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年华(14)最近处的烟火与最遥远的爱恋

当我吹动指间燃着的香烟,那一瞬间,我看到了最近处的烟火与最遥远的爱恋。

额尔古纳河面上的浮冰还在狼藉的漂着,高原的风不时地卷起沙粒一样的残雪,蔚蓝的天,孤独的鹰。远处的山脉上有羊群跑过后留下的伤疤一样的蹄印,冬季白芒的大地已经露出了牛皮癣一样的枯黄。

我低着头刚走上楼梯口,一个粉笔头不偏不正的砸在了我的眉心上。我抬头看见谭茜正在和孙佳闹着玩。谭茜看见我来了,就跟在我身后倒着小碎步走进了教室。

谭茜站在我的书桌前对我说:“何彬,把我的照片还给我吧!”

我看着她说:“桌堂里呢”。

谭茜坐过来直接把手伸进我的桌堂里乱翻,我也把手伸进去阻止她。不知不觉的两个人的手就扣在了一起,霎时间我看见了谭茜满眼的温柔,那种感觉如同我们还是情侣一样。但短暂的温存过后,谭茜抽出手在我脸上轻轻的打了一下,紧接着她又揉着我的脸说:“没事吧?没事吧?我不是故意的,亲”。

我抓住她的手说:“茜茜,我想见见你妈妈”。“没有可能!”谭茜甩开我的手跑回了自己的座位,我看到她趴在桌子上一动不动,马莱把面巾纸塞到了她的手里。

北国的初春,冰雪还没有完全消融。但是暖流却穿梭在城市的每一条街道,学校外大道两旁的雪粘粘的,被踩了一个冬季已经变成硬雪壳了,有些脏,一块灰一块白的。

有的地方还有积水,只有大路中央是干爽的。我和马莱并排走着,我的羽绒服脱到腰间,微仰着头懒散的迈着步子。马莱冲我嘿嘿,笑得挺奸邪的。

我开口骂道:“马莱鸡,你丫笑个屁啊?有事说事,别在那跟我装蒙娜丽莎。”

马莱一撇嘴说:“我有情报,你要是不愿意听就算了”。

“你少威胁我,爱说不说”

“反正我是能把话烂肚子里,省粮食了”。我见激将法对马莱没有用,于是挺无奈的看着他说:“好吧,有话快说有屁快放,有价值的话我请客”。

“谭茜不吃晚上饭了,说是要减肥。正好给你一个表现的机会,没什么事老惹她生气你累不累啊?她现在听见你的声音都闹心,你怎么惹的她啊?赶紧哄哄吧,要不然煮熟的鸭子都飞了。”

“你知道个屁!”

“是,我知道个屁是吧?那以后再有什么情报,我就当自己是哑巴好了。”

“那你就当个哑巴吧,我正好懒得管她的事呢!”

一辆轿车从我们身边疾驰而过,迸溅起来泥泞的雪水。马莱蹭的躲到了一边,然后自言自语的说:“等我有钱了,我就买宝马。平常不开出来,专门等下雨天往外开,哪人多奔哪去,哪有水坑往哪压。太气人了”。

“你丫真有出息”我咂嘴对他说,“走,陪我去趟超市”。

“你要请我吃什么啊?”

“你随便,我给谭茜买点她爱吃的零食。晚上你就说是你买的,别告诉她是我。别问我为什么,是朋友按我说的做就成了”。

马莱一翻眼睛说:“嘴硬心软那伙的,有能耐你就接着装啊!不是不管她吗?”

“我是怕她饿坏了我还得送她去医院,马来鸡你别在那跟我事事的啊!”

“一个约翰逊先生有一天站在十字路口和别人换鞋子,换了之后,觉得穿在脚上很不舒服,于是继续换,钱一次一次溜进了别人的口袋里,直到傍晚时分,才好不容易换上一双满意的鞋子。回家一看,原来是早上自己穿出去换的那双。”语文老师念完这则寓言故事后让学生们根据故事写一篇作文。她刚念完,我就坐在最后排举手说:“老师,写完了,一个字——缘”。老师脾气特好,笑容可掬的对我说:“那不行,字数太少了。”刘锐接话说:“缘,缘分”。

“再多点,哪有两个字的作文啊?”

