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红颜命薄

麻香的指间敏感地接受着茶杯上的余温,很快,周遭的皮肤迅速发红变皱,细小坚硬的白色皮屑自皱纹边缘翘起。

这种皮肤病症从手指蔓延到手腕,进而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扩张至手臂和胸前。紧接着,麻香本就单薄的肌肉从骨架上消解,只剩下一堆没有弹性的皮包骨。

刚刚还是一个楚楚可怜的水灵女孩,眨眼间已是一具垂垂老矣的干尸。

生命的烛火已然燃尽。

麻香脑海中旋转的走马灯终于停止,永远定格在众人眼中那已然失去人型的形态里。

元蕊和金未第一时间意识到了突然爆发的危险。他们从储物间中翻找出备用已久的防护用品给在场的四人佩戴齐全,封闭好元蕊的独栋居室,带着消毒喷雾逃离了客厅。

眼见阿宴还未反应出情况的紧急,只是一个劲呆站在麻香早已变形的尸身前,胧陵拦腰将她抱到了草坪上,紧紧关上了玻璃门。

“麻香……她这是病变了吗?”刚才那销魂化骨的一幕仍然在阿宴眼前不断重播。

“不然呢,难道是来约会的吗?”金未举起笨重的消毒喷雾瓶,朝阿宴的后脑勺一阵猛喷。

接下来你该不会要上演‘哎呀我好怕’‘胧陵你要保护我’的戏码吧?金未暗自牢骚。

扑灭这方面问题的火苗对元蕊和金未来说是家常便饭。

不像尤罗普的小心谨慎,在大夏经常会有一些病毒或菌株因为突然变异而形成大规模的传染灾害。

麻香那致死的病变,随时都有可能发生在大夏乃至地面上的每个角落。天地之间的每一条生命,都在金属和混泥土的华丽包装之下肆意舞蹈,又因来自虫兽草木、天空大海不经意间的戾气而被丑陋终结,实在渺小又脆弱。

你一个小小丫头有什么立场大惊小怪?

一定是又想在胧陵面前摆出一副扭捏做作的惺惺之态。

这么想着,金未不由自主地站在阿宴和胧陵之间卡着C位,不想让这二人有任何形式上的接触。

眼神交汇也不行!

阿宴呆若木鸡,任凭刺鼻的消毒液挥洒在眼前。金未懊恼着元蕊预备的消毒液居然是无泪配方,手中按压喷雾的力道更加迅疾了。

“好了小八,不要再喷了,阿宴浑身都湿透了!”元蕊拦下了因小心眼而抓狂的金未,把他拉到一边。

“胧陵正在联系急救中心赶来,趁现在你赶紧再回忆一下先前麻香都和你说了些什么,有没有提到她曾经过哪里,遇到过什么人?”元蕊开始复盘麻香生前可能接触的传染源和传播途径。

“……仓库吧,有四个女孩子在看到居远的鬼影后从仓库逃走,麻香和其他人走散,在竹园附近遇到我时大概是凌晨四点,”金未努力回想着麻香生前与他接触时的模样,“当时她还没有发作的预兆,不过我倒是和她保持了距离,没有直接接触。”

“对了,当时她有提到衣服上像是有虫子在爬,可是我有检查过她的外套,很干净,什么都没有。”

凌晨四点……阿宴想起那个时间她正在后院里寻找着水管,却在水池附近的大树上发现了两个穿着清凉的女子。

不过几分钟,急救中心派来的防护人员已经将居宅封闭起来。阿宴、金未、元蕊和胧陵和同一时间发现的几个第一接触者被单独隔离在一旁。

阿宴在这些人中发现了树上的那两个女子的身影。

其中之一的美穗得知了表妹麻香的死讯,面如死灰。另一名叫做双双的女子则是不停地喃喃自语,陷入了疯癫之中。

“它……它是从水里爬出来的……”美穗诉说着和水鬼居远相遇时的情景,“它身上的那股味道……是海水!还有死鱼的味道!”

“你怎么能确定那就是居远?”负责记录的防护人员问。

“就是他!我肯定就是他!”美穗没有透露自己如此坚信的理由,却十分笃信这一点。

“然后呢,它去哪里了?”

“……我和双双爬上大树躲避的时候,看到它潜到后院的水池里了。”

慌乱之间,美穗也发现了团坐在另一边的阿宴。她正想要向防护人员提起和阿宴相遇的事实,却又转眼间放弃了这个意图,下意识地将披在手边的毛毯又裹得更紧了一些。

她和同伴双双身上穿着沾满污渍的灰色长裙,看起来十分别扭。

如果说在水池边的大树下,美穗和双双正在躲避着水鬼居远,那么在她们发现自己的时候,最先要做的应该是求助,而不是充满疑虑的盘问……阿宴心中暗自思忖着,觉得这件事情中有着很多的疑点。

“你也有这种感觉吗?”金未躲在阿宴的背后,幽幽地问。

阿宴抖了个寒颤,感觉心跳漏了一拍:“麻烦你……像个活人讲话好吗?你真的吓到我了。”

胧陵和元蕊正与其他防护人员讨论着解除隔离的议程,消息灵通的金未不甘无所事事待在一边,尽管嫌弃,还是和阿宴聊了起来:“据说另外一个玩笔仙的女孩子和麻香一样感染了菌株,被美穗和双双关进了仓库旁边正在打围重建的殡馆。刚刚防护人员已经在殡馆里发现了和麻香一样的尸体……”

“你哪里来的那么多据说?!”阿宴不想再听到这些诡异的八卦。

“你这么拽干嘛?这些八卦,别人求我我都懒得讲!”

“那你找别人讲去。”阿宴起身要走,却被金未一把拉住。

“你是不是觉得现在胧陵给你几分面子,处处包容你,你就很了不起?”他压低声线在阿宴耳边悄声说着,“他只是想要留着你打开最后的那具黑棺而已,等你按照他们的要求解除掉黑棺的密锁,你就不会像现在这样自由自在了。”

确实,自己除了一个麻烦的名字,又有什么能耐可以让胧陵再三容忍自己因无知而惹出的麻烦?

“我还不至于蠢到不明白这一点。”

但阿宴内心却拼命想要变得更蠢一些。

几米远那个繁忙交际的背影,是她心中一个可望不可及的目的地。

胧陵像是发现了阿宴的凝视,转过身来给她一个淡定的微笑。

这个微笑过于凉薄,以至于让她开始害怕,在揭开重重面纱之后,胧陵脸上剩下的只有毫不遮掩的虚伪和嘲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