引导四卫拉特皈依的事情。请察罕诺门汗^[15]在四卫拉特教授文字，铺垫前往西藏的哈嘎勒干^[16]。从嘎拉、库勒^[17]寻其道，铺其哈嘎勒干，让父亲和祖父给我的名字传扬。五虎^[18]、六子当中的哪一个能让臣子们听其命令，率领四卫拉特皈依佛教。那是在黑暗的世界中升起太阳般有大贡献的土尔扈特赛音莫日根特木讷。”^[19]噶班沙拉勃等土尔扈特学者认为，土尔扈特莫日根特木讷是引导四卫拉特皈依黄教的人。

尽管四卫拉特何时开始逐一接触佛教并不明确，但据各托忒文文献记载可以肯定的是自1616年起和硕特拜巴噶斯汗^[20]带领四卫拉特诸诺颜们虔诚地皈依了黄教。而此历史事件与咱雅班第达的出家为僧大有关联。

（1）《月光》：“以车臣汗^[21]的父亲拜巴噶斯巴图尔诺颜为首的四卫拉特诺颜都许愿把男儿做班第。其他诺颜都把男儿做班第时，诺颜拜巴噶斯巴图尔（对咱雅班第达）道：‘替我孩儿当班第吧！’于是，咱雅班第达十七岁时，从曼殊室利呼图克图^[22]接受了班第戒礼，出家为僧。”^[23]

（2）巴图尔乌巴什图们撰写的《四卫拉特史》：“统领四卫拉特的拜巴噶斯汗对察罕诺门汗说：‘天地万物因缘和合，本人想脱离尘世，出家当托音。’据此虔诚之心，拜巴噶斯汗对卫拉特的诺颜、王公们宣扬起后世的因果和自己要当托音的想法。他们提出：‘离开了您，我们的土地难以维持。您当托音我们是替您高兴的。为了完成您的心意，我们要禀报察罕诺门汗，想要听特殊的旨意。’然后对察罕诺门汗说：‘他一人当喇嘛好，还是让诺颜各出一子当喇嘛更有利于教务呢？’察罕诺门汗回答道：‘众人积德比一人积德好。’就这样阻止了拜巴噶斯当托音。于是，达赖台什^[24]、哈喇呼喇^[25]、鄂尔勒克^[26]、劳藏各出一子当喇嘛。拜巴噶斯认呼图克图^[27]为子昆都仑乌巴什^[28]出一子当喇嘛。这就是因拜巴噶斯而出家当托音的缘起。这就是引导众人皈依佛教，让人们脱离十大罪孽，步入十大福道的拜巴噶斯。”^[29]

（3）佚名《四卫拉特史》：“当这十旗形成准噶尔之时，卫拉特大小诺颜们决定各出一子做班第，从曼殊室利呼图克图受戒。”^[30]

（4）《和鄂尔勒克史》：“卫拉特拜巴噶斯时期请来了察罕诺门汗。因呼图克图^[31]编写查干陶鲁该^[32]、创制托忒文且教授、研习经典解其文义、精于药石。所以大家很是信奉。拜巴噶斯诺颜请来了呼图克图，学习佛法，知道了世间万物不可永生的道理，并真心想皈依佛教。他说：‘我要当喇嘛。’卫拉特所有诺颜们一起忽讷特朱^[33]：‘拜巴噶斯领导着我们四卫拉特。如果他不在，我们就会打仗。’意见统一后他们禀报呼图克图说：‘一人当喇嘛好还是多人当喇嘛好？’呼图克图回答：‘多人当喇嘛对教义更有利。’于是，四卫拉特的诺颜们决定为了拜巴噶斯各出一子当喇嘛。其中有哈喇呼喇、巴图尔浑台吉的一个儿子、^[34]楚琥尔、莫日根岱青、土尔扈特和鄂尔勒克、劳藏、特尼斯末日根特木讷、杜尔伯特达赖台吉、辉特部苏勒丹、苏米尔台吉等三十二个诺颜的儿子。此外随从当喇嘛的还有两百多人。拜巴噶斯认诺颜呼图克图^[35]为子。自此开始，前往西藏和安多的求学之门被打开了。自此皈依黄教，前往昭^[36]求法，拜班禅活佛为师。”^[37]

