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安琪的声音响了起来。
“爸爸!梅樱究竟在哪里?你们到底在做什么?”
“安琪,我很抱歉没有把全部的事情告诉你。整件事太复杂了,我不想把你卷进去。”
“可我担心你,爸爸!你在做危险的事!我是你女儿,告诉我,我想帮助你们!”
录音里,赵青羽沉默了好一会儿,终于把真相告诉了赵安琪。
“梅樱,绝对不能再和大泽弘扯上任何关系,不然,她就真的毁了……”
“为什么?”
……
船坞脱险的那天,赵青羽有一个疑问一直埋在心里:为什么大泽弘那样轻易地放过了梅樱和他?他很清楚大泽弘原本是准备好好折磨梅樱一番,令梅兴华痛不欲生的。他甚至打算对他们三个人都要痛下杀手,以此来平息大泽樱的死带给他的巨大伤痛。
但梅兴华死后,大泽弘的表情和行为却突然变得非常奇怪,与他杀死梅兴华时的冷酷狠毒判若两人,好像有什么力量突然改变了他的想法,消弭了他的疯狂。
回到中国后,赵青羽心里的疑问依然挥之不去。
梅樱回来后,整天失魂落魄地坐着,想着自己的心事。
赵青羽知道,这件事对她的打击太大了,他试着安抚她,一刻也不离开她,即使去公司也带着她一起去。
他试图告诉梅樱:一切都过去了,你还有我。可是他也知道,这件事是无法过去的。
梅樱一想起父亲的惨死,就悲痛欲绝,无法自拔。她对赵青羽说:“那个人,不会放过我的。因为我的存在,他也不会放过你。”
“不,不会的。我们在中国,他不可能在这里对我们做什么。”赵青羽急忙安慰她。
“不能吗?”梅樱摇摇头:“看看我爸爸,他当年逃回中国后,依然坐了二十三年的牢!”
“都是我的错!”她无力地垂下头捂住了脸:“是我坚持要去见母亲最后一面,害爸爸丢了性命……下一个可能就是你……是我害了你!我不该跟你重归于好,你根本不该来北海道找我!”
赵青羽心痛地把梅樱搂在怀里,一遍又一遍地说:“不是这样的,不是这样的……”
“那个人,逼得我没有退路……”
赵青羽隐隐有了不祥的预感,他捧起梅樱的脸,急急地说道:“这些事,交给我处理,你千万别冲动!你答应我,就在我身边,哪里也不要去,我会处理好一切的!你答应我!答应我!”
可是梅樱似乎什么也没有听,也再没有说一句话。
几个月过去了,梅樱还是那个样子。
一天,赵青羽带着梅樱去青羽筑务,他让梅樱在休息室休息,自己去开会。可是等他回到休息室,却发现梅樱不见了!
他焦急地到处寻找,最后却看到梅樱就在公司一楼的大厅坐着。她呆呆地看着摆放在大厅中央的一座大型花艺盆景,若有所思地想着什么。
赵青羽舒了一口气,快步走过去。
“原来你在这里,让我一阵好找。在做什么?”他挨着她坐下,轻声问道。
“为什么你要在大厅摆放这么大一座盆景?”梅樱问道。
“公司企业都这样啊,为了在接待处营造一个温馨而艺术的氛围。而且,为了保持新鲜感,每周都会换一次。”
“那,这花艺作品是谁提供的呢?是固定的人吗?”梅樱又问道,她似乎很好奇。
“嗯,我们和一家口碑很好的花艺公司有固定的长期合作关系。怎么,你有兴趣?”赵青羽很高兴,梅樱终于对别的事有了兴趣,说明她不再那么强烈地纠结在大泽弘的事情上了。
梅樱笑了笑,回答道:“我本来就是研究花道的,自然比较感兴趣。”
“好啊,要不你来管花艺吧!你的作品能放在这里,我每看一眼,心情一定会更好!”赵青羽热情地握住她的手提议。
梅樱看着他,想了好一会儿,才点点头:“让我想一想吧!”
从那天起,梅樱一扫往日的消沉,重新拾起了对花艺设计的兴趣。
她对赵青羽说:“我想通了,人生还长,不管发生什么,总要积极地过下去。你不必担心我,也不要总是守着我了,我会努力好好生活下去的。”
赵青羽放下心来。
但是,关于那个疑问又不断浮上他的心头:在船坞那天,大泽弘为什么会轻易地放过了梅樱和他?