“那就五个字——缘,妙不可言。恰到好处吧?”我看见语文老师皱着眉头看我,于是我马上对她做了个保证不再贫嘴的动作。四下张望,坐在前好几排的谭茜很安静,只是死死的捂住了耳朵,我心里一种打翻了五味瓶的滋味。

这时候,教室的门突然被人踢开。胖子气冲冲的走进来,什么话也没有说,拎起书包就往外走。老师问我们李本怎么了,可是谁也不知道其中缘由,都摇头说不知道。马莱偷偷给胖子发短信也没有回信,打电话也没有人接。

直到晚上胖子打来电话,我们才知道胖子已经永远的离开学校了。下午上课的时候胖子被老马叫到了教导处,事因胖子多次夜不归寝,而且还和看大门的老头发生了口角争执,最重要的是那个看门的老头是政教主任老马家的亲戚,所以胖子被叫了家长。

下午的时候老马坐在椅子上指着李阿姨和训儿子一样逼嚓个没完,连座都没让李阿姨坐,弄得李阿姨满脸通红抬不起头来。最后李阿姨实在听不下去了就维护了儿子两句,结果老马直接带上了侮辱性的语言,说胖子他们一家人都没有教养。胖子急了,上去就是一炮拳,老马的眼睛当即就肿了起来,同时胖子也得了个开除处分。

我从马莱手里接过电话,胖子对我说:“彬哥,胖子走了,以后想我了就打个电话。老马太他妈不是东西了,为人师表,我去他妈的吧!这回我是自由了,正好不想念了。”

我说:“胖子,你走得真他妈痛快,洒脱。不过,你真的不想念了?要不就想想办法办个转学吧?”

胖子说:“不念了,没什么意思,我的成绩也考不上什么好大学。彬哥,好好学习,你肯定有出息。别管胖子以后混的怎么样,咱们有空常联系。等你和谭茜结婚的时候,可千万别忘了叫上哥们喝喜酒!”

我看看谭茜,她也听到了胖子说的话,我对胖子说:“没问题,结婚的时候叫你。胖子,别管怎么样,自己想清楚了,以后别后悔就行了。

有什么能帮得上你的就尽管开口,你这一走留下一张空桌子,我马上变成了孤家寡人,太他妈不够意思了。”

傍黑天儿,我和炎超找了个机会,各拿一块砖头拍在了老马的摩托车上。有两个高一的小孩看见了,炎超过去威胁他们别把这事给我们捅出去,要不然饶不了他们。

炎超对我说:“何彬,你他妈毁自己还非带上我,你是真要和哥们荣辱与共啊?早就跟你说慎重,你和谭茜这分手大戏上演的也真是时候。”他顿了顿接着说:“就真不能挽回了?”台北火锅城里,我和炎超喝了点酒没上晚课,

我说:“我可没逼良为娼,话得说明白,你是自愿和我荣辱与共的。什么叫死党?就是在我死之前你得帮兄弟挡一下,然后大家一起死。感情这东西你也挡不了,就听我诉诉苦还叫毁你啊?什么逻辑?!”

“你那一诉苦就跟杨白劳似的,地主家也有伤心事啊!我听着听着就把自己那点破事也给想起来了,你和谭茜好歹还算是相爱不能在一起。我和兰雨轩到现在连手都没牵过。”

“别扯蛋,她去哈尔滨那回抱她的人可不是我!”

我和炎超有点迷迷糊糊的从火锅城里走出来时,正看见不远处齐晓雨和冯楠正站在翰林文化用品店外说话。她们说着说着,冯楠就要挥手抽齐晓雨。我正好赶到,于是立即上前阻止了冯楠。冯楠气急败坏的说:“何彬,怎么哪都有你呢?你自己的事还没他妈弄明白呢就来管我,你什么人啊?”

