使臣很快把秦风的意思带到卜迟炎面前,次日天还未亮,使臣又匆匆地来到魔族的伏兵帐中,将卜迟炎的意思带到。到了约定的时间和地点,双方都只带了三名亲信。看着停在一边的马车,秦风心里已经不像表面这般镇定。
林仇看着四周荒芜的高山,空无一人,看来,卜迟炎还算守信,真的只带了三个人。来之前,林仇劝说秦风,战场兵不厌诈,应当心卜迟炎留有一手。秦风不以为然,如果卜迟炎假意求和,那他正好可以送他上路。
“蠡君,姑子媚我们已经带来了,我们要的人呢?”林仇冲对面喊道。
卜迟炎看了一眼马上的女子,示意身边的人把车上的人请出来。青衣白纱,身段窈窕,优雅端庄的走姿,处处透着高贵。浅浅水眸,流露柔情,只一眼,秦风就认出了面纱下的女子,凤飘雨,刻在他心上最痛的地方的名字。
“让那位姑娘把讲和书带过来,我数一二三,让她们一起走。”林仇道。
姑子媚跳下马来,林仇开始数数,“一”声落,姑子媚和凤飘雨互相朝着对面走去,凤飘雨的目光自下车后,就没有离开过秦风。半月前,她取道窟泽,遇到蠡族将士,被当作异族抓了起来,送到王城发落,还没来得及如何处置她,蠡族身陷罹难,开始逃亡。魔族大军屠城,凤飘雨救下一个孩子,为了避免成为刀下魂,只好跟着蠡族一起逃难。她不想跟蠡族有什么牵扯,但是为了帮助那个小孩找到归属,只能请入蠡族大帐,不想,最后却被这些人扣了下来。听到前来与之对阵的魔族军队,由秦风亲自挂帅,凤飘雨就再也坐不住了,将自己当作筹码,供两军博弈。蠡族早有意讲和,不想继续打战,凤飘雨清楚地知道,斩草不除根,后患无穷,但看着那些年幼老弱,还是忍不住动了恻隐之心。看着小冰,那个她救回来的孩子,把一口粮分成两半送到她手上时,凤飘雨实在不忍,看他家破人亡。
凤飘雨来到秦风的马上,将讲和书交给秦风,秦风低头拿过讲和书,只是余光扫过凤飘雨的脸,视线根本就没有放在她身上。姑子媚在卜迟炎的搀扶下上了马车,对比之下,凤飘雨却是一个人自己上了马。秦风展开讲和书,蠡族的要求简单,就是两方休战,蠡族残部自愿退到密河以南,割让黔河方圆八百里之地,从此再不踏足魔族地界。
想起幽罗的话,如果不取到卜迟炎的首级,就让他在太庙自罚求先祖谅解。他与幽罗名义上相认后,做的最多的事情,就是违背她的各种意愿,做自己想做的事。这一次,也不例外。秦风在讲和书上签下契字,飞送到卜迟炎手里。看到事情稳妥了,卜迟炎连月来焦灼的心总算放下心来。
“多谢魔君慷慨大义,容我等全身而退。”卜迟炎向秦风表示感谢,然后带着人离开这个地方。
“我们走。”秦风调转马头,带着几人离开。凤飘雨跟在后面,一会儿很近,一会儿又掉的很远,过了一会儿,凤飘雨跟上来的时候,只见秦风的马匹停在原地。凤飘雨的马靠上来的时候,秦风弯下身子,牵起马绳,凤飘雨抓住马绳,低声问道:“为什么不辞而别?”
秦风喉头哽咽,绷紧的神色暴露他心里复杂的情绪,他从凤飘雨手里拽过马绳,不发一言。凤飘雨没有继续追问,随他入了魔族伏兵帐。
“君上,难道就真的这么放过他们?”林仇忿忿不平,看着凤飘雨的目光充斥了不满。
“通知下去,整顿军队,三日后离开。”秦风吩咐下去。
“君上。”
“不要再让本君说第二遍。”秦风冷声道。
林仇阴损地看了凤飘雨一眼退了出去。
“小风。”凤飘雨叫道。
“你也出去。”秦风看着帷帐,听着背后的声音。
凤飘雨心里难受地一疼,她低声道:“对不起。”然后从伏兵帐中走了出去。
她不知道能去哪里,只能站在伏兵帐外,等着秦风心情好了叫她。她的身影映在帷帐上,单薄瘦弱,秦风的心被她牵着,一刻不得安宁。他从伏兵帐中走出去,经过凤飘雨身边道:“跟我过来。”凤飘雨只好跟着他一起走。她像个迷路的人,跟着归家。
秦风把凤飘雨带到王帐中,里面比较简单,但处处充满一个男人的阳刚之气,长弓、利剑、盔甲。
“今晚你就住在这里。”秦风道。
“这是你的寝帐吗?”凤飘雨看着这里的一切,总觉得不陌生。
“恩。”秦风道。
“我住这里,你住哪儿?”凤飘雨道。
“管好你自己就行了。”秦风淡漠地说。想到前一刻凤飘雨还在蠡族手中,秦风就心有余悸。蠡族的腐乱之下,养的那些东西,喜欢干什么事,他略有耳闻。
“我把自己照顾地很好。”凤飘雨道。
秦风冷笑一声:“是吗?如果不是本君救你出来,你知不知道你会发生什么?”
