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杰在寻找着同伴、收集着技术,为将自己手中大陆级的飞船升级到卫星级。
淡绿星球本土宗教在暗中发展技术为了和星球同化做准备。
两者互不干扰、互不相知,岁月静好。
曾经这个宇宙就是这样的,文明与文明之间隔着漫漫星海,发展、繁盛、毁灭彼此不相干。
但这个宇宙无时无刻都在向中心塌缩,宇宙空间无时无刻都在缩减,文明终将彼此相见。
到那时彼此理念如果相同便是融合,反之便是纷争。
(……我们宇宙无时无刻都在向外膨胀,宇宙空间无时无刻都在扩大变得更加寂冷,文明相见将越来遇难。
到时候如果不能先一步离开现有的环境,唯有寂冷、昏黄,无限接近于虚无的热寂……)
他是一个垂老将死的老人,他也是这颗淡绿星球至高的教皇。
他满脸“慈爱”,好像最残忍的事在他眼前发生,他都能笑着面对。
他满脸纯净,好似渐渐衰老腐朽的身体不是他,他还是个天真的少年。
哪怕……
“归一文明”传来的技术能让他恢复年轻状态,这位衰老的教皇也没有去选!
为什么?他不贪生怕死?
因为,他觉得自己不是牧者,他不是代神放牧万民的牧羊人,只是一只迷途于荒野的彷徨的羊羔。
“我虽彷徨却也幸福。”教皇如此想着,因为他的死会在众人簇拥之下死去,他的死一点也不寂凉。
“但正因为我是幸福的,才知其他众生的悲凉。”教皇慈悲的想着。
多少人浑浑噩噩活着?
多少人身不由己的死去?
多少情感有始无终?
众生皆苦,我不过苦少些,教皇用柔和宁静的眼神望着眼前的机器——那是用“归一文明”技术制造的用来把个体的灵性与星球本身融合的机器“归一机”。
这并非补完人类缺陷的机器,所以教皇不愿意用“祂”让自己恢复年轻。
因为即使他是万人之上,无人之下的教皇,他也觉得自己不配。
不配用这个让人类与星球之灵融合的机器。
他岂能为了个人私欲,动用这个为全人类谋取“福祉”的机器呢?
正因为他爱世人,所以他不偏爱个体,哪怕那个个体是他自己。
正因为他“慈爱”众生,所以他才可以对最残忍的事视之不见,所以他才能去做最恶的事。
因为他觉得这样做是对“众生”好,哪怕这样做对“个体”来说是最残忍、残酷的事情。
什么是残忍、残酷的事?
什么是恶?
恶为亚心,把自己的意志强加给他人便是恶。
自己的意志是主,其他人的意志是亚,是被压迫、被支配,如此方为恶人。
但“恶”就是错吗?教皇并不这样认为,他认为自己的“恶”是对的,自己将要强加给众生的意志是对的。
教皇摘取玫瑰放在“归一机”前笑道:“世人觉得恶是刺,爱是花。
却没有注意到刺与花总是相生相伴。
父母为了子女的幸福把爱强加给子女是恶吗?”
若问教皇这个问题,教皇会这样回答:“把自己的意志强加给他人,束缚他人无疑是恶,但恶未必不是正确的。
也许孩子进了社会,发现社会的残酷,才知道父母的意志是对的呢,是让他们幸福的方法论呢。
当然也有遵守父母意志却没能获得幸福的例子。
万事皆有例外。
但我不觉得自己是例外。”
教皇缓缓抚摸着“归一机”笑着道:“我是对的,我要做最残酷、最残忍的事情,但我不觉得这样做是错的,它将带给人们永恒的宁静和幸福。”
什么是最残酷、最残忍的事?
归一机将“保留”生命体的“意志”和行星本身融合,然后再谋取和恒星归一融合。
最后推动星系本身,加快整个宇宙熵减、归一的进程!
这个过程中每一个生命体的意志都能保持。
哪怕他们没有自己的手脚、肉体。
哪怕他们不能呼吸、不能说话。
哪怕他们能思考,哪怕他们必须要被庞大的意志裹挟着、无时无刻去推动宇宙的进程,让宇宙熵减、归一。
但这不是幸福吗?
一步步补完这残缺的宇宙,为了获取永恒的归一不断努力,如此美妙之事,哪怕过程残忍、残酷一点也没关系。
教皇“慈悲”的想着,所以他才能看着最残忍的事,笑而不语。
因为他觉得这是对的。
哪怕过程残忍、残酷,结局大家将归一成为永恒的意志,成为超然的一获得“至福”。
如此“幸福”的事怎么会是错的?
如此“慈悲”一视同仁的“恶”怎么会是错的?
教皇拈花一笑,笑容宁静。
有参与归一计划的教徒建议应该优化“座位”让归一过程中个体稍微舒服点。
但被教皇拒绝了。
所谓“座位”指的是生命灵和星球本身融合归一后的位置。
这个位置可以设置的舒服点,比如让归一之后的灵可以去幻想、可以去做梦、可以彼此交流。
但教皇觉得这是冗余,不该有的冗余。
教皇对提议优化“座位”的教徒笑着说:“孩子,你的目光太短浅了。
百年的孤寂会让人痛苦、疯狂。
千年则会让人在麻木之中体悟宇宙的真谛。
万年则会模糊个体的边界,触碰到合一的至福。
最后至消亿年的思考、苦痛和寂凉便能得到永恒的宁静。
那不是死亡的空无一物,而是合一之后的应有尽有。
你和你最爱的人、最恨的人、陌生的人将融为一体。
在那时、那里将没有粗浅的爱恨,只有永恒的宁静和至福。
如此慈悲,如此爱,孩子你懂吗?
看起来你还是不懂呢,不过没关系。
就让你先体验一下这来自宇宙中心,归一文明散播的一视同仁的慈爱吧。”
教皇唤人打昏了那个建议改善“座位”的教徒,慈爱的说道:“这将是你最后的无意识。”
然后就把他丢入“归一机”。
在“归一机”的推动下,他在瞬息间,经历了百年的痛苦和疯狂、千年的麻木和绝望,万年的寂凉和孤独。
终于在他思考了一亿年后,他模糊了个体的边界、自我融化、体会到宇宙之间的大和谐,万物归一的美妙。
他走出归一机,露出和教皇类似的笑容。
经历过最残忍、最残酷的事,他懂得了宁静的美好和至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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宇宙出题,万物终将塌缩、归一,化作应有尽有却也空无一物的一,文明对此何解?
“归一”文明的答案是推动这一进程,让宇宙早一步达到“归一”的宁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