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如幽灵般出现又消失的身影,不正是自己吗?
身上那件因行动不便而无奈被改制的短装,此刻正安静地被叠放在胧公馆那间小小的休息室里。
它所用到的高强韧度布料会在幽暗的环境下散发出一种迷离的金属光晕。
这种布料,不是轻易能够在这片地面上看到的。
阿宴恍然一怔,再定睛一看,面前只有同样瞪大着眼睛的翠纱。
“……怎么了,阿宴?”翠纱小声问着。
阿宴不知所措:“你,刚刚有看到,一个和我一样有着粉色头发,穿着黄裙子的女孩吗?”
翠纱摇摇头,指着周围昏暗空旷无一物,除了墙什么都没有的四方陈设,“这里哪有其他人呢?连个坐的地方也没有……”
细弱的灯光从墙角墙缝里渗透出来,虽说还能凭借良好的空间感分辨出距离长度,一片漆黑的脚下无法给予阿宴视觉上的支持,她只能牵着翠纱的手,一步一步,小心翼翼地感受脚底的每一丝回馈,仿佛一个不小心就会坠入深不见底的巨穴之中。
光顾着脚下,她却没有发现,其实从这一头走到那一头,其实要不了多久。
“啊呜……”
垂下的额头撞到了前方挺立的禺山。
身着半副盔甲的平津怎么说也有200公斤,就这么被禺山横腰搁置在肩头。
禺山以极其僵硬的姿势转过身来,“再等等,门禁系统已经持续运营了上千年,没有那么灵敏。”
如果不是禺山主动提起,阿宴根本不会发现前方的那道暗门。
微光沿着暗门的轮廓四散出来。起先是朦胧的细线,一转眼,光线变得剧烈而耀眼,直至整扇大门被白色的光所填满。
扛着平津的禺山,脚步熟练,走进了关门之中。
阿宴和翠纱也捂着眼睛,走进了光里。
从踏入光门里的第一步,阿宴就有一种强烈的不适感。
从四面八方刺入的光线让她如芒在背。过于明亮的室内布光严重妨碍了她的视觉。
身旁的翠纱几乎睁不开眼睛,只能闭上双眼抱紧阿宴。
“这是什么……我的眼睛好痛……”
阿宴安慰着翠纱,却逐渐开始适应这充满强光的房间。
室内的陈设布置开始倒映在她那金黄色的瞳孔中。
极简的白色割断与造型之间,摆放着一个个通透的方形玻璃樽,其中充满着或淡黄或深棕的液体。总有一些奇怪的物体浸泡其中,从那充满着不规则和柔软的外表看来,应该是各种生物的局部组织标本。
这只是前厅的部分。
阿宴扶着无法睁眼的翠纱,绕过前厅,跟随禺山的脚步向前走,来到了另一片封闭的空间。这里的布光稍显微弱,但以翠纱这等常人的眼睛仍然无法适应。
在这个无法判断造型是圆或是方的空间里,存在着一排尺寸一致,等距环绕排列的门。一扇黑色的门从其他干净整洁的门扉之中跳脱出来,引起了阿宴的注意。
她让翠纱倚靠在墙边,自己走近那扇边角略显污秽的门,伸手一推,才发现这哪里有门?
她又看看其他的门,抚摸着它们的门框。在脱离了视觉上的误导后,阿宴终于明白,这里原本应有的一扇门扉不知为何被拆掉了。
黄黑色的污物粘黏在消失之门的门框上,又进而流到了地面上,泛着有些恶心的油花。
这一片狼藉和房间中其他干净整洁的风格实在相悖,阿宴反而更加好奇地蹲下来查看那一层黑黄混杂的污物。
“这一坨坨的,究竟是什么呢……闻着这个味道,是油脂的香味,不像是排泄物啊……”
阿宴伸出手指想要戳一戳那一坨坨的污物,却又嫌脏不敢下手。
“是被融化的人体组织。”
禺山背对着阿宴,在另一面墙上舞动着手指。叮叮当当的虚拟键盘敲击声在他手指间跳跃。
“好好的人体组织到底是被怎么融化的啊……而且居然能融化得这么均匀有致,香气喷喷……”
阿宴更感奇怪,但想到禺山这个大块头除了知道很多东西外,脑筋似乎不怎么灵光,她也就不觉得禺山是在说谎。
“门框周围安装有多维辐射发生装置。配合门顶部的生物体征识别扫描仪,可以在十秒内获取钥匙人的基因编码。”
禺山头也不回,继续操纵着手边控制升降机的键盘。
“钥匙人是什么?”
禺山面前原本天衣无缝的白色墙壁突然显现出一条黑色的缝隙。长约2米的缝隙朝两边扩散,直至显现出一扇门的形态。
阿宴抬头望了望禺山那边,发现禺山所启动的是一间升降机。之所以她这么确定,是因为她看到了升降机内的楼层操纵界面,和胧公馆的升降机一模一样。
“坐上这架升降机,我们就可以回到地面了。”禺山转过身来,对阿宴如是说。
然而阿宴的好奇心已然被禺山点起。
“等等,你先告诉我钥匙人是什么?”
“就是你脚边的那一堆残渣。”
“美穗,”禺山透过阿宴,注视着她身后那个黑色的窠臼,“我从你身旁的那个囚禁仓里醒来时,听见其他人这么称呼钥匙人。”
“怎么可能……”阿宴盯着脚边的这摊污秽之物,完全无法将丑陋得让人作呕的它同青春靓丽,一笑一颦都充满活力的美穗联系到一起。
她突然想起来胧陵给她的手机里,还留有一张美穗的自拍。
手机屏幕上的美穗穿着漂亮的泳衣,在海浪之上展现着自己灿烂的笑容。
“……是她吗?”阿宴将手机屏幕硬塞在禺山的面前。
禺山只是简单瞟了一眼。
“我的囚禁仓封锁器出现了故障,从多维辐射发生装置里放出了超量且致命的核射线。在我睁开眼睛之时,这个钥匙人已经全身溃烂,无法辨认面部特征。”
阿宴看了看禺山脸上毫无感情的冰冷线条,又看了看手机屏幕上的美穗,仍然不能相信在她脚边冒着油花的温热物质曾经是一个她所认识的人。
“究竟是什么核能装置,怎么能这么不靠谱……”
阿宴躲开脚边的那堆油脂,不敢再次用眼睛确认它的肮脏形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