（5）噶班·沙拉勃的《四卫拉特史》：“布伊博古斯^[38]从察罕诺门汗处听到了世间无常的道理后，决定出家当托音。但他是四卫拉特的领袖。众人问察罕诺门汗，让布伊博古斯一人当托音好还是让每个人出一子当托音好。察罕诺门汗回答：‘众人当托音有利于教义。’这就是达赖托音、鄂尔勒克、劳藏、布伊博古斯（义子呼图克图）、昆都仑乌巴什、楚琥尔等人各出一子，托里克图^[39]布伊博古斯当喇嘛的原因。布伊博古斯皈依了佛教，他的恩德像升起的太阳。”^[40]

（6）《蒙古地区源流史》：“拜巴噶斯去印度学习佛法皈依佛教^[41]回来后，有一天拜巴噶斯诺颜聚集四卫拉特各诺颜与以乌巴什浑台吉为首的喀尔喀诺颜^[42]说：‘如果我们准噶尔四卫拉特地区不皈依黄教的话，我要去当喇嘛，修炼永世不磨灭的佛法。’听了这话的卫拉特诺颜们珠布齐黑格德^[43]，将阿朗达尔森^[44]对拜巴噶斯说道：‘啊，我们蒙古地区的领袖拜巴噶斯怎么会提起这么为难之事。现在教务怎么办？拜巴噶斯怎么办？’拜巴噶斯问：‘一人当喇嘛好还是众人当喇嘛好？’人们回答：‘众人当喇嘛好。’所以卫拉特的诺颜们决定每人出一子替拜巴噶斯当喇嘛。俄历1001年（蒙古历乙木酉年），顾实汗^[45]（图1-6）、巴图尔浑台吉、杜尔格齐诺颜、楚琥尔台吉、准噶尔哈喇呼喇、莫日根岱青、土尔扈特和·鄂尔勒克、劳藏、莫日根特木讷、杜尔伯特达赖台什、苏勒丹台什、苏米尔台什等三十二个诺颜各出一子当喇嘛。并且从随从中挑选出200多人陪同当喇嘛出家。人们让拜巴噶斯收义子，使其赴西藏，在昭修习佛法……”^[46]

图1-6 顾实汗

从上述记载我们可以总结出以下几点。

（1）我们尚不清楚四卫拉特是从何时开始逐一接触佛教的，但1616年四卫拉特联盟首领拜巴噶斯延请察罕诺门，引导四卫拉特正式皈依黄教。

（2）关于1616年大会盟上各出一子当班第的诺颜们的名字，文献中的记载互不相同。但这次会盟上，以拜巴噶斯为首的卫拉特诺颜们决定各出一子当喇嘛，而且确实是这么做的。这次对卫拉特政教有重大意义的会盟后，17岁的咱雅班第达代替拜巴噶斯之子出家，从曼殊室利呼图克图受戒。因此，咱雅班第达出家当托音与四卫拉特皈依黄教这一历史事件有着直接的关系。

（3）除《月光》外，很多托忒文历史文献中都一致记载：拜巴噶斯要自己当托音，尔后卫拉特诺颜们决定各出一子当喇嘛前往西藏。我们认为这种说法只是传说，并不是当时的真实情况。《俺大汗传》中记载：“从自己的黄金家族中选取巴雅古特台吉之子^[47]为首，又从十二图门选出108人作为随从班第，带着虔诚之心皈依佛教，从而四十万蒙古人也开始尊崇达赖喇嘛皈依了佛教。”^[48]从这一记载来看，四卫拉特掌权者们各出一子皈依黄教并不是单纯地皈依黄教，而是为了加强蒙古与黄教的关系。仰华寺会面，右翼三万户的贵族从自己的黄金家族选出男儿派往西藏这件事，在《金鬘》、《水晶鉴》、《光明经》、《安多政教史》中都有明确的记载。^[49]蒙古贵族让自己的男儿当班第前往西藏，一方面加强了蒙古与佛教之间的关系，另一方面也表达了对佛教的虔诚之心。咱雅班第达出家为僧是在四卫拉特诺颜们在拜巴噶斯的引导下皈依黄教的历史背景下发生的。虽说他本人的家族不在诺颜之列，但他因代替拜巴噶斯之子出家当托音，也被列入四卫拉特诺颜之子的行列。

因此，咱雅班第达当班第归因于四卫拉特诺颜们皈依黄教这一历史事件，而不是因为拜巴噶斯要当托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