呆滞失神的平津从阿宴纤细的肩膀滑落在地。
就像个被抛弃的,没有情智的木偶。
周围泛滥着腥臭的气息,毒素就这么从阿宴的眼耳口鼻侵入体内。
不仅头晕沉沉,阿宴的眼泪也一层叠一层地在眼眶里打转。
她含着泪,在一片模糊中摸索着倒在身旁的平津,发现平津也和她一样,眼泪鼻涕大把地流淌在他毫无表情的脸上。
“呃……好想吐……”
阿宴不小心吸入了一口浓烈的瘴气,整个消化系统立刻引发了强烈的排斥反应。
要是顺势吐些东西出来,可能会好受些。这么想着,她开始拼命的干呕,却连一滴胃液也没有翻涌出来。
“停下,这样会吸入更多瘴气。”
禺山像一只温顺的巨型德牧蹲坐在阿宴面前。它丝毫没有请问的礼貌,捧起阿宴的双手反复按捏着。
“你……你在干嘛?”
阿宴不敢暴力反抗。那简直就是找死。
“找到穴位,止吐。”
这个大块头居然还会点穴……阿宴惊讶得不小心又多吸了一口瘴气。
不过,她的手在禺山的大手掌中一顿按捏之后,呕吐的冲动确实渐渐平息了下来。
“好臭……”
阿宴捂着鼻子,精神越发萎靡。她看了看躺在地上一动不动的平津,又看了看蹲在她身旁丝毫不受瘴气影响的禺山。
“你到底是什么做的,你不怕瘴气吗?”
禺山裂开嘴角,一字一句回应:“不怕。我来帮你。”
你能怎么帮……
阿宴抹掉眼泪,心里暗自嘀咕着,抬头却赫然发现禺山原本光溜溜的头顶开始生长出细密的白色毛发。
不仅头发和睫毛,就连眉弓处也冒出了一茬又一茬的针点样白眉毛。
它肩膀处刚被平津的钢掌扣开的五个窟窿创口,此时已经愈合得只剩下几道红色瘀痕。
禺山举起右手嵌入自己左肩头上的创口,五个指头回钩成弓样。肩部皮肤紧绷在指尖处,透出了青紫的淡纹。
紧接着,禺山的右手自上而下将肩头至胸部的一块皮肤干脆利落地撕扯下来。
干净而直接的动作,让溅出的血液完全滞留在创面。
一张白皙的人皮被紧捏在禺山手中。人皮的另一面沾满了殷红鲜血。
禺山的这番自残操作让阿宴看得目瞪口呆。
“你……你的皮?!”
阿宴靠得太近,几乎能分辨出禺山胸前裸露的鲜红色肌肉纹理。
眼前一片血肉模糊,惨不忍睹。
更奇怪的是,将自己胸前撕掉一大块皮肤的禺山,一点也不喊痛,反而将身上缺失的那块鲜血淋漓的皮肤递给了阿宴。
好恶心。
阿宴敏感地躲开,“……不要,你给我这个……想要做什么?”
阿宴向后退一步,禺山就向前迈一步,直到阿宴被躺平躺在地的平津绊倒,跌坐在一旁。
禺山两手牵扯着那片从自己身上撕下的皮,来回弹拉着,好让这块皮所附着的血渍和组织液快速分层。之后,它将那块皮蒙在阿宴的口鼻处。
贴面的是带有血和粘液的那一面!
黏糊糊的死皮正在她的鼻息之前鼓动匍匐。
阿宴以为禺山想用这种恶心的方法让自己窒息,极力抵挡着禺山的双手。
禺山只是简单地回应阿宴的不满:“防毒,过滤。”
眼前这片快要干涸的死皮已然覆盖在她的面前。
脸上湿润的触觉变得干燥起来,出乎意料之外,阿宴的鼻腔里并没有血腥的臭味,反而散发着某种水生植物的清香。
她放弃了抵抗。
口鼻里开始吸入没有异味的空气,头晕眼花的状况也有了很大的缓解。
几分钟后,除了泪腺的刺激暂时无法解决,阿宴的呼吸和代谢已经恢复了常态。
没想到这个叫禺山的大块头全身都是宝,就连死皮也这么有用。
讶异之间,阿宴取下覆盖在自己面部的大块死皮,将它一分为二,一片被搓成一条细带,挂在两耳后,横系在自己的鼻下,另一片被揉成两团塞在平津的鼻孔里凑合着用。
阿宴隐约觉得身旁的大块头挑动着刚长好的眉毛,似乎有些不满。
管它呢。总之,对阿宴而言,两个自制的防毒口罩就这么完成了。
解决了毒气的威胁,接下来的问题就是如何返回地面。
阿宴环视四境,角落里堆积着腐烂已久的垃圾,就连脚下也渗着粘稠恶臭的液体。
她抬头望着顶部,没能发现来时坠落的那条直线路径。这里四处都蒙着一层厚厚的灰,简直是一个昏暗的密闭空间,不远处飘来的风却让人心存幻想,觉得出路就在前方。
阿宴追逐着其中一条风线,以为可以找到出口。她仔细打量着那面透着风的黑暗之墙,没想到只是凑近脸看了看,竟有无数只爬虫从她脸颊两侧呼啸而过。
“我的妈,是虫窝!”
被密密麻麻的惊悚触感吓到,阿宴逃命似地躲到了禺山的身后。
她借着禺山些微发着夜光的皮肤,查看着自己体表是否还爬有其它的虫子,脚踝却被平津的铁掌一把抓住。
在平津眼中,已经好久没有出现过的色彩,终于又活跃了起来。
可是,他仍然无法分辨视觉中的那一抹粉色,只能拼尽全力挪动手掌,靠近眼前的这个人。
“平津,你清醒了吗?”
眼前这个模糊的影子,似乎正在和自己对话。平津这么觉得。
他想要说话,却发现喉咙被不明物体堵塞,连连咳嗽。
从口中喷涌而出的血,流进了铁掌的关节缝隙里。
禺山的血液掺杂着以兆计数的纳米机器人,不仅能够迅速重建内稳态,还具有对各种毒素的即时免疫效果,其成分已经与正常人的血液不尽相同。
而平津只是普通人。他那含有多种人体代谢产物的血液滴落在腌臜的地面,立即引来了附近的各种蚊虫鼠蚁。
悉悉索索的声音由远及近,是众多细小害虫迅疾的脚步。
一条红艳发亮的长脚蜈蚣不知不觉之间攀爬在阿宴的小腿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