我说:“冯楠,我不是故意和你作对。都是同学,不至于这样。”

冯楠挣开我的手说:“什么叫不至于?齐晓雨她爸要把我爸折进去不至于?还是谭茜那小骚货把我和高嵩搅黄了不至于?”

我指着她说:“你敢再说一遍!我警告过你别说谭茜 ”冯楠发疯了一样的说:“我就是要说,我说高嵩正在追谭茜那小骚货,你早晚和我一个下场。”

我刚要动手打冯楠,炎超上去就是一嘴巴子说:“你他妈闭嘴,也不撒泡尿照照你自己,到底谁是骚货你比谁都清楚!”冯楠捂着脸,缓缓的抬起头,充满了仇恨的眼睛里含着泪花,她一字一顿的说:“你们等着,我是婊子,好,我倒要让你们看看什么是真正的婊子!”

我和炎超把齐晓雨送回了家,路上齐晓雨告诉我们他爸的事情弄清楚了,上面下来人查了,行长有很坚实的后台,根本就查不动。把全部的责任都让银行的会计承担了下来,也就是冯楠的爸爸完全替行长背了这口黑锅。而齐晓雨的父亲也得罪了人,不能继续在这就职下去了,可能会被软性的降级调职到其他地方,高考以后她就要搬家了。炎超听了齐晓雨说的话,随口骂了一句,这他妈什么世道啊?

这世道很多时候就他妈像是漆黑的胡同,没有足够的燃料,就算你焚身了也不一定能照亮出口。冯楠的报复来的是如此之快,我和炎超刚走进齐晓雨家附近的一条胡同,就看见胡同里站着四个膀大腰圆的身影,堵住了去路,手里拿着棍棒支着地,砍刀在月光下发出寒光。我碰碰炎超叫他往后看看,炎超告诉我已经没有地方可以跑了。于是我们硬着头皮往前慢慢的走,我们知道自己根本就不是那些社会人的对手,他们都三十来岁的样子,面目狰狞。

我和炎超都解下了皮带当武器,等快靠近他们的时候,我们猛地发力向前跑,争取能用速度冲过去。撕扯中谭茜曾经带在我袖口的发卡从我兜里滑落了出去,我轮着腰带蹲下身子去捡,不幸被困住了。

炎超本来已经冲出去有十多米了,见我被困后又跑了回来帮我。一阵“操”,“X你妈的”,“**崽子以后别他妈惹老子的妞”的辱骂声过后,我和炎超双双被踢倒在地,只有抱着头挨揍的份儿。

混乱中我见有人举起砍刀要砍炎超,于是硬撑起身子扑到了炎超身上。

胡同口嘁嘁喳喳的站着一些人,警车停在那闪着红光蓝光。那些痞子听见警车的嚎叫早已经逃的没有了踪影,我和炎超被姐夫扶起来送到了附近的医院进行了检查。

还好,都是些皮外伤。

警车里姐夫递给我一根烟,我摆摆手示意不要,然后姐夫又递向炎超,炎超用粘着泥巴的手接过来,狠狠的嘬了一口,然后长出一口气仰坐在那,疼得呲牙咧嘴的。

姐夫对我说:“彬彬,你今天晚上就和炎超住楼上吧。我和你姐要去趟三七三(地名)。有什么事给我打电话,打你们的人我叫人查着呢。快高考了,要不就在家呆两天吧,好好复习一下。”

我说:“行,姐夫你放心吧。”

我和炎超把满身泥泞的衣服脱了,都横在了床上,炎超对我说:“多亏你姐夫来的早,要不今儿咱俩就真废了,明天还想去学校?估计得坐轮椅去。”我若有所思的说:“怪了,我也没给我姐夫打电话啊。”炎超嘿嘿一笑说:“我冲出去后抽了个空打的,这叫遇事冷静,急中生智,百万军中取上将首级非我超爷莫属。”我踢了他一脚说:“去你大爷的,别JB吹了。哎呦,操,疼死我了,快,快帮我往背上上点红花油。这帮孙子拿着砍刀背砍人,太他妈缺德了,砍不死人吓死人”。

