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黑吃黑

  • 化谍
  • 谭谈
  • 5041字
  • 2020-11-02 15:49:13

楚望廷要送儿子去日本留学。

楚文杰没想到父亲会做出这个令他措手不及,而且匪夷所思的决定,这个决定把他推到了悬崖边缘。

楚文杰和父亲大吵一架,然后逃离了白喜堂。

楚望廷气急败坏,恨不得用绳子把儿子捆住,但此时看到儿子跑出去,也只能独自叹息。

这事虽然与杨科没有一丝一毫的关系,但他被夹在中间,左右为难。

楚望廷还在生闷气,杨科怯懦地说:“老爷,少爷他走了。”

楚望廷厉声骂道:“滚,滚得越远越好,再也不要回来,不孝之子,老子白养他了。”

杨科知道楚望廷还在生闷气,但他了解楚望廷对儿子的溺爱,想了想,顺着楚望廷的心思说:“老爷,天快黑了,最近外面不太平,少爷一个人出去,我担心会出什么事,我出去陪少爷……”

“那还不快去!”楚望廷厉声打断他的话,这让他更加体会到了楚望廷内心的无奈和痛楚,当他嘴上楚文杰时,楚文杰还没等他说话便抢白道:“你什么都不用说,我是不会跟你回去的。”

杨科笑道:“大少爷,老爷想送你去日本,那是为你好呢,你为什么要如此固执?”

楚文杰风风火火地往前冲,根本不搭理他。

杨科追得很吃力,气喘嘘嘘地喊道:“少爷,你等等我。”

“你要是劝我回去,免谈,你回去告诉我爹,就是打死我,不认我,不然我回白喜堂,我也不会去日本。”楚文杰的态度很坚决,杨科加快脚步,拦住他后,说:“少爷,你怎么这么固执呢?我来找你,是想让你明白一些道理。”

楚文杰不屑地反击:“果然是我爹让你来当说客的,要真是这样,你最好什么都不要说。”

“哎呀,老爷只让我来追你,担心你一个人出事,根本没让我当说客。”杨科极力辩解,但楚文杰的表情证明他根本不相信,杨科只好接着说:“少爷,听我一句,不管你怎么想,也不管你打算怎么做,先回去好吗?”

“你觉得我能跟我爹相处吗?只要我回去,他就开始骂人,换作是你,你受得了吗?”

“但是你想想,老爷让你离开汉口也是为你好啊。”

楚文杰冷冷一笑,说:“那你替我去吧。”

杨科无奈地笑道:“我倒真想去,可惜我没有像你一样有个好爹啊。”他顿了顿,又继续说:“少爷,你知道老爷为什么要在这个时候送你走吗?”

楚文杰想都没想便说:“因为我爱上一个戏子,因为我和一个拉车的做朋友。”

“你错了!”杨科大声反对,楚文杰一愣,不明白还有什么原因。

杨科叹息道:“你也不想想现在是什么时候,到处都在传言日本人就要攻打武汉了,不管是真是假,宁可信其有,到时候战斗一打响,汉口马上会变成一座废墟,很多人都会在战争中死去,老爷这时候送你去日本留学,不正是为了让你躲过这一劫吗?”

楚文杰倒真没想这么多,沉思了很久,不禁问道:“是我爹告诉你这些的?”

“老爷可没对我说这些,他不告诉你,也是为了让你不担心。”

楚文杰有些相信了,但又问:“如果我走了,那我爹怎么办?你怎么办,还有那么多人怎么办?”

杨科无奈地叹息道:“其实我也不知道到时候该怎么办,如果日本人真的来了,那也只能听天由命。”

楚文杰想了想,却又说:“既然这样,我岂不是太自私了?所以我更加不能走了,我必须陪着我爹。”

“少爷,你还是听老爷的话吧,要不然老爷会很不开心。”

“如果我走了,我会很不开心的。”楚文杰笑了,拍着杨科的肩膀说,“现在回去,我爹肯定还在生气,既然如此,那就不回去了。”

“少爷,你又想干什么?”