凤飘雨知道自己有些许理亏,但她并非愚蠢无知,在没有自保的能力下,不会以身犯险。这些道理,秦风现在是听不进的。凤飘雨转移话题说:“我有点饿了,这里有没有吃的?”秦风一直回避那次的不辞而别,凤飘雨不想逼他,日子还长,她不用急在一时。
秦风嘴唇微动:“等我。”他移步帐外,点兵吩咐几句,凤飘雨休息片刻的功夫,鱼肉荤菜,汤羹煮菜,摆在硬塌上的木桌上。凤飘雨拉起袖子,提起筷子,味道还不错,在外行军打战比不上王城,饭菜粗陋实乃寻常,这一桌饭菜,是秦风吩咐最好的厨子能做的最好的菜色。凤飘雨并不娇气,饭菜合口与否,不是十分要紧的事。吃过了饭,凤飘雨拿起秦风床角的书看了起来,困意袭来,她侧着身子,合着眼睡下了。月光拉开夜幕一角,秦风像鬼影一样悄无声息地出现在帐中,烛光灯烬,映在帐子上的身影消失了,躲在外面窃窃私语的人露出了极富深意的笑容。魔君从蠡族那里得到了一个绝色美女,谁都没见过,传到自己嘴里就是貌若天仙,今晚这么长,会发生什么,大家都心知肚明。
光线暗了下来,秦风蹲下来,隔着夜色看着凤飘雨,目光不自觉地变得温柔。他天生无相魔骨,流淌在血液里的魔性到了凤飘雨面前,遇到了阻碍,得不到释放。他的狠,他的残忍,在别人面前表现的游刃有余,唯独在凤飘雨面前,就像叛逆的孩子找到了家,再尖利的锋芒都会被磨平。
“我给过你离开的机会了,为什么还要回来?”低哑的声音交错爱和恨,诉不尽的往事,道不完的心痛都在这一句陈词中。
一行泪线沾湿被襟。
“因为这一次,我不想再离开你了,”凤飘雨睁开眼睛,莹莹的泪花像星光闪烁,浇烫在秦风的心上,“你离开后,我想了很久,你为什么会不辞而别?你不是不爱我了,你只是怕了,你害怕我又会像以前一样,一次又一次地抛弃你,一次又一次地狠心推开你——”
“别说了。”秦风哑着嗓子道。
“厌了”
“因为我从来就没有喜欢过你”
“我们不认识”
凤飘雨说过的那些话,每一句都是对他的凌迟,每每想起来,身上都钻心地疼。
“小风,我们重新开始好不好,这一次,我不会再丢下你一个人。以前,我只能把自己对你的爱藏起来,远远地看着你,以后,我想跟着你,生死相随。”
相思树,无果,浅睡的少年,原地不动的女子。
相思树,开花,离开的青年,紧跟身后的女子。
两幅画,两个意思,凤飘雨想要表达的心思都在画里。
秦风眼眶微红,那早已伤痕累累的心仍是揪心地痛,破裂的伤口撕开时痛,缝合起来也是疼。
“这些话,为什么你不早点说?”秦风眼带潮泪,悲伤的样子带着几分可怜和无助。他被心爱的人丢在疼痛里太久,都快忘了甜的滋味。
“现在说,晚吗?”凤飘雨擦过秦风眼角的泪,摩挲他饱经风霜的脸。
“不晚。”秦风握住凤飘雨的手,在唇边落下一吻。
“小风,我冷。”凤飘雨软绵绵地说。
秦风轻笑,躺到床上,将凤飘雨抱在怀里,紧紧的。
“现在还冷吗?”秦风柔声问道。
“还有一点。”凤飘雨道。
秦风拉过床边的被襟盖在两人身上:“好一点的吗?”
“恩。”凤飘雨抱着秦风,紧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