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为陶冷月的画所写的跋语

胡适

我是不懂画的,但我总觉得中国画受点西洋画的影响只会有好处,不会有大害处的。今天见了陶冷月先生的几幅画,我更信我这个意见是不错的。陶君作画,参东西画家的方法,格局意境多用中国法,光影渲染则多用西法。有成见的人也许看不惯这种不中不西的做法。但我们平心观察,都不能不认这是很正常的尝试。例如中国旧法绝不能画夜景,所谓夜景,其山水树木一一如昼间所见,不过桌子上画一盏灯,空中画一钩新月而已。这种幼稚做法,只能画月,而不能画月光月色,显然是一缺陷。陶君略用西法,所作月夜诸品,皆能写光写色,这便是一种成绩了。

但我看陶君的作品时,也有一种感想:我觉得陶君似乎有意作这种调和事业。我以为这倒可以不必。中国画西洋画皆可以独立成一个东西,不必有意去调和他们。最好是学西洋画时,脑中笔下如无中国画;学中国画时,脑中笔下也就如无西洋画。先要各画其所以长,然后能运用自如,遇什么境界,自然用什么方法,皆出于不得已,故不露一毫斧凿的痕迹,而能成调和的大功。陶君英年勤学,他日的成就不可限,故我为陶君进这一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