“嘿嘿,你还不清楚我想干什么吗?”楚文杰坏笑道,“反正日本人早晚也要打过来的,说不定我们就死了,还不如趁现在活着的时候好好享受一番。”

杨科无奈地笑道:“少爷你想做什么我都陪你,反正我答应老爷,这次一定不能让你再失踪了。”

楚文杰也笑了,说:“你以为我很想失踪啊,要不是黑……”他差点说漏嘴,赶紧打住,杨科眉头微微皱了皱,说:“反正我必须寸步不离地跟着你。”

楚文杰无所谓地笑了笑,一把揽过他的肩膀,指着前方说:“什么都不要说了,如此良辰,浪费了多可惜,出发。”

大武汉夜总会早已灯红酒绿,两人老远便看到了闪烁的霓虹灯,正要进去的时候,突然看到秦可儿挽着郑国昌的胳膊出来了,身后还跟着一大群手下。

秦可儿神态优雅地从他俩面前走过时,目不斜视,杨科看着她扭动的腰肢,忍不住抽了抽鼻子,赞叹道:“好香啊!”

楚文杰盯着一大群人的背影,不屑地说:“别看了,都走远了。”

“看看又能如何。”杨科一步三回头,“想看的人不在,进去多没意思。”

“哦,难不成你今晚不是有心陪我来,而是另有目的?”

杨科撇嘴道:“反正顺便而已,不过也无所谓,既然人都已经走了,有酒喝也不错。”

“这就对了,今朝有酒今朝醉,管他明日又如何?”

说话之间,两人已到大堂,融入到拥挤的人流中。

秦可儿不在,终究会觉得少了点什么,整个晚上,杨科都无精打采,即使喝酒的时候也好像在赶集,每次都是一口一杯,很快就醉得一塌糊涂。

楚文杰无奈地笑道:“看来你这只癞蛤蟆还真对白天鹅产生了兴趣,兄弟,省省吧,秦可儿是郑国昌的女人,你也不打听打听郑国昌是什么人。”

“少……爷,我就……就是只癞蛤蟆,那又如何?难道我就不能……不能追求自己的幸福啊?”杨科趴在桌上,盯着手中的酒杯,透过酒杯,看着在灯光下摇曳的人影,醉意朦胧,又缓缓举起酒杯,“来,喝,喝酒,今晚不醉……不归。”

楚文杰叹息道:“本来以为是你来陪我,现在倒成我陪你了,我可告诉你,要是你呆会儿不能自个儿走回去,那就只能睡大街了。”

“没,我没醉,喝,再喝一杯。”

楚文杰突然看着大门的方向喊道:“快看,秦小姐回来了。”

杨科却无动于衷,眯缝着眼睛说:“你别,别骗我,秦小姐她……她出去了,再也不,不回来。”

楚文杰笑了,说:“还没醉得一塌糊涂,至少头脑清醒,时间差不多了,不早了,也该回去吧。”

“我还要喝,不走。”

楚文杰一把抢过杯子,扶着他往外走去。

杨科摇摇晃晃,好像随时都可能倒下,楚文杰吃力地架着他,刚走到门口,正在伸手叫黄包车,突然一辆黑色汽车停在了门口,紧接着有人帮忙打开车门,从车里走出了郑国昌和秦可儿,她依然挽着他的胳膊,全然没把旁人放在眼里。

两人在一群手下的簇拥下慢慢走上了台阶。

楚文杰搀扶着杨科,杨科突然脚下一软,整个人就摔了下去,他也跟着趴在了地上,可就在这时,突然又一辆汽车快速冲了过来,刺眼的车灯射得他几乎睁不开眼睛。

汽车停下的时候,从车里探出两只黑洞洞的枪口,紧接着枪声大作,所有的子弹同时向着刚走上台阶的郑国昌和秦可儿射去,一时间,现场大乱,阵阵尖叫声和枪声交织在一起,夜晚瞬间好像煮沸的水一样。