祸不单行,打击如同纠缠的水草,死死的拽住不停打水的双脚,像是要耗尽落水者生还的希望。由于腿部受伤,我在家里呆了三天。可是就在第三天的夜里,我噩梦般的一段时光拉开了它的序幕。沉睡中的我听见急促的电话铃声响起

木桩搭建的灵棚外用军绿色帆布罩着,朱红色的木棺椁两旁摆列着肃穆的花圈,挽联上面写着的悼词引人哭泣。我腰间扎着孝布,不断的鞠躬,给祭拜者回礼。脑子里全是昨天晚上那个让人心碎的场景,半夜两点多钟,整个家族的人聚集在不到30平方米的卧室里,哭喊着送走了奶奶最后一程。天还没有亮,父亲骑着摩托车带我去殡葬馆买葬礼所需要的必备品,夜色里我生平第一次看见父亲流泪。

第二天,姐姐从三七三赶回来,扑倒在棺椁前,泣不成声。姑姑轻擦一下眼泪,边忙着去招呼前来祭拜的同事边让我赶紧扶起姐姐,我走上前扶起姐姐,她抱着我,眼泪顺着我的衣领流到我的脖子里,我也哭着轻拍着她的背。妈妈走过来递给了姐姐和姐夫一人一条孝带,哽咽着让他们先进屋里换件厚实些的衣服。

晚上,我圈抱着双腿,坐在供桌边,看见那些从屋子里出来的祭拜者,他们刚才还在屋里打牌,有说有笑的。我心里略有些不舒服,也不是太能理解。望着从香火上飘起来的缕缕青烟,想起了一首高中课本上的文言文《项脊轩志》,那里面有一段话是这么写的,一日,大母过余曰:“吾儿,久不见若影,何竟日默默在此,大类女郎也?”比去,以手阖门,自语曰:“吾家读书久不效,儿之成,则可待乎”。奶奶也和天下间的老人一样,都盼着家里出个状元,盼着早些抱孙子,早些抱重孙。记得爷爷去世后,奶奶总是手拄着桌子抽烟,眼睛看着窗外,像是在诉说着她对爷爷的思念。家里人为了不让奶奶过的太孤单,想过帮她再找个老伴,可是她根本就不准儿女们提及这件事。我有空就会去看她,每当我悄悄地站在门口看见奶奶抽烟的时候,她总是像犯了错的小孩一样赶紧把烟藏在背后。就在过年的时候,奶奶还逗我什么时候把孙媳妇带回家来让她老太太看看,我偷着给她看了谭茜的照片,问她怎么样,她还挺当真的说不错,挺像明星的。那个时候我真的想过把谭茜带来给她看看,因为那时奶奶的身体已经在和病魔抗争了。

就在前些天,家里聚会,二婶还端着半条鲤鱼放在我面前。然后醋味实足的说老太太还是疼她孙子,都病得进医院了,剩下半条鲤鱼还想着给她孙子吃,这要是两个孙女也在身边肯定特伤心。想到这我站起身来,拿起奶奶的遗像,拂去了刚刚落在上面的灰尘,泪珠不小心砸在了手背上。

就在转过身的时候,我看见了四个熟悉的身影,兰雨轩,炎超,马莱,齐晓雨。他们一起向灵前走来,逐一的向奶奶的遗像深深的鞠躬,我还了礼。然后我问他们是怎么知道的,炎超说他爸爸和我姑姑原来是同学,这才知道的。他还说我不够意思,无论能不能帮上忙,也应该告诉他们一声。之后我们就都没有话了,他们陪我在灵棚里坐了很长时间,没有太多的安慰,因为大家都知道太多的安慰似乎没有什么作用,陪在我身边呆一会比什么都好。

天色越来越晚了,他们问我能帮上什么吗。我说没有,谢谢他们。然后我就劝他们早点回去休息。炎超和马莱执意要留下来帮着守灵,我没同意,最后还笑说马莱胆小,怕吓到他。不知道怎么搞的,那天晚上我梦见了奶奶,还梦见了谭茜,梦见我把谭茜带到奶奶身边,谭茜很孝敬的给奶奶请茶

