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生辰

午膳时分,白玄去敲白夙夙的房门,见白夙夙睡眼朦胧的从屋内走出,傻傻地看着白玄微笑,白玄的心才算是稍微放心一些,看来白夙夙当真是回房休息了,精神状态也是比之前好了许多。

而后的一段时间,白夙夙非但没有出现那种精神恍惚的样子,更是没再提过任何与怪声有关的事情。

白玄暗中观察了些许时日,才算是稍放松那紧绷的神经。

用白夙夙的话说,自己这几日则是比她更甚疑神疑鬼。

白玄也是知晓,但却始终无法完全释怀。

每每心烦意乱之际,便是打坐调息,反倒通过这段时间的修炼,白玄体内的魂力增强了不少,能感觉到这几日就要进阶。

就在接到白傲回程书信的第二日,白玄成功的进阶了。

看着白玄从魂气包裹的屏障中缓缓走出,隐万无脸上透着稍许的惊讶道,

“六阶魂之力,没想到这一年的时间,你竟已恢复这么多了。”

白玄捏了捏自己的拳头,反而有些疑惑地看着隐万无道,

“可是先生,为何我同时修炼斗魂和炼魂,但只有斗魂在进阶,炼魂却毫无反应呢?”

隐万无笑道,

“斗魂与炼魂不同,炼魂并无段位,只有阶品,所以每次阶品提升,那都是需要远大于斗魂的时间的,这个你不必担心,老夫能感觉到你炼魂的增长,只不过离阶品进阶,还稍微有点距离罢了。”

白玄耸了耸肩表示无奈,接着又是拿出昨日收到的书信,看着手中的书信,白玄心中就是说不出的愉快,

“据父亲书信所说,大约后几日便可返回白家了,父亲果真守约,还真在我生辰前赶回来了。”

隐万无看着白玄这高兴模样,也是笑了起来,

“你如今的成长老夫看在眼里,着实欣慰啊。”

白玄不好意思的摆了摆手,

“我之前一年八阶魂之力,如今才刚六阶,这点成长也是应该的,先生您就莫夸大了。”

隐万无摇了摇头道,

“老夫说的并不是你的魂力。”

白玄疑惑道,

“不是魂力?那先生说的是什么?”

隐万无只是笑笑,并未说话。

记得白夙夙生辰前几日,白玄与孙少杰一战的时候,那时隐万无真的是担心白玄压抑过度,先把自己搞垮了,但看看现在的白玄,虽不能说都是隐万无的功劳,但隐万无却是在这其中起到了关键的作用,这个迷失的少年能重回正途,而且越来越好。

这才是隐万无所欣慰的。

“罢了,这几日在准备进阶,似乎冷落了夙夙,不知这小丫头会不会怪我。”

白玄这么想着,推开房门,就往夙夙闺宅走去。

刚出门不久,白玄便是看到迎面走来一男一女两人,

“白秋白珊?”

见有人唤着,两人也是抬起了头,瞧见白玄,两人忙是上前行礼,

“玄哥哥。”

“白玄哥哥。”

白玄看着这俩孩子,倒是真比之前懂事了,

“对了,我看你们从夙夙处过来,怎么不见她与你们一起?”

白秋撇了撇嘴道,

“我们本来是来找夙夙姐玩的,但敲了半天门,也不见有人应门,这才回来的。”

想着白夙夙前几日的古怪,心生恍惚,猛然一惊竟是提了魂力夺步而出,乘着魂气爆发之力径直冲向白夙夙的闺房。

白珊明显被白玄这一举动吓坏了,一屁股坐在地上,战战兢兢道,

“白...白玄哥哥…这是怎么了?”

虽说白秋也是意外,却不曾有白珊这般不禁吓,只是皱着眉头盯着白玄离去的方向,喃喃道,

“怕是他们之间发生了什么我们不知道的事吧,走,一道看看去!”

随即扶起了白珊,也是小跑着朝白夙夙闺房赶去。

等白秋与白珊赶到的时候,只见白夙夙房门大开,白玄正有些恍惚的站在门外,看着样子有些憔悴。

“这…这是怎么了?”

感觉情况不对的白秋立马跑了过去,也不顾身后的白珊了。

白秋跑到白夙夙的闺房门口,往里一瞧,发现闺房内稍稍有些杂乱,起床的被褥并未叠好,一些衣衫裙子随意摆放着。

在白秋的印象中,白夙夙平日里就是个有些邋遢的女孩,特别是现在白傲又不在,自然没有人来管她这些小事,白秋并未觉得房内有什么奇怪的,可反倒是白玄,就这样在门外发愣,简直奇怪的不得了。

“玄哥哥,出什么事了?”

