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osima 科西玛
她是李斯特的三女儿,自幼由其祖母抚养,性格冷漠、敏感而独立。她从小爱阅读,通音乐,10岁后跟从父亲李斯特生活。
她和比洛结婚后育有二女。婚后的日子,比洛忙于四处演出,无心顾家。科西玛常常夜半醒来,长夜漫漫,寂寞推窗,紫丁花香,裹挟着凉意,阵阵袭来,真是“异乡易得离愁病,妙药难医肠断人”。比洛不可谓不优秀,他是李斯特眼里的未来新秀,其家族是末日的贵族,骨子里流着日耳曼民族的血液。他儿时聪慧过人,不幸得过脑膜炎,落下后遗症,成年后长期服用吗啡,用以缓解病痛。这也致其精神上困顿萎靡。在科西玛眼里,比洛实在算不上男神。
婚后,比洛曾经带着科西玛拜访过瓦格纳。当时,瓦格纳在瑞士隐居,虽然藏匿于寥落的空山,但在外面的世界已是声名赫赫。瓦格纳自从德累斯顿革命后,四处游走,时常口袋吃紧,但是他有大丈夫横竖一条命的气概,抱着“宁可我负世界”的信条,海阔天空地活着。而比洛整日忙于排练、演出,是困于作息时间表的奴隶,像磨坊里套上笼头的驴子,实在不像大师。论个人魅力,在科西玛眼里,瓦格纳气宇不凡,纵横捭阖,虽然垂垂老矣,但他犹如傲雪凌霜的千丈松,孑然峭立,别有一番魅力。
比洛是柏林赫赫有名的指挥。作为比洛的妻子,科西玛也可算荣耀在身,光芒四射。可是科西玛却另有打算,她觉得“嫁鸡随鸡”实在与本性相违,自己的后半生难道就这样委屈自己?
1866年4月,春光烂漫,鸟语轻啼。柏林的早晨,大街小巷车水马龙,人声喧沸。科西玛用完早餐,叫起躺在床上的达尼拉(Daniela)和布拉狄内(Blandine)[2],收拾好行囊。出门,坐上马车,去往火车站。她们的目的地是瑞士的特里布辛(Tribschen)小镇。布拉狄内睡眼惺忪地问科西玛这是要去哪里,科西玛目光凝重,似笑非笑地回答:去看瓦格纳伯伯。
科西玛离开比洛,投奔瓦格纳。对于德国音乐圈的朋友们,这是个茶余饭后的谈助,足以哈哈一乐。面对妻子“红杏出墙”,比洛也只能苦叹命运的捉弄。科西玛父亲李斯特知道此事后,义愤填膺,叹息女儿的胡闹,也痛责瓦格纳的狼心狗肺,连朋友的女儿都不放过,誓与他们断绝往来。
瑞士的特里布辛,山峦连绵,湖光荡漾,满目葱翠。科西玛在这里几乎忘却柏林的单调乏味,工业城市的机械轰鸣声此刻幻化为鸟语花香、涓涓流泉。科西玛于是决定,要与瓦格纳生活在一起。
科西玛对瓦格纳怀有“海枯石烂”的情爱,那是出自真心。有一事可以为证:她从1869年开始,便每日记述与瓦格纳的生活,一直延续到瓦格纳魂归西天。长达14年的日记,皇皇巨述,磊磊用心,即是一片痴心的凝结。从这一点可看出,科西玛的意志何其坚定。这样一种品质,为她日后掌管经营拜罗伊特剧院提供了基础。
此处,摘录她写于1869年1月1日的首篇日记。
扉页上写道:“此书献给孩子们。”
特里布辛,卢塞恩,1869。
齐格弗里德是妈妈的宝贝。[3]
在圣诞节,我迎来了31岁的生日。新年伊始,我决定用文字记录每日所见、所闻、所思、所想,这些文字将供你们成人后,阅读品味,从而理解母亲的一番心思。母亲必定先于你们离开世界,希望你们能够坚定心志,磨炼自己,完成我的遗愿。我所经历的生活,将来你们也会期遇……
31岁的女人,她此时已有两个女儿,一个9岁,一个6岁。在日记里,她知道人生如白驹过隙,倏忽即逝,但是她无半点“绝圣弃智”的思想,还鼓励孩子长大后,完成她的遗愿,可见其功名之心亦是重的。
1870年12月25日早晨,太阳从山后徐徐升起,刹那间,山谷空明,玉宇澄碧,阳光透过绣花窗帘,直直晒在科西玛的脸上。朦胧间,她听到楼梯间传来悠扬的音乐。为了庆祝科西玛生下儿子,瓦格纳创作了《齐格弗里德牧歌》,楼梯间,几名乐手深情演奏。科西玛热泪涌动。这一年瓦格纳已经57岁,可算是老来得子。
在瓦格纳去世前夕,她与瓦格纳去往威尼斯疗养,落日残阳,橘色光芒印染海面,圣马可广场笼罩在灿烂烟霞之中,生命里历经的沧桑在此刻已化为甜甜的回忆,世界在他们眼里几近完美。
瓦格纳去世前,科西玛是女人;瓦格纳下世后,科西玛几乎成为男人。
拜罗伊特剧院几十号人马,光吃吃喝喝就是个大问题。科西玛既要忙于瓦格纳音乐节的安排,还要到处“化缘”,为演出筹款。科西玛深知理论建设的重要,她广纳人才,以她为核心,建立拜罗伊特小精英团体。她也不惜在女儿的婚嫁上动足脑筋,女婿要学有所专,为她所用。大女儿的丈夫就是小有名气的艺术史学家亨利·托德(Henry Thode),她建议女婿改弦易辙,放弃研究文艺复兴艺术,专攻瓦格纳遗产。对女婿来说,委曲求全难免人格扭曲,最终婚姻走向失败。把小女儿爱娃许配给张伯伦,也是深谋远虑。在拜罗伊特的管理权上,她与三女儿伊索尔德和女婿甚至不惜对簿公堂,因为她要将权力之印交给儿子齐格弗里德。
一战后,德国战败。巨额赔款使社会经济生活陷于困境,民不聊生。民族主义情绪开始滋生,科西玛看到这里似乎大有文章可做,组织沃尔措根和张伯伦编写文章,宣扬德意志精神与瓦格纳作品的关系。旋即,瓦格纳成为德国精神的象征,他作品中震耳欲聋的声响仿佛成为民众的呐喊声,一浪高过一浪,响彻世界。
科西玛活得很久,年老体衰,整日躺在一张藤椅上。午后斜阳,她时常昏昏欲睡,一阵风袭来,她微启睡眼,望着屋内瓦格纳的画像——它就挂在她视线的前方,久久凝视。她心里在想什么呢? 1930年,她死后不久,儿子齐格弗里德也去世了。
晚年科西玛与儿子齐格弗里德一家,1917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