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称为茱姐的红发女子收起手中医疗器具,又拿起另一副器具,戴好暗黄色的外部防护眼镜,走到跌坐在一旁的阿宴身边。
她蹲下来,平视着阿宴。
阿宴也望向她,那张被遮盖得严严实实的脸上,只能隔着厚重的镜片看到一双充满好奇的眼睛。那双眼睛中,左眼的虹膜上有着一个呈S型的异常纹路。
元蕊曾对阿宴说过,她的姐姐元茱因为虹膜异常,适配贴着眼球的隐形眼镜时非常麻烦,需要多出常人几道工序才能得到一副好用的隐形镜片,单就这些工序,就使制作成本翻上个数百倍。
元茱的眼镜,因此也成为了个人的贵重物品。
阿宴此时几乎和那带着面罩的红发女子面贴面,呼出一口气都能喷到对方的脸上。她能清晰地看到对方眼膜上附着的隐形眼镜,昂贵得泛着金光。
“元茱……”
的确是元茱。
元茱一手抱着阿宴的头,一手抚摸着外部防护眼镜位于侧边的控制按钮,暗黄色的镜片上开始涌出一片又一片的数字和分析图像。
“没事,”元茱向身后同样一身防护服的妹妹元蕊交待,“宴棠打过基础疫苗了,就在一年前的海门医院,能在大夏的官网上查到记录。”
“那就好……呃?!”元蕊没有回头,因为面前刚刚陷入麻醉状态的喵喵即刻开始了褪化。
周身繁茂的棕黑色长毛一把又一把地从喵喵的皮肤脱落,而异常增生的骨骼也开始迅速消解。
这是元蕊第一次亲眼目睹狼人褪化的过程。
方才还是一只残忍的野兽模样,却在转眼间又恢复了人的体态。
在重现赤裸的皮肤上,突兀地随机排列着难看的横状深叠皱纹,假皮感十分明显,只有脸皮完好地保留了一些个人的面部特征。
元蕊不敢再轻易触碰喵喵的身体。血液已经从喵喵的眼角、鼻孔、耳朵和嘴边渗流出来。
“茱姐……你快来看看,看看吧!”
元茱全无和阿宴交流的意思,她放下阿宴的脑壳,转而走向元蕊。
“你去给宴棠的伤口消毒,这边换我来。”她将手中的消毒用品转交给元蕊。
“你们……会救她的,对吗?”阿宴问着身边的元蕊。
大半的表情被白色面罩所隐藏,元蕊只是点点头,为阿宴擦拭着肩头的创口。
一只苍劲的纤手忽然间拍掉了元蕊手中捻着的药,金属材质的取药器掐进了阿宴肩头创口的深处,惹得她连声叫痛。
二人愤懑地抬头,一眼瞧见了思亥那张因端正过头而显得死气沉沉的扑克脸。
“医生有用的话,还叫我们来干嘛?”
思亥眯起一双凤眼,不顾阿宴的痛诉拉扯着她的胳膊,将阿宴从地上拽起身来。
“你,还有刚才那个狼人,现在已经属于协会的管辖范围,不想惹上麻烦的全都退下,这里由我善后。”
七八个凑上来看热闹的岛民被思亥的兵腔剑语吓唬地后退了几步。
人群散开,让仍未恢复战力的阿津终于又获得了清晰的视野。他虚弱地躺在娜塔莉亚的膝上,搜寻着喵喵的身影,不想竟和环顾四周大声吆喝的思亥对上了视线。
十几分钟前,阿津还对眼前这个强气女子抱有错觉。
思亥在大夏时经常鬼鬼祟祟地跟在他和喵喵的身后。他一度以为这个思亥是喵喵的某个疯狂粉丝。
直到思亥的铁拳不声不响地砸在他的腹部,肋骨皲裂的声音配合着内脏扭曲的绞痛,打碎了他的天真想法。
阿津终于明白缠绕在思亥周身的那一丝诡异难解的氛围究竟是什么。
是杀气。
赤裸裸的杀气。
他艰难地从娜塔莉亚的怀中爬起来,两只脚才刚触摸到地面,灌注于脚筋的力气像泄气的皮球瞬间干瘪。
娜塔莉亚只能从背后抱住阿津,“不要!别去了……我、我只剩下你一个人了。”
昏迷不醒的喵喵穿着一层松垮的皮囊,就那么躺在地上,任人指点。
他实在是不忍心看到这一切,可他连推开娜塔莉亚的力气都没有,更没有向前迈一步的力气。
“是谁在那里大放厥词啊?”
胧妈从哆哆嗦嗦的岛民堆里走了出来。她带着一脸霸气的笑容从容插到思亥和阿宴之间。
“要是聊起协会里的事,我倒也是知道不少,”此刻的胧妈如同大神附体,气场全开,“什么五行八卦,天干地支,我多少也是认得的,至于……你,叫思亥是吧?”
“有何贵干?”思亥眉头微皱。
胧妈呵呵一笑,“你大概是近几年的新人吧,我可还没有听说过呢。”
思亥十分反感胧妈讲话的套路:“听说过如何,未听说过又如何?”
胧妈被不上道的思亥呛出了笑意:“无论如何,这里是老娘的地盘。你想要耀武扬威,还要先问问我同不同意。”
“哼。”思亥收起手中的各式武器。
“你的意思是,要和我单挑吗?”
“噗……哈哈哈哈——”
从胧妈口中爆发出的笑声着实洪亮,余音绕梁,片刻不得消停。
周围的岛民当然不甘示弱,也跟着胧妈一起哄笑起来。
徒留元茱元蕊二人专注于眼前阿宴和喵喵的救治,对周遭的境况视若无睹。
思亥不明所以,只觉得自己受到了羞辱。
“你们笑什么?”
原来是个傻的。胧妈心底琢磨着,脸上却不显露于色。
“小姑娘,你可千万别多想,我从没想过要和你单挑,因为我身后的这群人不允许我做这种不值当的买卖。”
“哦,你们是想以多欺少,玩车轮战!”
千艋岛的人真卑鄙啊,这大概就是会长要把协会从这个岛上搬出去的原因吧,思亥私下感叹。
“唉,别想太多啊,小姑娘家家的,不要开口闭口喊打喊杀,大家也可以坐下来喝杯茶,交流交流感情嘛。”
胧妈正这么说着,卡伦立即贴心地从背后递来一杯热茶。
胧妈接过茶杯,浅浅地抿了口茶,“劳烦你大驾拙地,听闻,还有其他人和你一同出差至此,阿姨敢问,还有些什么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