白玄略有深思地摇了摇头,白珊这才赶上白秋的脚步,正要开口,却是被白秋拦住了,白秋示意白珊先不要说话,白珊也是马上会意,担心得看着白玄。

白玄此刻心思烦乱,这到底怎么回事,为什么我会如此反常?

为什么我这几日会突然这么不安?

我怎么会反应如此过激?

一大串的问题、烦恼,顿时在白玄心中炸开了锅。

“天呐!你们在干什么啊!”

突如其来的一声惊呼,把白玄整个人拉回了现实。

只见白夙夙三步化作两步地狂奔过来,看着自己屋内这“一片狼藉”,再是瞧见门口站着的三人,那俏美的脸顿时羞得滚烫,一把将房门关了起来,站在门外用手指着三人,恼羞成怒道,

“你!你!你!你们怎么能随便进女孩子的房间啊!”

白夙夙平日里在大家眼中就是那种干干净净,整洁得体的女神,虽然偶尔有些泼辣冷傲,但却也是绝对和“邋遢”挂不上钩的,如今让这三人看到自己闺房这样的乱七八糟,白夙夙怎么能不害羞,不生气呢?

“夙夙…”

白玄眼眶突然有些泛红,一把拉住了白夙夙的手,就好像失散多年的亲人再次重逢了一般。

白夙夙满脸惊讶得看着白玄,就连白秋白珊也是没想到白玄竟会突然如此。

看着白玄这般模样,白夙夙扭头质问白秋,

“这又是你想出来的恶作剧?”

白秋忙是把头摇的像拨浪鼓一般,

“不是不是,这次绝对和我没关系,不信你问珊儿。”

见白夙夙满是怒意的眼睛盯着自己,白珊也是吓得连忙点头。

确认了这真不是恶作剧之后,白夙夙又是疑惑的转向白玄,

“哥哥,你这是怎么了?”

白玄看着白夙夙,欲言又止,摇了摇头竟是有些不知所措。

白夙夙一头雾水,轻轻扶着白玄,又是埋怨地看向白秋,像是料定此情此景与他脱不了干系。

白秋只好无奈摊了摊手,轻轻拍了拍白玄,白玄这才觉得自己好像真的有些失态,慌张道,

“那个…那个...夙夙,我先回房看书了。”

听着白玄这语无伦次,不知所谓,在场的其他三人都是面面相觑,还不等他们回过神来,白玄已经独自离去。

待白玄离开后,白秋还是有所顾忌,迟疑了一下道,

“玄哥哥这是怎么了,我得去看看。”

白夙夙眼中闪过一丝复杂之色,叹了口气道,

“别去。”

白秋望着白玄远去的方向,喃喃道,

“为何不去,难道你不担心…”

说话间,白秋才是回头,正巧瞄见白夙夙铁青着脸,才是改口道,

“行了行了,不去就不去,夙夙姐别生气啊。”

白夙夙并没有理睬白秋,也只是幽幽瞧了白珊一眼,冷冷道,

“都回去吧。”

说罢不等与二人告别,便是“砰”地一声将房门关上,只留的白秋白珊在门外面面相觑,不知所措。

白秋摇了摇头,无奈道,

“一个个都不知道发什么神经,不玩了不玩了。”

说罢拉着白珊便也离去了。

可就在此刻,白夙夙竟是顶着房门,在确认白秋白珊真的离开后,白夙夙突然瘫坐在地上,眼泪如断了线的珍珠一样流了下来,她想要忍耐,她也一直在忍耐,可现在,她真的有些忍不住了

“再给我几日…再给我几日...从此过往,我便都听你的...”

白夙夙紧紧咬着牙,牙根仿佛都已沁出了血。

灰暗的房间,白夙夙伏在地上。

她哭,她闹,她几乎将所有的情绪都发泄出来。

她必须保证自己还是那个白夙夙。

那个白家的开心果,那个白傲的撒娇小女儿。

那个依靠白玄哥哥的白夙夙。

见白玄精神恍惚的回到房内,隐万无忙是问道,

“怎么了你这是?不是去找丫头了么,出什么事了?”

因为隐万无并没有随白玄出去,见白玄出门时精神抖擞,这才多一会,怎么会变成这般模样?

白玄揉着脑袋道,

“先生,您可否帮我检查一下,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方才听白秋说夙夙不在房内,我就突然异常不安,结果没控制住自己,反而吓到她们了。”

隐万无听了也是有些担忧道,

“那丫头可有什么事?”

白玄摇了摇头,

“夙夙没事,但我觉得我好像有事,先生您快帮我看看吧。”

隐万无听罢立刻运作魂气,那些细小的光点一点不漏的绕着白玄的身体旋转着。

待隐万无收了魂气,一脸疑惑地对白玄说道,

“据老夫来看,你并无异常啊,是不是你自己想太多了?”