等我再次回到学校,鹅绒般的大雪又一次在季节交替之时反复,好像那片唯美的白色并不情愿离开。我未曾想到过今春的最后一场雪就这样突然的来了,我也不知道它是最后一场我所能看见悲伤与幸福同在的白色。

我站在楼顶,看见谭茜正站在操场上等孙佳,她在雪面上用脚画着圈把自己圈了起来。那些大大的雪花在空中画着不规则的弧线,像是在我面前编织着一面网。而我正在那面网中傻傻的站着,像是一个傻子在看着他心中最珍贵的东西远离自己,像是落在屋顶的雪花一样渐渐消融,变了颜色,变了状态。

我和谭茜分开后,虽然不能再像从前一样想入非非的做梦结婚。但也像是炎超所说的,我们至少还是相爱的,也许在未来的某一天我们还可以牵起手,还可以在一起。无论现在是怎么样的悲伤,也都是思念的哀愁引起的吧,我应该学会享受这种痛并快乐着的生活。可是事情远远没有我想象的那么一帆风顺。我原本以为,生活可以暂时归于一种苦咖啡般的平静了,但是平静的生活像是被流放了一样,只是在等待着春风撕裂后的重生。而如今,风还未能卷起满城尘埃。

晚自习的时候,谭茜又一次来和我要她的照片,我看着她,满眼的温柔。可是谭茜却面无表情,只是在她的眼睛里有一撇复杂的情绪闪过。我不知道我不在的这几天里,在谭茜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但是现在,9点30分,站在我面前的她是决裂般的无情。谭茜伸着手对我说:“何彬,把我照片还给我吧,别磨叽。”

我低头,然后抬头看她。“别用那种眼神看我,把照片还给我咱俩就两清了”,谭茜说着便仰起头不再看我。我从钱包里取出她的照片,是一张她小时候的照片,在郁郁葱葱的菜园子里,她穿着一件绿白为主色调的小运动服,红色的呢绒裤子,头上还带着花环,眉中心有个红点,大大的眼睛,长长的睫毛,身体略微前倾,一只手抓着紫色的挂包带,稚气的笑容天真可爱。

我把相片拿在手里对她说:“谭茜,给我留个纪念吧。”我轻咳了一下接着说:“茜茜,别在骗自己了好吗?我们和好吧。我去向你妈妈解释,就算现在不可以,以后我们还是可以在一起的 ”。

“你敢去就相当于杀了我,不可能了,别那么磨叽行吗?是个男人就应该拿得起放得下”,谭茜打断我的话说。

我有些激动的说:“你别那么自以为是好不好?以后的日子长了,如果我们真的相爱,为什么不能够在一起?我会努力让自己变得富有,可以早一天在你妈妈面前证明我对你的爱。”

“是啊,我自以为是,你才看出来啊?我早就这个样儿,你怎么不早看出来呢?你以为你是什么?你对我乱发脾气,从小到大都没有人敢这样对我。难倒你以为你富有了就可以证明爱情?”谭茜的眼睛里泛着泪光,眨了眨又仰起头说:“呵呵,这就是你理解的原因吗?”我试图去抱她,可是谭茜狠狠的推开了我。她喊着说:“你他妈要是个爷们就快点!”

我万万没有想到有一天谭茜会对我说这样的话,于是把照片递到她手里恨恨的说:“你简直是不可理喻!”