楚文杰第一时间按下了杨科的头,杨科听到枪声的时候,已经醒了大半,趴在地上一动也不敢动。

郑国昌听见枪响的时候,幸好及时趴在地上,他的那些手下反应过来还击时,汽车早就一溜烟消失在茫茫夜色之中。

几乎所有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到,虽然枪手已经逃离,但仍然惊魂未定。

郑国昌和秦可儿在一大群手下的掩护下回到了大楼里,他脸上布满了浓浓的阴云,一回到办公室便命人把门窗全部关好,而后怒发冲冠,大骂起来:“天亮之前,我要知道是谁想取老子的人头。”

杨科早就完全清醒,迫不及待地拉扯着楚文杰离开了这个是非之地。

“好了,别跑了,再跑我就要被你累死了。”楚文杰停下来大口的喘息,杨科却不顾,硬拉着他继续往前跑,还一个劲的说:“刚才好危险啊,要是我们还慢一步,恐怕早就成了郑国昌的替死鬼,我现在就想赶紧送你回白喜堂,也算对老爷有个交代。”

楚文杰用力摆脱了他的拉扯,边喘息还开着玩笑说:“你要是当了秦可儿的替死鬼,她肯定会感谢你一辈子,说不定还会去找你,要是我死了,那就太不值得了。”

“以后再也不来这鬼地方了,早晚连命都丢在这儿。”

“不来的话,不是见不着你的秦小姐了?”

“不见也罢,反正也就只能看看而已,我可不能为了一己之悦而送了性命,我还没娶妻生子,这辈子刚刚开始呢。”

楚文杰笑道:“你要真这么想就对了,不过你说到底是什么人想杀郑国昌?刚才那阵势可不是吓唬人的,也不知道郑国昌是死是活。”

杨科说:“你现在还有心思关心别人的死活啊,算了吧,我就想赶紧离开这个鬼地方。”

郑国昌一夜未眠,除了保护自己的人外,把其他的手下都派出门寻找凶手去了,天刚亮的时候,他的几个心腹便回来了,而且还押着两名男子丢在了郑国昌面前。

“大哥,这俩就是昨晚的枪手。”其中一个心腹赵金城说。

郑国昌怒目圆瞪,盯着那俩家伙怒吼道:“说,到底是谁想取老子的人头?”

“千万不能说,说出来他会杀了我们的。”其中一人嘴非常硬,另一人却一声不吭。

郑国昌冷笑道:“我郑国昌是什么人,你们应该清楚吧,没有人可以在老子面前装硬。”

“说,到底是哪个王八蛋派你们来杀大哥的?”赵金城拿枪对着了两人的脑袋,但两人依然一声不吭,他又说,“大哥,看来这俩小子是活腻歪了,干脆拉出去崩了算了。”

郑国昌微闭着眼睛,仰头说:“我郑国昌驰骋江湖几十年,不知有多少人想取老子的人头,但老子有阎王爷罩着,他老人家说我阳寿未尽,所以每次都放我回来,你们老大是谁?说出来,老子给你们一个痛快,兴许老子心情好饶了你们的狗命,要不然,老子让你们生不如死。”

“不能说,郑国昌是个老狐狸,他不会放了我们,大哥平日里待我们不错,我们不能出卖他。”

赵金城狠狠地踢了他一脚,冷声说:“你以为你们不开口,不说出你们的老大,我们就没办法让你们开口了?”

