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8章 茧壳

那两人在阿宴眼中分明是那么欢乐。

她们丝毫不顾及正在自己肌肤上攀爬的钻心火刺,和即将让她窒息的冰冷空气。

黑暗再次覆盖在她的眼前。

这种熟悉的致死幻觉让阿宴从好奇到疲惫,再到厌烦。

她不愿意再次陷入被动的陷阱。

左手,右手,左腿,右腿依次回应她的意志。

心跳声清晰而剧烈,和游走全身的血液共鸣出拥有通感的脉搏。

最先夺回的是听觉。

是电路炸裂的声响。

但还没等她睁开双眼,口中突兀的苦涩让她从晦暗的梦影中惊醒。

“呕……”

她条件反射地吐出口中苦到要中毒的异物。

“这是什么东西!”

残留在口中的苦涩顺着唾液企图延伸至喉咙中,阿宴赶紧将这口苦水吐了出来。

谁曾想这滩口水居然反重力倒喷到自己的脸上。

阿宴只能抬起手,想抹干净脸上的唾沫,却发现手脚被拘束在一道狭小的空间里。

被自己的头发遮住了视线,她只能收缩起肘部,在光滑的空间内壁上摸索。

没有锐利的边角,束缚住她的空间如完美的蛋壳般光滑。

脚底没有实物踩踏。

周遭的重力在体感上处于异常状态,比坪筑上的重力数值要小许多。

“这到底是哪里……”

阿宴好不容易扒开罩在眼前的长发,看到的却是满目的荒凉。

深蓝。

如宇宙边界般深邃的蓝。

细密的星子点缀在它的最暗之处,却没有明亮的光芒为她指出此地的文理。

有一种茕茕孑立漂荡在陌生星空之中的幻觉。

被她咬坏的呼吸用嘴套从她眼前飘过,从中飘出了纯净的,凝成烟雾的氧气。

阿宴顺着嘴套上的细管一路摸爬,在头顶发现了呼吸机的存在。

虽然只是一块小小的,突起的方形装置,在没有光照的条件下她甚至看不清这个呼吸装置的细节。

她又涌起了暴力的冲动。

可一想到将它破坏后可能面临真正窒息的风险,她还是松开了握紧的拳头。

她环顾四周,没有任何活物。

也没有看到任何璀璨得如同恒星的亮点。

除了某处电火花不断迸溅的细微声响,实在是静得可怕。

这一定又是帕拉斯游戏场的把戏!

这次干脆都不浪费内存造景了。

阿宴越想越气,干脆一拳头揍在了透明的蛋壳上。

“喀嚓……喀嚓……”

浅银色的裂痕显现在击打之处。

除此之外并没有什么异常。

漏气,液体渗入,爆炸,生化威胁。

排除了这些可能后,阿宴安心下来。

“又在摆什么花架子,快点放我出去!”

阿宴竖起手肘,朝面前裂开的霜花裂痕铆足了劲敲打。

可是霜花再也没有绽放出更多的裂痕。

她不甘心,又用拳头朝其他地方猛烈砸击。

一朵朵幽暗的霜花在透明的蛋壳内显现,进而连接成一片片的蛛网。

“这都是些什么钢化玻璃……”

用完力气后的阿宴只能漂浮在这块灰白色的茧壳中喘息。

一阵尖锐的电子噪音刺穿她的耳朵,原本嘈杂的背景音骤然变得巨响。

“咔咔——渣渣——”

奇怪的机械声音此起彼伏,折磨着阿宴的大脑。

就在她无法忍受之际,那些杂音突然消失了。

之后的声音便显得格外顺耳动听。

“姐,这个东西真的会变态吗?”

是一个小男孩疑惑的声音。

“是啊,再等等吧,估计明天就能看到了。”

另一个熟悉的声响。

“可是,变态不是坏人吗?”

小男孩再次纯真地发问。

“啊……那个啊,是指一种异常的心理状态而已。”

“这么说,变态和坏人是两个东西吗?”

“额……这两个概念有时候也会重叠。”

阿宴听着这二人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觉得分外无趣。

她本来就累,再加上二人催眠般的话语,不禁陷入了香甜的睡眠之中。

这一觉安好,等她醒来后,周遭暗灰色的蛛网像是植入了细小灯泡一样发着光,几乎要刺瞎她的双眼。

但一股更加强烈的光正在茧外朝她逼近。

耳边响起滋滋的声响。

金属发锈的气息混合在空气中。

头顶突然显现出一股压迫感。

好像被外力破出了一个洞。

凉爽的空气不断从上方涌入,将燥热和潮湿一应卷走。

强光开始显现。它从头顶降落,所到之处皆是光芒。

直视过太阳的阿宴竟然也因此而眨动双眼。

一道锐利的刀锋分明跟在强光之后,划开了枯槁的旧茧。

一双稚嫩的大眼睛悬在茧外。

“哇哦——”

阿宴就这么看着眼前的这个大脑壳。

他和自己有着相同的金黄色瞳孔,眉睫毛发却是如雪般的洁白。

阿宴一眼就认出了他。

“禺山!别以为你披着小孩的皮我就不认得你了!”

“是男人就和我单挑!敢不敢?”

小男孩对阿宴的叫嚣置若罔闻。他仍然一脸惊奇地扒开旧茧,朝阿宴伸出两根巨大无比的手指。

阿宴这才发现,不仅对方返老还童,自己的身材也变小了。

他只用两根手指,就把形同毛虫的阿宴从茧中捻了起来,左右查看。

“咦?怎么没有翅膀?”

阿宴哪里听得懂他在说什么,只是慌忙想要挣脱出眼前这个小巨人的指尖。

她四处搜寻着有些什么趁手的武器,发现自己还是太年轻了。

周围什么都是巨大的,就连桌子上的一块小饼干在她眼中都是一座大山。

一个普普通通的四方房间。

午后。

天气晴朗。

阳光洒在陈放旧茧和美工小刀的桌子上。

空气中弥漫着蛋糕甜点的香气,温暖得有些燥热。

变成小孩的AI禺山此时正把她拿捏在手中,津津有味地翻看着她的前胸后背。

阿宴哪里忍得下这口气?

既然找不到武器,那就用拳头!

她拼命捶打在巨大手指的皮肤上,却觉得自己的拳头全都砸进了棉花里。

阿宴不死心,她决定用咬的。

“嗷……”

这招果然凑效。小男孩禺山陡然松开了阿宴,查看着自己的手指。

“怎么了?被小刀划伤手了吗?”

是之前听到的那个熟悉的声线。

“不,姐,只是被那个家伙咬到了。”

落在桌上呈大字伏躺着的阿宴只觉得全身骨架疏松。

这几乎就是从十米高坠落的既视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