谭茜把相片攥在手里转身就走,我对着她的背影说:“谭茜,我爱你”!我试图做最后的挽留。

“没有用了”,谭茜的脚步稍稍停了一下继续向前走,没有回头,只是走得更快了。

一波还未平息一波又来侵袭,晚自习的时候孙志勇来到自习教室,他拿着谭茜曾经送给他的篮球在谭茜眼前一掠,然后嬉皮笑脸的坐在了谭茜身边。我正在用刻刀做手链,原本是准备送给谭茜的,但是迟迟没能做好。见到孙志勇坐在了谭茜身边,我觉得怒火中烧。刚要起身去找茬,就被身边的炎超按住了,他看着我挺无奈的说:“有意义吗?你又不是她的谁,算了吧。”

窗外的广场,又积攒了厚厚的一层雪,在月光下反射着白晃晃的悲伤,正如这苍白的爱情难以继续。我呆呆的看着远处的山影,那些蓝色的记忆就在这样黑棱棱的曲线上面颠沛流离,我想起和谭茜在一起的点点滴滴,简单的欢乐与虚无的烦恼。我想起与谭茜冰冷的对白,为什么我那样深爱着的人,会在我失去亲人的同时让我再次陷入对爱情的绝望。

看着玻璃窗上倒映着谭茜和孙志勇有说有笑的画面,我觉得无比委屈,眼泪缓缓的流了下来,甚至发出很闷的抽泣声。炎超惊愕的表情看着我,或许也有其他的同学在看我,可是我真的无法在掩饰自己的痛苦。我把手里已经做了一半的手链砸向了玻璃窗,哗啦一声,内层的玻璃散落在窗台上了。全班的人都转头注视着我,我站起身,依然流着泪,但却很从容的走出了教室。

炎超跟在我身后,他嚷嚷着说:“何彬,你这是跟谁啊?我他妈第一次看见你哭!”

“我他妈跟我自己”,我冷冷的说:“也是最后一次。”

雪层覆盖着冰面,我一不小心滑倒在一根霓虹灯柱下,双手着地的瞬间,一种冰冷的刺痛感传入神经。炎超赶到我身边蹲下来扶我,我躺在雪地里自嘲似的笑了两声,他拽住我的手说:“你他妈找死别在我面前,从初中到高中我就没见过你像今天这么丢份。你要是冲孙志勇,咱俩现在就回去把他废了。”

我坐起来说:“我真的冲我自己,相信他妈的狗屁爱情会永远。从今天以后,我要在和谭茜说话我就不姓何。”

炎超一副不屑的口吻说:“你真他妈一级演员,骗我还是骗你自己呢?也许我不该说,但是人家谭茜把什么都给你了,你也把自己折腾的够呛了,爱过了就别在贪图永远了。放手吧,别在强迫谭茜了,也别再折磨自己了”。

炎超见我沉默良久,于是拉起来我叹了口气说:“走!咱两回去废了孙志勇那B,要不是他你也不至于这么丢人”。

我拍了拍身上的雪说:“不必了,你说的对,我已经不是谭茜的谁了 ”

(寂寥的日子该如何度过:“思念是一种很炫的东西,如影随形”,思念如影随形,才能远离孤单走过那些寂寥的日子吧。

任我对你的思念在心的荒原疯长,看不到那张熟悉的脸,天空中的乌云厚厚的罗在一起,我又分明看见天空的一角有一束曙光透射了进来。我站在荒原四处张望,什么也看不到,只有一环环的群山围着我,四下都是暗绿色的草,我不知所措的向这个方向跑,又向那个方向跑,可是没有一个方向能让我看到希望。就在这孤独的荒原上,我忍不住开始抽泣,什么也说不出来,喊啊,也没有回声。

我只在心底听见自己先天性的呼唤,我想你呀!什么时候才能在被拉长了的时光中补偿相思的煎熬,什么时候才能在吵闹的寂寞中再一次听到你的呼吸声。我累倒在荒原的无边无际中,不知道那透射进来的曙光是真实还是虚幻,也不清楚它代表了什么。我只知道,我想你呀!在爱的悬崖边。我想你呀!在两极游走的落差间。我想你呀!在爱险些变为恨的争吵后。我想你呀!在荒原的每一个山丘。我想你呀!在每一次张望的时候。我想你呀!在曙光的未知里。我想你呀!在笑与哭的容颜上。我想你呀!在你想我的沉默中。我想你呀!在荒原的风卷走氧气,我就快要窒息的生命里。我想你呀!无论醒着还是梦着。我想你呀!哪怕是洪荒淹没了岁月的痕迹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