赵青羽不敢再对梅樱说什么,只默默在脑海里仔细回忆着当天的细节。他不断回忆起在船坞仓库里,前一刻大泽弘还凶神恶煞地命令打手折磨梅樱,后一刻他却对梅樱的态度大为转变。这中间,梅兴华除了激怒大泽弘,只做了两件事,一是告诉大泽弘:如果伤害了梅樱,大泽樱绝不会原谅他;二是梅兴华临死前,努力叫着樱奈的名字……
大泽弘爱着大泽樱,可是大泽樱已经死了,原不原谅对大泽弘来说似乎并没有什么要紧的。奇怪的是,梅兴华为什么在死之前要用梅樱的日文名字呼唤女儿呢?难道,这个名字有什么特殊之处?
赵青羽想起梅樱从未告诉过他,她还有樱奈这个名字;大泽健也说过,大泽樱叮嘱过他不能对任何人提起樱奈这个名字……
这个名字究竟有什么神秘、特殊的含义?
赵青羽又想起那支笔,梅樱的母亲留给她的笔。那支笔上有一串日文,小时候他不认识上面的文字,从高中与梅樱分离以后,他就再也没有仔细看过那支笔,只是把它收藏起来。梅樱说过,她的母亲特意把这支笔送给她,说这是一个护身符,并嘱咐她一定要好好保管……对,这支笔也许能解释那特殊的用意。
他赶忙把那只木盒从保险柜最深处拿出来,并打开了它。
他小心翼翼揭开盖在笔上的绒布,取出那只笔,笔身上的日文他现在能看懂了,那上面刻着一句小林一茶的俳句:婆娑红尘苦,樱花自绽放。但署在后面的名字却不是小林一茶,而是弘!
毫无疑问,这是大泽弘的笔。
梅樱在小学时候就“丢失”了这支笔,所以早就对上面的诗句和署名没了印象。
大泽弘的笔为什么会在梅樱的手里?大泽樱如此憎恨大泽弘,为什么却把他的笔留给自己的女儿,并且嘱咐女儿一定要好好保管?
一个突然而至的念头让赵青羽浑身发麻,像坠入了冰窖。
他紧握着那只笔颤抖着,慢慢跌坐在沙发上。
梅樱决不能向大泽弘复仇!
……
赵安琪震惊地捂住了自己的嘴,答案呼之欲出,她艰难地把惊叫声吞回了肚子里,无法自控地颤抖着:“她……是大泽弘的……女儿?”
赵青羽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回答道:“是的。”
赵安琪难以置信地叹息道:“天呐,怎么会这样?那,梅樱要是杀了大泽弘,岂不是杀了自己的亲生父亲?”
“所以,我决不能让这件事发生!”赵青羽语气坚决地讲了下去:“我对梅樱说要出一趟差,让她在家等我,然后带着那支笔,悄悄飞去了大阪,找到大泽健,并告诉了他我发现的秘密……”
“什么!?”大泽健被这个消息惊得方寸大乱,他不相信地摇着头:“这不可能,这不可能!”
赵青羽拿出他收藏了几十年的笔,递给了大泽健:“您看一看,这是不是大泽弘的笔?”
大泽健接过笔,仔细地看着。他很快认出了它:“没错,这是樱十六岁的时候,弘送给她的生日礼物!”
“在梅樱很小的时候,您姐姐就把它交给梅樱,并嘱咐她一定要好好保存。只不过,后来,阴差阳错,它到了我手里,我把它保留到现在……”
大泽健呆呆地看着这支笔,他不愿意相信赵青羽这个惊世骇俗的推测是真的。可是他很了解自己的姐姐,能解释为什么姐姐将这支笔交给梅樱的原因,除了弘与梅樱有特殊关系之外还能有别的吗?
大泽健终于忍不住迸出了眼泪。
“为什么上天要开这种玩笑?梅樱看着自己的父母亲被大泽弘害死,现在,她日夜盼着复仇,复仇的对象却是自己的亲生父亲?”
他猛然醒悟过来,下意识地站了起来,紧紧抓住赵青羽的肩膀。
“不,她决不能向弘复仇!”
他松了手,焦灼地来回走动着,对赵青羽说:“你赶紧回去,看好她!决不能让她来日本!”
然而,一切已经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