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断掌之惑

“母亲,究竟是何事呀?”二伯父焦急探问。

“我实不知该从何说起。”奶奶满脸忧色,欲言又止。

“母亲,但说无妨。”

“不知你信是不信?但我讲出来后,你一人知晓便可,切莫声张,可明白?”

“母亲,您讲吧,我晓得啦!”

奶奶自袖兜中缓缓摸出红纸,递与二伯父,“你且看看。”

二伯父用火钳子夹了些干麦草篼,送入柴灶燃着,这才满心纳闷地展开纸张,细细端详。

看着看着,二伯父神色愈显凝重,紧紧攥住奶奶的手,“母亲、母亲,这断断不可能,绝非真事!”

奶奶泪流满面,泣道:“老二啊,就佳这断掌之事,确有那般说法。你瞧,她刚出生,家中便厄运接踵;你父亲心内难平,郁积成疾啊!”

“佳红断掌,岂会害人?母亲,您快言不是如此,她那般年幼,怎能害人,我实难置信呐,母亲,我不信呐!”二伯父哭得肝肠寸断,悲痛欲绝。

“老二,此事你心中明白便好。你小弟两口子实在可怜,成婚才一年半便……便去了。”

“母亲,您何时知晓此事的呢?”

“孩子出生后不久,我给她洗手时,瞧见她是断掌,当时便愣住了。我即刻带她去姜公坟找那算命先生,刚报上生辰八字,那算命先生便边摇头边道:‘这孩子的命乃天定相克,命数太硬……’他话尚未算完,我脑袋里便‘嗡嗡’作响,脑中一片混沌,都不知是如何回的家。我浑浑噩噩,倒在床上,胡思乱想,哭得死去活来。隔了几日,我心中实在不甘,又抱着她去看手相。那手相大师仔仔细细地左看右看后,长叹道:‘从手相来看,这孩子生来便克父克母啊!’话未说完,他便连连摇头叹息:‘老姐姐,我实在不忍再看,就到此为止吧!’我当时便不知所措,满心悲叹,只得回到家中。我再三思量,决定不告知你父亲,结果你父亲竟比我还早知晓此事!”

“父亲,他竟早已知道。”

“是啊!你父亲怕我对孩子不好,故而未曾告诉我。”

“您与父亲竟相互瞒着。”

“不瞒又能如何?万一让乡邻知晓孩子是断掌,说是她克死了自己的父母、外婆与爷爷,那孩子在成长过程中定会受尽伤害……你说,这事儿能说出去吗?”

“母亲,当真有那般严重?”

奶奶深深叹息道:“严重啊!又是断掌,再加上出生的时辰,唉!老二……我忧心呐,若是哪天我去了,这孩子可如何是好?”

“母亲,您莫要想太多,免得伤了身子……先前父亲去世后,我与大哥商议过,可你儿媳她……你也晓得两家人的情况,母亲,还望您莫要怪罪儿媳。”

“我谁也不怪,只怪你母亲我年岁已高,无能为力啊!”

“母亲,对不住、对不住……是儿子无用。”二伯父说着,泪水潸然落下。

奶奶见状,心疼如绞,二伯父家中境况艰难,众人皆知。

二伯父从灶门前起身,“扑通”一声跪在奶奶面前,满是愧疚与无奈地说道:“对不住,母亲,儿子无用,对不住父亲,更对不住弟弟和弟媳。”

奶奶伸手轻轻抚摸着二伯父的头,说道:“你们都没错,只怪你弟弟、弟媳命薄,你们皆无需自责……自……”话未说完,门外传来大伯父的声音。

“母亲,大哥来了,您先出去,我把眼泪擦擦。”

“好,佳红的事儿,暂且莫提。”

“嗯嘞!”

大伯父身着蓝色中山服,下配黑色洗得泛白的裤子,脚蹬黑色布鞋,缓步入院,唤道:“妈妈,早。”

此时,清晨的阳光稀稀落落地洒在院子里,斑驳地映在大伯父略显疲惫的身影上。院子角落的柴堆旁,几只母鸡正悠闲地刨着土。

“早,你用过早饭了吗?”

“用过了,方才听二弟妹说佳红病了,我便过来瞧瞧究竟是何情况。”

奶奶揉了揉红肿的双眼,说道:“从昨晚发起烧来,一直烧到现在。”

“哦,那佳红可吃过药了?”

“吃了,此刻正在安睡呢。”

“吃了药便好。”

“妈妈,大哥,进来吃饭吧。”

“我已吃过,妈妈,您先进去吃吧!”

“那好吧。”奶奶言罢,站在厨房门口,边等边道:“老二,今早辛苦你了!”

厨房内,灶火正旺,红红的火苗舔着锅底,映红了半边墙壁。锅中的玉米粥翻滚着,散出阵阵热气。

“妈妈,不必客气,这是儿子分内之事。”二伯父说完,端起玉米粥,轻吹几下,缓缓喝了起来。

大伯父一手捂着肚子,一手掩住嘴巴,连着咳嗽几声后,也跟着走进厨房。

奶奶明知故问:“老大,这是怎么了?”

“受了风寒。”

“既受了风寒,怎不去医院瞧瞧,可不能耽搁久了。”

大伯父又接连咳嗽几声,说道:“家中备有中药呢!”

“大哥,今日还去挣工分吗?”

“去。”

大伯父微微皱眉,眼神中透着坚定,尽管面色略显苍白,但那股为家庭撑起一片天的决心丝毫不减。

“老大,你且在家中好生歇息吧。”

“算了,孩子们正需用钱,能挣一点是一点。”

“那……那随你吧。”

“二弟呀,队里的动员大会,唤我去参加,可叫你了?”

二伯父喝了一口玉米粥,说道:“未曾叫我,我并不知晓此事。”

大伯父说着,双手捂着肚子,微微弯着腰,看了看奶奶,应了一声:“哦!”

恰在此时,门外传来一阵敲门声。

奶奶起身,高声问道:“门外是何人?”

“我是徐队长。”

“母亲,您且坐着吃饭,我去开门。”二伯父言罢,快步从厨房走出,边走边道:“来了、来了。”

门“吱呀”一声打开。

“徐队长,早上好,您……您这是有何事?”

“二弟,我来找你,问问你可愿参加‘四清’运动会,生产队里要挑选几个骨干出来监督。”

二伯父略一颔首,思忖须臾而言:“我行吗?”

徐队长拍拍二伯父的肩膀,笑容满面地说:“你乃初中毕业,有学识,怎会不行……去吧!”

“那好,我参加,只要大家不嫌我拖后腿便好。”二伯父说完,兴奋得双手不自觉地搓动着。

徐队长赶忙握住二伯父的手,说道:“支持队里工作,这才是好同志嘛……不过,开会时间,静候通知。”

徐队长话音刚落,对面走来一位中年男子,扛着锄头,头戴一顶黑色棉帽,身着黑色棉服、棉裤,脚蹬棉鞋,笑着打趣道:“我也想参加,徐队长,可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