白玄这才叹了口气,心境也是稍稍平复了一些,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不行,我得去跟夙夙道个歉。”

说罢又是离房而去,而这次,隐万无也是跟着去了。

等再次见到白夙夙的时候,白夙夙依旧是笑脸相迎,就好像方才的事情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白夙夙很轻易的便是接受了白玄的道歉,也和白玄说了,自己方才是因为一时情急,对白玄态度不好。

“哥哥,再过三日爹爹便是回来了,也是哥哥的生辰,夙夙有个不情之请,不知道哥哥能不能答应我?”

见白夙夙难得的有事求自己,白玄自然是义不容辞。

白夙夙见白玄答应的如此爽快,笑得更是灿烂了,

“那哥哥这几日便不要看书了,陪夙夙玩好不好?”

经过今天这一次,白玄其实也是有这么考虑着,不知道为什么,他此刻就是想陪在白夙夙身边,既然白夙夙也有此愿望,白玄真是求之不得。

之后的两日里,白玄陪着白夙夙逛街,买衣服,去天香楼吃好吃的,去坊市淘些小玩意,去后山树林听隐万无讲故事,去找白秋白珊一起玩。

这两日里,白玄白夙夙几乎是形影不离,但不知道为什么,白玄心中的不安不但没有因此停歇,反而是越发的严重起来。终于,到了白玄十七岁生辰的日子。

这日清晨,白玄便是被外面街道上的嘈杂声给吵醒了,

“发生什么事了?”

白玄搓揉着朦胧的睡眼,仔细分辨着那些杂音。

“族长回来了!”

在那杂乱的声音中,白玄无意地听到了这么一句。

“父亲回来了?”

白玄几乎兴奋的从床上跳了起来,穿上衣服便是冲出门外,没想到白家门外,这一大早,便已是人山人海了,白玄随便拉了个族人问道,

“可是父亲回来了?”

族人和白玄一样兴奋,

“是呢,二少爷,族长回来了,已经入了白帝城,马上就到了!”

没想到真的是父亲回来了,

“我得赶快告诉夙夙!”

乘着白傲还没有到白家,白玄兴奋地跑去找白夙夙,来到白夙夙门前,没想到白夙夙竟是早早的就已经起来,此刻正呆呆地盯看着门前一株桂树。

“夙夙!”

白玄这一声呼喊,让白夙夙猛得一惊,见迎面跑来的白玄,这才露出笑脸道,

“哥哥今日可真早,有什么事么?”

白玄有些诧异地看着白夙夙,

“你在干什么呢?街上这么吵,你没听到么?”

白夙夙有些紧张的样子,

“我在...我在...恩…我自然是听到了。”

白玄此刻也没太在意,就想快点把这个好消息告诉白夙夙,

“父亲回来了!”

白夙夙一听,突然眼眶一红,

“爹爹回来了?赶上了...”

白玄觉得有些奇怪,

“赶上什么了?”

白夙夙抹了抹湿润的眼眶,展颜笑道,

“当然是赶上哥哥的生辰啊!”

白玄好像恍然大悟一样大笑起来,

“哈哈哈,你看,父亲一回来把我激动地都有些糊涂了。咱们快去迎父亲吧!”

说罢便是拉着白夙夙一同赶到白家门口迎接白傲。

也就是等了没一会,便就看见白傲一人一骑朝众人跑来,

“看来大哥还是没有来啊。”

见只有一骑驶来,白夙夙有些失落道。

“既然正值十年大会,想必圣天城正热闹的不得了,大哥肯定也是忙得不可开交,这个我早料到了,反正去年大哥才回来过,也不差这一次了。”

白玄对于此事心中早就明白,他当然不怪白卓没有来自己的生辰。

“以后有的是机会…”

白夙夙用只有自己才听得到的声音,重复着白玄的这一句话,顿时心中五味杂陈。

“玄儿!夙夙!”

眼尖的白傲一眼便是瞧见站在前排的白玄与白夙夙,激动地喊道。

见白傲风尘仆仆的样子,白玄心里明白,父亲定是日夜兼程才没有误了自己生辰,心中很是感动。

见到族长归来,白家族人们都是激动万分,

“各位族人,老夫作为白家族长,参加了圣天城的十年大会,这次十年大会非常成功,白家也是得到了很多的支持,我白家今后一定会越来越好!”

听着白傲慷慨激昂的话语,白家族人更是欢呼雀跃,激动万分。

“今日是我玄儿生辰,欢迎族人们都来参加,今日不谈正事,所有事情,待明日与大家详谈!”

