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他二人离开后,慕容依剑又缓缓踱回了书案前,拿起桌上的那封信又看了起来。他的手指在信间反复地婆娑着,眉宇间依稀有丝难得一见的温柔神情。
当他的手指不经意间触到'安好'两个字时,但见他眉峰几不可见地微微皱了一下,随即苦笑了一声,喃喃自语道:“安好?端木无尘,两日未见你,我岂会安好?你可知,这两日来,我心中有多么得渴望,多么得期待!迫切地期盼着能再见你,可你却没有来……世间能如此窥其我之心思者,莫过于卿!我能应你所求,许你所有,却独独不容你有避我之心,躲我之意!我既动情,岂能容你无心?此生你我注定要纠缠!”
一番话中难抑失落,怅然和无尽的渴望,更有笃定不移势在必得的决心!依稀看去,他的眸中一时静一时惘一时颠一时狂,变幻莫测,隐约可窥其间深沉!
这正是“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卿兮卿无心!一朝相思入骨,纵然万劫不复,情瘴迷人心,亦无怨无悔!”
九幽台唐门别院,此时冷莫言已安然返回。当她一入内,就听到一道欢快如黄莺般的声音响起。
“莫言姐姐,你可回来了!嫣儿一直巴巴地等你呢!”语声中隐含一丝小女儿般的惊喜和急切!
冷莫言甫一看到她,眸中划过一丝微不可见的温柔和亲切,她快速走上前,亲昵地摸了摸季嫣儿的脸“姐姐这不回来了嘛!倒是嫣儿你,何时来的?”
“我和唐钊来已多时了!对了,莫言姐姐,你猜猜,我有什么好消息要告诉你?”少女眨着一双灵动的双眸慧黠地问道。
“我猜嫣儿一定是将'无忧散'之解药成功配制了出来?”冷莫言亦含笑说道。
“嗯,不好玩,姐姐一猜就中……”少女佯装生气地嘟了嘟嘴道。
“呵呵,我和姑娘一直相信嫣儿之能,无人能及!”冷莫言又笑着宽慰道。
两人就这样轻松地言笑着,根本没有察觉一旁的唐钊正用羡慕的眼神看着她们。
“咦,姑娘呢?”须臾,冷莫言回首看了看,冷静地问道。
“看我这记性,一高兴就忘了这茬……姑娘在房中静默打坐,说让你回来后就去见她!”季嫣儿拍了拍自己的头道。
“好,我这就去见她!稍后,你等再来,恐姑娘另有安排。”冷莫言点了点头,径直朝端木无尘的房间走去。
房内,端木无尘已打坐完毕,静默于窗前,似在思索着什么。她周身萦绕着一种淡然宁静的气韵,令人如置身在祥和安宁之境中,心灵莫名地得到洗涤,纯净安然。
“姑娘,莫言回来了!”只听一阵轻轻的敲门声响起。
“进来吧!”
冷莫言推门而入,施礼后言道:“姑娘,我已将信送至那人手上。”
“他可曾有何话说?”一如温和清淡的声音。
“他说一切皆按姑娘之意行事。只不过……”说到这,冷莫言顿了顿,抬眸又迟疑地看了自家姑娘的背影一眼。
“只不过什么,有话不妨直言!”端木无尘已然转身,依稀盯着她的双眸,温絮地言道。
“他……他说但凡姑娘所求,他皆可允诺,只是让姑娘莫忘了应他之事,他诚心静候姑娘……”说着,冷莫言似有点心虚,眼神微有点闪烁,悄悄避开了自家姑娘的那双洞悉一切的双眸。
那双眼睛清明而通透,带着丝丝的了悟和澄彻,然尽管如此,那双眼睛却也不涉情丝,不懂情欲。
像姑娘这般淡然宁静慧敏有智之人,虽能洞悉一切,看破世情,却参不透情之一字,不知情之可怕。大抵世间两心相许相濡以沫之情固然可贵,令人羡慕,让人矢志追求。但芸芸众生,红尘万丈,亦有许多爱而不得,由爱生怨,由怨生怖之情,不然世间也不会有那么多的痴男怨女。一旦情瘴入心,便是万劫不复!
那个人可怕而阴郁,性情更是捉摸不定,但从他的话中可以听出,他对姑娘之心已昭然若揭,想来对姑娘更是势在必得。像他那般乖戾难缠之人,姑娘遇上他,不知是幸还是劫?
冷莫言一时间陷入了恍惚中,心绪不稳,万般情绪涌上心头,有惆怅,更有浓浓的担忧……
仅仅这一瞬间,她未曾留意到端木无尘眼中划过的一抹深沉的异色,似惊异,似茫然,似懵懂,又似不解……
半晌,方听她淡淡言道:“我都知道了,你先下去休息吧!稍许,唤嫣儿和唐钊进来,我有话说!”
几句话将冷莫言的神思一下子拉了回来,她立刻抛却了心间的那些不安和烦杂,冷静了下来。
“是,姑娘!莫言斗胆问姑娘,不知姑娘与那人信中所提何事?”临去之际,冷莫言犹豫了一会,还是开口问出了心中所疑。
“我本不打算瞒你等,既然现下你问,我便告诉你。”端木无尘又看着她的眼郑重说道。“他目下之志,意欲收复燕云十六州。此乃两国纷争,我等不便介入。但他之计划中,却欲借九幽台一城倾覆,来夺取先机,趁机收回燕云十六州。”
“什么?倾覆九幽台?”乍闻,冷莫言同唐钊的反应一般,似是不相信自己的耳朵。“那城中可还有万千黎民呢!倘若城覆,将是万千累累白骨……此等冷酷至极的手段,却也像那人的行事作风!”
言及此,冷莫言难抑一丝愤懑和激动。提及那人,冷莫言心中更是有深深的抵触和莫名的恐惧!
“正是,我已窥之他之心思,才写信劝诫于他,希望他能存悯心,改变计划,存这一城之百姓!”端木无尘仍然看着她的眼,缓缓言道。
“那不知姑娘有何安排?”
“当下他既然已应允此事,想必已改变主意,这一城百姓可存矣!如今能解此局者,不在我等身上,而在唐钊一人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