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儿时记忆

成都有许多美味的小吃,夏天用蛋烘糕搭配冰粉是最解暑、解馋的绝佳组合。“贺记”只是一个临街的小摊位,流动车旁边只摆了两张小桌椅,但它卖的是成都最地道的蛋烘糕和玫瑰冰粉。这个小摊摆在成都最美的一条梧桐树小街边,入秋了,梧桐树的叶子开始发黄,一片片缓缓地飘落,景致也非常浪漫。

梅樱第一次看到这种小吃,十分好奇。她站在小摊面前,看着名叫老贺的师傅在那铜质的小煎锅里轻轻倒上金黄的蛋液,大约十几秒就煎成一张香气四溢的小饼,放上炒好的各种馅料,用小夹子一卷,变成一个金色的“饺子”,然后再用一张小纸片包着,热乎乎地递到她手里。她迫不及待地咬了一口,热气裹着清香,外脆里酥,好吃极了。

梅樱惊叹道:“这个真不错啊!要是在日本或者杭州开一家的话,一定会大卖!”

闲聊中,赵青羽探听到了梅樱的身世,她母亲是日本人,父亲是中国人。她七岁以前住在日本北海道,后来跟父母一起回了中国,在杭州住了下来。但是没多久,父母亲又离开了,却不带她,把她送到了成都姑姑家。

赵青羽把玫瑰冰粉端给她,好奇地问道:“你爸爸妈妈怎么放心把你一个人留在这里上学呢?”

梅樱停下勺子,回答道:“我爸爸说,妈妈生病了,是很麻烦的病,要去美国治疗才行。我爸爸必须去陪妈妈照顾她,所以我只能暂时到姑姑这里来。”

她叹了一口气:“爸爸真的很在乎妈妈呢,他一直陪着妈妈,我记得他要带妈妈去美国前,特意来和我见了一面。他憔悴了好多,但他说妈妈已经度过危险期了,只要去美国进行康复治疗,就会好起来的。他从来都不会骗我。”

赵青羽隐隐约约听出了她最后那句话里藏着的不自信和害怕,赶紧给她打气:“你妈妈为了你,也会努力康复的,她一定会很快好起来的。”

梅樱点了点头,嗯了一声。吃着吃着,她托着腮,陷入了回忆:“我已经好久没有见到爸爸妈妈了,妈妈长什么样子我都有点记不清楚了。不过,我记得妈妈常说,她过去一直在做一个梦,梦见在无边的山坡上长满了樱花树,樱花开得铺天盖地。里面有一栋很美的、透明的玻璃房子,她在房子里弹琴,好像被花儿包围着。突然从花海里走出一个小女孩,她问:’你是谁?从哪里来?’小女孩回答:’我是你的女儿,从天上来,我左看右看,觉得你最好,就选中了你作我妈妈。’她高兴地把小女孩抱起来,笑啊笑啊,笑醒了。后来她就生了我。”

她放下勺子,把背直起来,望着赵青羽:“你知道吗?原来梦也是会遗传的,现在,我也经常做同样的梦,我住在樱花环绕的玻璃房子里,不同的是,没有小女孩。有个人和我在一起,可我看不清。下雨的时候,花瓣雨也跟着下;有风的时候,花儿和蝴蝶一起飞,美极了!”

她说着,眼睛亮晶晶的,完全沉浸在美妙的幻想中。

……

听到这里,我恍然大悟:“原来这就是这栋别墅诞生的原因?您父亲是为了梅樱的梦才找到这个地方,修建樱舍的吧?”

赵安琪点了点头:“是的,从那天起,我父亲就决定一定要去最好的大学学习建筑设计,要成为一位优秀的建筑师。”

“那么,这个梅樱现在和你父亲在一起吗?”我继续问道。

赵安琪摇了摇头,不由自主叹了一口气:“没有。很可惜,只差一点儿。”

……

日子一天天过去,梅樱一直没有等到她父亲来接她,但是梅樱的姑姑告诉她:她母亲在康复中,只是康复得慢些罢了。

这些都是赵青羽在放学路上和梅樱闲聊中得到的信息。

不过,有一天他忽然想起:要是梅樱母亲康复了,梅樱会不会就离开了呢?

这个突如其来的念头令赵青羽万分紧张,坐立不安。

一天放学后,他和梅樱走在路上,忍不住问梅樱:“等你妈妈身体好了,你就回日本了吗?”

梅樱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我会离开成都的,不过不会回日本,我爸爸曾经说在贵阳有个地方开满了樱花,特别美丽,我们也许会住在贵阳吧!”

这几乎是肯定的,她迟早是要和父母亲在一起生活的。要是她走了怎么办?赵青羽觉得还有好多话没有跟梅樱讲,他不能接受今后可能再也见不到梅樱。他闷闷不乐地走着,不知该怎样表达自己的心情。

梅樱细心地注意到他的表情,拉了拉他的袖子:“赵青羽,如果我走了,一定会给你写信的,你是我在这里的第一个朋友,我们约定好,无论发生什么,我们都是最好的朋友,一辈子!”

她郑重的伸出右手的小指,又把赵青羽的右手拉起来,两个人用力地拉拉勾,赵青羽被她逗笑了。

可是,赵青羽从此再也摆脱不了那个已经被勾起的想法,他讨厌自己整天担心一件事,那就是梅樱有一天会离开。他在课堂上什么也听不进去,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心里总有不安的感觉。每当他看着梅樱的背影,总觉得第二天分离就会来临。

这天自习课的时候,梅樱低头看着书,右手夹着一支笔,滴溜溜地在每一个手指尖上灵巧地打着转,这是让赵青羽非常羡慕的一个神奇的技巧,他悄悄试了许多次,怎么也学不会。

他忽然想到了什么,站起来走到梅樱面前,理直气壮地说:“梅樱,我的笔坏了,借我一支笔吧。”

梅樱点点头,大方地把手里的笔递给他:“用完还我,这可是我最喜欢的笔。”

赵青羽接过笔,小巧的白色笔身上刻着樱花瓣和一串他不认识的文字,他想应该是日文。

他回答道:“嗯,明天就还给你。”

他把这支笔小心地放进书包最里侧的一个小袋子里,心里一阵窃喜。

等放学回了家,赵青羽把梅樱的笔用一个铺了绒布的小木匣子仔细地装起来,放进他的书桌里。

他把存钱罐里面的钱全部都取出来,想要买一只一模一样的新笔还给梅樱,这样梅樱的笔就能留在他身边了。可是,他跑遍了大半个成都的文具店,都没有找到一模一样的笔,最后只得买了一只他能买得起的笔里面最贵的一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