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文凭焦虑

走出办公室的门，见到了熟悉而又美丽的晚霞，虽然它预示着一天的白昼即将结束，但不知为何，今天却显得格外朝气蓬勃。郊区的风迎面吹来，走在路上感觉到胳膊有些瑟瑟的冷，知了不再鸣叫，转眼已是秋天，我不禁倒吸一口气，反复搓了搓手臂。此刻我急需一些有温度的事物，却不由得想起那件附着派特记忆的薄薄的、舒适的外套，它已经被尘封在衣橱里很久，该添置一件新的了。

今天的班车上，罗斯虽然与我坐在一起，但是我们都默契地没有聊天，到了她的那一站，我就跟随她一起悄无声息地下车。她家其实离我的新房子不远，都在天幕区，不过天幕区面积很大，现在还有很多区块处于规划建设中，她家附近有很多工地，老远就能听见叮叮当当的敲打声，那一幢幢未完工的建筑物渐渐显露出雏形。她指着远处的一个建筑物，对我介绍道：“我家旁边就是体育公园，我平时周末会带女儿过去。”

“啊？你都有女儿啦？”我惊讶地问道，因为罗斯看起来很年轻，打扮时髦，见解独到，像她这样的五百强企业成功女性居然已经生娃，多少让我觉得难以想象。我一脸惊讶的表情逗乐了罗斯，她看起来发自内心的开心。

我们走到街边一家奶茶店，她二话没说，请我喝了超大杯的香芋味奶茶，我好奇地问：“你怎么知道我最喜欢的就是香芋味呀？”

“诶，上次在班车上路过一个奶茶店，你说那家店的香芋味道最好喝，每次路过都要喝的。”听她如此解释，我恍然大悟，顿时佩服起她的细心。

“对了，我还不知道你是哪所学校毕业的，只知道你是在澳洲读的书。”

“是【狮子心大学】，市场营销专业的商科学士学位，一所有百年历史的学校了。你呢？”为了避免无效交流，我干脆先把自己的底牌都交了，反正也没什么见不得人，还不如拿出坦诚的态度，拉近我们的距离。

“我是【芈海市北海大学】计算机系硕士毕业，本科是高考进去的，硕士是保送的。”从罗斯的相貌以及她在公司的经理职位来看，应该实际年龄比我大十岁左右，在她参加高考的的年代能够考上【北海大学】，而且硕士还被保送，应该是极为厉害的学霸一枚。

“哇，好厉害，我们三楼工程部的林晓也是【北海大学】毕业的，你们是校友呢。”

“哈哈哈，咱们公司卧虎藏龙，估计有不少都是名校毕业的。”罗斯仿佛是故意忽略“林晓”这个名字，顾左右而言他。

“那么，公司里很多人都是硕士毕业吗？”我不禁产生了一丝焦虑，毕竟我也很想通过自己的实力在未来得到提升，如果大多数人都是硕士学历的话，我现在的大学文凭就显得捉襟见肘了。

“我与总部打交道不是很多，但是工厂这边的学历参差不齐。”

“哦，我明白的，车间的工人除外，办公室里的同事呢？”

“大部分都还是大学文凭，但估计都是名校毕业的，硕士毕业的比较少，但是老板们一般都有个MBA文凭。”

“MBA是什么呀？”

“就是一个管理学的硕士文凭，具体叫什么你可能要自己去【飞驰网】搜索一下，我没有你英文那么好。”我知道罗斯在跟我谦虚，对她莞尔一笑：“哪有，你英文也很好的，只不过平时没关注这个罢了。MBA这个文凭要脱产读吗？”

“好像我们公司的老板们都没脱产读，他们一般周末去上课，但是国内的MBA好像只能拿到硕士学历，拿不到学位证书，具体的你可以去咨询一下。”

“哦......没想到这里面还有这么多门道啊！”我记下罗斯对我说的这些信息，心想：看来在我们公司，到了经理这个职位，只有大学文凭是不行的，最起码也要有个硕士文凭，或者说有了硕士文凭才能爬到经理或者以上的级别。但是一般硕士都要脱产读，我不想牺牲两年宝贵的工作时间，等毕业了也不一定还能继续回到公司，所以只能先考虑这个MBA文凭了。

“对了，你今天是为什么跟我一起下车来着？”

罗斯的思路很清楚，但是由她起头不方便，所以好心提醒我想咨询的正经事要赶紧问，于是我心领神会：“哦，是这样的。我其实入职这两周以来，也就认识那么几个同事，但是没想到那些没有打过交道的同事也认识我......觉得有点奇怪。”

“哈哈，这有啥奇怪的？在你进公司以前，我们都知道你要来了。”