郑国昌挥了挥手,赵金城毫不犹豫地扣动了扳机,一声枪响,脑浆迸裂,当即身亡,血在周围撒了一地。

郑国昌突然吼道:“谁让你开枪的?一枪杀了他,太便宜他了,你应该用刀,一刀一刀的割开他的肉,然后拿去喂狗。”

跪在地上的男子却不禁打了个寒战。

赵金城忙小心翼翼地垂下了头,还往后退了两步。

“我不想再问第二遍,到底是谁派你们来的?”郑国昌重新闭上了眼睛,声音听上去有气无力,赵金城拔出了刀,男子终于哀号起来:“大,大哥,我说,我说,是邱、邱老爷派我们来杀您的。”

郑国昌先是一愣,然后冷冷地问道:“邱广义要杀我?”

男子忙不迭地说:“是,是,正是邱老板让我们来杀您。”

郑国昌突然猛地一拍桌子,大怒:“邱广义,你个王八蛋,想取老子的人头,你还嫩了点。”然后只看了赵金城一眼,赵金城用手上的匕首割断了男子的喉管。

“把他们大卸八块,拿去喂狗。”郑国昌沉了口气,待手下把两具尸体搬出去之后,对赵金城说:“邱广义想取老子的人头,那老子就先取下他的人头。”

赵金城却问:“大哥,您真认为邱广义就是想杀您的人?”

“邱广义多年前因为争地盘跟我结下梁子,几十年来一直耿耿于怀,这么多年,我们都老了,没想到他还没忘记当年的仇恨。”郑国昌说这话的时候,口气柔和了许多,想起当年和邱广义的恩怨,不禁沉沉地闭上了眼。

“大哥……”

郑国昌轻轻的挥了挥手,赵金城安静地退了出去。

楚文杰第二天起床的时候,像平常一样跟父亲打招呼,楚望廷却说了一句话:“日本那边我已经委托青木叔叔帮忙联系,你准备一下,几天之后可以出发。”

楚文杰刚起床,本来就还未完全清醒,此时听了父亲的话,瞬间呆住,脑子里更像一团浆糊,一塌糊涂,但是他很快就理清了头绪,焦急地说:“爹,我说了我不会去日本的,我也不会离开汉口,不会离开您。”

“这件事已经定了,没有商量的余地。”

“爹,我说过,我一定不会离开汉口,除了这件事,我什么都可以答应您。”

楚望廷瞪着眼睛喝道:“你当真想跟为父作对吗?”

“爹,我不是跟你作对,只希望您可以尊重儿子的意见。”楚文杰喃喃地说摇头道,“您如果不希望我去戏园子,我可以不去,您不喜欢我跟黑子在一起玩,我也可以答应您,您为什么一定要逼我去日本,逼我去做不愿意做的事?”

“反了。”楚望廷突然大怒,又对杨科说,“你给我好好看着少爷,如果他敢离开白喜堂半步,我拿你是问。”

“爹,这不关杨科的事,不去日本是我自己的决定,我自己承担,您为何总喜欢逼别人做自己不愿意做的事?”楚文杰不快的反驳父亲,楚望廷气急败坏,突然一阵头晕目眩,瘫坐了下去,楚文杰想都没想便上去扶住了父亲,可遭到拒绝。

楚望廷有气无力地说:“爹虽然年纪大了,但还用不着人扶,你已经长大了,为父送你外出留学,只是希望自己的儿子可以出去多见识一下外面的世界。”

楚文杰心里也是万分难受,如不是父亲苦苦相逼,他真不情愿和父亲的关系闹得如此僵硬。

“你母亲去世得早,为父独自把你抚养成人,看着你一天天长大,为父心里多开心啊。”楚望廷叹息了一声,继续说,“为父希望你去日本好好学习医术,将来可以帮父亲打理白喜堂,白喜堂是为父毕生的心血,为父希望你可以继承白喜堂,有朝一日可以将白喜堂发扬光大。”

“爹,您别说了,让我再想想行吗?”楚文杰终于退步,在他心里,父亲是自己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亲人,他不想父亲因为这件事太伤心。

楚望廷见儿子退步,脸上的阴云也慢慢疏散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