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面从雾景开始,近处的巨崖大石清晰可见。一片茂盛的松林在阳光下生机勃发,密林深处的楼阁院落若隐若现,院前有小桥流水和往来行人。
画中山石坚挺,树木润秀。全图生动活泼,意境深远隽永。画面上山势起伏绵亘,危峰如削;平丘如砥,岩树茂密,溪流回旋,草庐竹林边有高士徜徉;江上则烟波浩渺,渔艇轻泛。笔墨苍润,极尽山水淡远微茫之趣。
林云溪闭目良久,忽然睁开眼,交口称赞道:“三师兄这幅画,虽无画,却有韵,令人回味无穷。”
乐越潇微笑不语,手中断竹又起,仍是原来那幅画。这一次看完,林云溪隐隐有所感悟,只是虚无缥缈,每次想要抓住这稍纵即逝的感觉时,他像一只灵活的游鱼,从指间逃走。
乐越潇见他满脸茫然,笑了笑,继续花了起来,仍是那幅画。如是这般,乐越潇画了三次。林云溪越看越是心惊,心中那份感悟也越来越清晰。看到后来,直觉山师兄手中青竹越来越快,竟如一道剑光一般,在画中流转。
天空中一幅无形的话似乎也活了过来。山石之厚重,如虎踞龙盘;危峰之险劲,如鹰击长空;虫蚁之微末,如盘根错节;草木之零落,如风飘雪雾。溪水之浩渺,如万里清波。
山水草木中,一笔一划中都潜藏着一套剑法的万般变化。笔墨浓淡相宜,如剑法繁简的变化万象,浓不增其繁,淡不避其漏。林云溪陷入这套美妙的剑法中不可自拔,溪山清远剑脱鞘而出。
“溪山清远,亦剑亦画,画始则剑凝,画止则剑终。”
乐越潇的话仿佛从云中朦胧深处传来,穿过重重剑影,在林云溪耳边回荡。只见那剑忽快忽慢,快时电不及落,光不及飞;慢时如山岳潜行,沧海桑田。到最后星剑光芒,溪山清远剑话玩最后一笔,落入剑鞘中。
乐越潇似笑非笑的看着林云溪,道:“云溪,师兄这套溪山清远剑法怎样?”
林云溪心中惊喜,道:“多谢师兄教我这套溪山清远剑法,今日能看到一幅好画当真是大饱眼福。”
乐越潇忽然想起一件事情,肃容道:“你不要将学习这套剑法的事情告于师傅知道,我怕师傅他老人家知道会不高兴。”
林云溪疑惑问道:“怎么了,师傅知道你教我这套厉害的剑法怎么会不高兴。”
乐越潇苦笑一声,道:“我也不知怎么向你解释,总之不要告诉师傅就是了。”
林云溪似懂非懂的点点头,道:“师傅一直教我折月峰镇山剑诀太乙万象化星诀,可是我资质愚钝,到现在也只能在晚上才能施展出来。我觉得这套溪山清远剑法挺适合我的,我是不是向师傅禀告放弃太乙万象化星诀,专心学习溪山清远剑法。”
乐越潇摇摇头:“太乙万象化星诀,是我折月峰立山的根本所在。练到最后能够颠倒日月,干扰天象,有莫大的威能。师父教你练习太乙万象化星诀,也是对你寄予很高的期望,怎能说放弃就放弃。溪山清远剑法虽然厉害,与太乙万象化星诀相比如萤火之光与太阳相比。而且溪山清远剑法不是适合人,而是适合这把剑,只有这把剑才能使出来溪山清远剑法。”
“师兄怎么对这套剑法如此熟悉”林云溪轻抚宝剑问道。
乐越潇似乎想入了回忆中,脸上挂着一丝痛苦道:“在你之前,这把溪山清远的主人就是我。后来我因触犯门规,被师傅责罚终生不得用剑,这才潜隐山林,整日演习法术,虽无心插柳,却也有所小成。”
林云溪能感到山师兄对这把剑的喜爱,就像自己第一次看到师父赠与这把宝剑时,自己欣喜若狂的心情,道:“师父有时面硬心软,怎么会对师兄这么严厉的惩罚。”
乐越潇苦笑道:“没有被逐出山门,师父已经对我很仁慈了。当时我犯的错误差点酿成两大山门之间的火拼。”
林云溪问道:“师兄,我怎么没听说过此事。”
“当时师父刚捡到你,将你抱到山门,你还在襁褓中,是个小不点”乐越潇说着说着用手比划了一下。
林云溪脸色一红道:“师兄,能跟我说说你的往事么?”