“啊？！你们都知道啦？是全工厂的人吗？你们怎么知道的？”我其实心里明白是多此一问，但还是觉得这件事情被传的有点远了。

罗斯还是展现了她的良好素养，耐心地给我解释道：“办公室的领导都知道密总要介绍进来一个重要关系户，你又跟他同一个姓氏，领导们既然都知道了，下面的人也自然要关照一下。虽然你们的具体关系谁都不清楚，但是我感觉你应该不是他女儿。”

听到罗斯的分析后，我心中的钦佩之情溢于言表，但我更加关心的是她为何能分析出来我不是密海的女儿：“怎么说？”

“因为厂长Wilson把你安排到了移动式空压机呀，你没见到这个板块的所有人都在三楼，基本上与世隔绝么？”

“啊......是因为移动式空压机在公司不受待见吗？”

“在公开场合不能这么说啊！”罗斯好心地轻轻点了一下我的额头，继续说道：“因为移动式的订单量本来就不多，公司还是依靠固定式空压机赚钱的，你去那里才能学到更多东西。”

罗斯的逻辑很严谨，无可反驳，我有些沮丧，虽然不情愿，但是也不得不意识到，原来舅舅对我的关心是打了折扣的。可能其中有舅妈的缘故吧，她总是不希望我们家过的比他们好，一直在和我们攀比，包括到底是舅舅赚钱更多，还是我母亲赚钱更多。罗斯可能察觉到了这一点，开始安慰我：“你刚毕业就能进「世墨系统」，已经很不错了。这里管培生的招聘标准也挺高的，你到时候看看机会，半年后能不能换到固定式那边去轮岗，讲不定还有机会到总部去。”

听了这句话，我总算是见到了希望的曙光，迎合着说道：“你说的对，而且我发现大家对我的态度还是很友善的，说明【他】还是照顾了我。特别是林晓哥哥，他帮了我很多忙。”提到林晓的名字，罗斯望向街边的一个角落，刚才还直视我，现在却刻意不对上我的目光。她眼角透着笑意，一副八卦的样子，我估摸着是听到什么流言蜚语了，于是赶紧撇清关系：“你刚才说移动式订单量不多，这一点瑞秋姐姐也提到过，她人是挺好的。就是......”罗斯见我欲言又止的样子，转过头瞪大眼睛、满怀期待地看着我，我吸了一口奶茶后，才鼓起勇气说出口：“就是感觉她好像有点喜欢林晓。”

“哈哈哈哈，不会吧。”罗斯一边大笑着，一边呛到了自己，差点把刚喝的奶茶喷出来。我赶紧用餐巾纸帮她擦了擦嘴巴边缘。她赶紧咀嚼了几下嘴里的珍珠，才继续说道：“我们只知道林晓跟你关系不错。”

“诶？真的吗？你听谁说的啊？”

“我们IT部门要和公司的每一个部门打交道的，而且那个闲哥在工厂是老员工了，他路道很粗的。”我眼前浮现出IT主管魏闲的那张圆脸，他最近把发型换成了平头，耳朵也露了出来，每次在班车上碰到，都感觉特别有“福相”，却没想到也是个热爱八卦的人。罗斯又特别叮嘱了一句：“今天我跟你说的所有事情都要保密啊，要不然以后我就不跟你说了。”

“好的，没问题。那你们别误会我和林晓，我们只是同事关系啊！”我信誓旦旦地说道，还不忘补充了一句：“不过他答应做我哥哥，而且人的确很好。”我不知道为什么自己要补这么一句，虽然显得多余，但是不说出口心里又觉得难受。

“那倒是不会误会的，因为你们的确也没有什么事情发生，只知道你们关系挺好。”听了罗斯的话之后，总算是舒了一口气，毕竟刚进公司，我可不希望自己在“男女关系”的事情上比“工作表现”出名；就像以前读书的时候，我也不希望因为谈恋爱而影响到学习成绩，如果真的要我舍弃一头，那我宁可不要恋爱。罗斯继续关心地问我：“你现在工作一段时间下来，还适应吗？”

“我也是这两天刚刚才接手一点像样的工作，之前都是在忙着培训，或者帮瑞秋跑跑腿。”

“大公司就是培训特别多，以后还会有道德法规培训、财务知识培训等等。”罗斯看了看手机，说要回家照顾女儿了，她老公已经发消息来催了，还约好了下次周末有空在一起吃饭聊天。

于是我在路边拦了一辆强生出租车，而后与她挥手道别。

回到家中，虽然工作一周很累了，但我还是对母亲汇报了，舅舅帮我安排在移动式空压机，其实在公司并不是十分重要的板块，而我的师傅瑞秋虽然态度友善，却也一直不肯教我工作，基本上能拖延就拖延。母亲觉得这件事无可厚非，首先，舅舅心里肯定是想帮忙的，否则当初在澳洲也没必要主动提出来，但是舅妈那边的情绪他也必须要照顾到，所以只能先把我安排在这样一个看起来“不受待见”的部门，就像罗斯说的，可以待半年后再看情况，她劝我不要想不开；再者，瑞秋不愿意教我很多工作上的事情，也不能怨她，她应该也是被上级领导交代过，带我这件事情其实是一个烫手山芋，吃力不讨好，她自己只是个专员，我事情做得好则可能会超越她，我事情做错了怕会拖累她。

我非常想自食其力，哪怕不依靠舅舅，这样就无需再看舅妈的脸色。奈何母亲不放心，她认为我好不容易进了这家公司，就不要再过多地折腾，进入「世墨系统」的机会很难得，我认真工作、学到本领才是正事。母亲说的完全在理，但我总感觉身后有一双命运的大手在拉拽着，其实我根本就无法掌控自己的命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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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周六上午十点半，我和琳儿约好了在她家附近的公交车站集合，然后我们就按照网页上打印出来的地址一路走过去。最近天幕区与宁祥区交界的地方开了很多家韩式烧烤餐厅和台湾麻辣火锅店，我们一路上都在商讨下一次是不是要去尝试一下麻辣火锅，因为韩国烧烤店已经吃很多次了。最后，我们终于从一溜排的餐厅中找到了那家新装修的门面，这家新开的韩国烧烤自助餐厅从外部看，与上次我们去过的装修风格几乎一模一样。门口的迎宾小姐身穿韩式传统服装，热情而礼貌地接待了我们，但是我不敢掉以轻心，还是先仔细询问了店家关于优惠活动内容，才敢进入饭店。听说最近一段时间，很多饭店的优惠券有诸多限制条款，有的是周末不能使用，有些是工作日不行，甚至还有的要分时间段消费，我非常害怕一不小心就与优惠活动擦身而过，白走一趟。

吃饭的时候，琳儿跟我说，她马上就要去法国作交换生了，也就是今年年底之前的事情，学校已经与法国那边的医院联络好了，就等宿舍和签证等事宜安排妥当即可。再次谈到文凭，我真的很羡慕她当初高考分数那么高，可以读自己梦寐以求的专业，而且是本科和硕士连读。相比之下，我现在已经进入社会，再想沉下心来继续深造读个硕士，难度会比本硕连读要大，而且我不确定自己是否还能静下心来备考，毕竟需要把大量精力投入到工作中。

“其实我也想去读个硕士。”趁着讨论这个话题的当口，我也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为什么呢？”琳儿把头一歪，开始专心吃着盘子里的食物，头也不抬地问我。

“我昨天下班跟一位同事聊天，才知道公司里面的经理以及更高级别的领导都是硕士文凭，而且都是名校毕业。我的压力瞬间就大了很多。”

“你不是刚刚进公司么，轮岗还要两年呢。”听琳儿的口气，感觉她内心并不是非常支持我读这个硕士，即使我表达了自己是因为有职业需求，她也并没有表示赞同。我只能继续试探着表明自己的态度：“是的，但是轮岗的时候也不忙，所以我想着要不要先盘算起来。”

琳儿继续吃着盘子里的烤肉，不置可否，我害怕冷场的沉默，说道：“对了，我们同事提到一个硕士学历叫MBA的，算是管理类文凭。的确是可以在职读书的，但是我上网搜索了一圈，学费要十几万，真的好贵；而且入学标准也跟其他硕士不一样，需要至少有三年的社会全职工作经验。有些大学的录取标准是需要考生通过国家地区统考分数线，有些则不需要考试就能入学，怎么读个书那么烦啊！”没想到进入社会之后，样样事情都变得比上学时候更加复杂，我的心里有点烦闷。

“是挺复杂的，那么哪些学校是需要考试的，哪些不需要呢？”

“我上网搜索过，【北海大学】必须要通过考试才能入学，而且除了笔试，还有面试。问题是，我连工作的面试都是内定好、糊弄过去的，这可怎么办啊？”

琳儿没忍住，扑哧一笑，说道：“这个问题很重要，除此之外，还有学费十几万，你打算怎么办呢？”

“是的呀，我现在工资一个月才三千块，就算是把我卖了也不够付学费的！”

“那就先别想了。我们要不先点个哈根达斯冰激凌吧。”琳儿看起来想岔开话题，我虽然觉得她今天的态度有些奇怪，但是想到琳儿一直是尖子生，性格十分要强，估摸着她是不希望我以后的成就超过她，甚至平起平坐都不行，因为她必须永远维持好自己学霸的人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