乐越潇脸上浮现了一丝追忆的神色,似乎想道什么痛苦的事情,神色黯然道:“当时我也就你这么大的岁数,初出茅庐,,仗剑天下,以为天下之大我尽可去的。正当我踌躇满志,在中州崭露头角时,我邂逅了一位美丽的女子,她虽然是烛神教的一位神使的女儿,却从来没做过坏事,在我心中她就是是天下最善良的女子。后来我们相爱。但正邪不两立,我知道我们没有结果,但我却不可自拔的
疯狂的爱着她。后来我的未婚妻听说了此事,千里迢迢从东海飘渺岛赶来。”
林云溪暗道:“师兄的未婚妻竟然是飘渺岛的,只是不知是何人?”
乐越潇似乎知道他在想什么,问道:“以一定好奇我的未婚妻吧?”
林云溪的想法被看破,道:“师兄,你继续讲。”
“她的名字叫纪芙香,是东海飘渺岛岛主凌波仙子的三弟子,名字叫纪芙香我们年级相当,又同为三弟子,说起来十分有缘分,师父跟凌波仙子在我们很小的时候就跟我们订了婚。”乐越潇接着道,“芙香也是一位善良的女子,不过性格有些火爆,不容人也不容事。当时我心爱女子遭到长秋山的围攻,命在旦夕,我听闻消息,本想前去相救。芙香却死命拦着我不让我去,耽搁了不少时间,我赶到时她已经浑身鲜血从空中幽幽飘落下来,如一朵盛开的百合,胸口插着一把剑。我伤心欲绝。想道这都是芙香拦着我才造成这种后果,怒火攻心,一时丧失了理智,与芙香打斗了起来,失手重伤了她。凌波仙子闻听消息大怒,气势汹汹的要我赔罪,并解除了婚约。我当时年轻气盛,骂了凌波仙子两句,那女人心眼比芙香还小,非要让师傅重罚我不可,要不就要宣战。师傅惩罚我并不是为了息事宁人,而是的确恼我伤了芙香。”
林云溪听他话里话外,称呼纪芙香十分的亲密,道:“师兄十分喜欢芙香师姐的,是吧?”
乐越潇点了点头,叹道:“如果没有遇到她,我与芙香现在已经是一对举案齐眉的夫妻。”
林云溪为两人感到可惜,本是青梅竹马的一对,最后却是这种结果。世事无常,令人不胜唏嘘。
“云溪”乐越潇语气有些沉重,道:“虽然我现在这幅落魄模样。但我从没有后悔与她相爱,那是一种很奇妙的感觉。但当她面临危险时,我的一丝犹豫却让我悔恨至今。虽然师父很不赞同我这样的建议,但我还是要跟你说一句,假如有一天遇到了自己心爱的女人,不要管她是正是邪,是好是坏。千万不要有任何的犹豫和怀疑,就算拼了自己的性命也要去保护她,至少你不会给自己的一生留下伤疤。”
云溪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道:“我记着师兄的教诲了。”
乐越潇显得有些意兴阑珊,疲倦道:“时候不早了,早些休息吧。”
林云溪抽出溪山清远剑,道:“,师兄先去休息吧,我睡不着,况且刚才的剑法还有滞涩的地方,我再练一会儿剑法。”
乐越潇道:“练剑不能强求,顺其自然才能发挥这套剑法的极致。你到山林溪谷中,四处转转,或许会受到意想不到的领悟。”
“嗯”林云溪道:“师兄早些休息吧,我在这儿练剑怕是会打扰到村民,一会儿出去村外练剑。”
乐越潇拍了拍他的肩膀道:“小心一些”
说完,慢步朝自己的房中走去。
乐越潇走后,林云溪盘膝座下,回忆着刚才的一套溪山清远剑法,一石一溪,一木一草皆在心中流转,不知过了多长时间,当那副溪山清远图画到了结尾,溪山清远剑法也将近尾声。
林云溪在心中将溪山清远剑法演练一番,喜不自胜,兴之所至,驾驭者一道剑光冲出村子,在村外一处空阔的地方演练起来。初时还有些不熟,有时剑法的浓淡处不协调,有时溪水回旋处中不衔接,剑法屡屡有滞涩不通处。到了后来渐渐圆润起来。直觉得自己在一幅山水水墨画中徜徉,画中有景,景中有意,意中有法,法中有度。
剑到最后,忽然见变得飘忽不定,难觅踪迹,仿佛隔着清晰的河水看水中游弋的鱼儿,水波荡漾处,总感到一阵虚幻和不真实,宛若镜中花,水中月。
最后只听“噗”的一声轻响,溪山清远剑穿过层层的枝叶,荆棘,芦苇没入一条小溪中,期间重重阻碍,竟没有擦到哪怕一片的叶子。林云溪召回宝剑,只见剑刃穿过一条游鱼,那鱼儿仿佛仍旧觉得在水中似的,鱼尾清荡,想要在空中也荡起一阵涟漪。丝毫没有觉得身子被剑刃穿过,命不久存。
虽无开金裂石、翻云覆雨的威势,但最后那一剑却清旷幽远,淡如水,轻如纱,薄如雾。如一把无形的剑一般,令人难寻踪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