听完白傲这番话,族人们更是欢腾起来,大家都踊跃报名要来白玄的生辰宴,一时间热闹非凡。

白傲安排了人去安置众人,自己则是拉着白玄与白夙夙进了屋内。

“来来来,快瞧瞧,为父给你带了什么?”

看着白傲这迫不及待的样子,白玄和白夙夙也是笑出了声。

只见白傲从行囊中取出了一个用布包裹着的东西递到白玄手上。

“怎么这般沉,这是什么?”

白玄好奇的问道。

白傲嘿嘿一笑道,

“这是卓儿让我替他给你捎回来的礼物,快看看,喜不喜欢?”

白玄一听是大哥送得礼物,自然是满心欢喜,三下五下便是将礼物打开。

“哇!好漂亮的玉盘啊!”

看着眼前的礼物,白夙夙满是羡慕之意。

“看来你大哥到还真用心,你可知,这不是普通的玉盘,这叫做古青龙彩盘,是一种极为稀有的魂器,若是将此魂器炼化,魂源不但能增进魂力,传说甚至可治百病呢!”

隐万无看着玉盘,在一旁啧啧称奇。

“古青龙彩盘…”

听着白玄居然说出了玉盘的名字,白傲倒是一惊,

“你居然知道这玉盘的来历?”

白玄这才想起父亲看不见隐万无,自然也听不到隐万无的声音,

尴尬一笑道,

“玄儿最近喜欢看些生僻的古书,正巧之前有看到过。”

白傲哈哈一笑,拍了拍白玄的肩膀,满意的点了点头,

“不错不错,总算是长大了,竟也是知道读书了。”

白夙夙盯着玉盘看了许久,这才抬头望向白玄道,

“哥哥,夙夙...夙夙想先回房换洗一下...”

说罢便是跑了出去,

可这刚出门,白夙夙停住了,回头望了一眼白玄,而这一眼,正好也被白玄看见了,四目相对,白玄感觉白夙夙看着自己的眼神十分古怪,那是一种伤感?担心?无奈?

不等白玄细想,便是看白夙夙跑开了,

“小丫头居然还知道在你哥生辰宴前去梳妆打扮,还真是长大了不少!”

见白傲如此开心,白玄也是没有特别在意白夙夙的古怪。

可两人也不知等了多久,白夙夙依旧没有回来,

“怪事,这丫头跑哪去了?”

就连白傲也是觉着奇怪,从白夙夙的闺房出来到这厅堂,不过是一炷香的时间,就算是梳妆,怎么去了半个时辰还没有回来。

不知为何,白玄心中又是燃起了那莫名的不安,接着,他便想到白夙夙临走前的那个眼神,顿时,那种不安仿佛突然变成了恐惧,变成了无限的黑暗,竟是一下子将白玄全部吞噬,白玄只觉得眼前一黑,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见白玄这突如其来的变故,白傲也是吓了一跳,急忙将白玄扶起,关切的问道,

“玄儿,你这是怎么了?”

白玄的眼神有些空洞,突然,他也不知道为何,那泪水就像是不受自己控制一般的一粒粒掉落下来,

“怎么了?好好地怎么还哭了?”

白傲这已经是多少年没有见过白玄流泪了,白玄这孩子坚强的不是一点点,即使觉醒魂心的时候众人冷漠,邻村嘲讽。

他也是不会流一滴眼泪的,今日怎么就这么无缘无故的哭了起来。

“不行,夙夙!”

白玄几乎疯狂地冲出门外,一路直奔白夙夙的闺房而去。

站在白夙夙的闺房门前,白玄有些发愣,难道我又和上次一样了?

为什么我的心中如此不安?

为什么我的心中如此害怕?

白玄的手就按在白夙夙的门前,可就是不敢推入。

终于,“吱呀”一声,白玄的手指轻轻触开了白夙夙的房门。

房内,崭新如初,一尘不染。

所有的东西都整整齐齐的摆放着,那叠的四方的被褥,铺着毫无皱褶的新床单,房间被打扫的干干静静,

一缕阳光正透着窗子照在白夙夙的桌台上,而桌台之上,一只银簪下正压着一页书纸。

白玄的双脚有些发软,一点一点的挪向那也书纸。

“啪!”

等到白傲赶来时,正好看见古青龙彩盘从白玄手中滑落,掉在地上,摔的粉碎。

而白玄,则是一动不动的站着。

他的眼睛已如空洞,他的身体,仿佛没有了灵魂。

两行眼泪,默默地从他空洞的眼中滑落。

他的手中,拿着白夙夙的那根银簪,

银簪刺破了白玄的手指,白玄也不觉得疼痛。

鲜血顺着手指,一滴一滴地落在地上。

一阵微风吹动了桌上的书页,书页轻轻的落在了白傲的眼前。

“扑通”

看到书页的白傲竟是突然跪在了地上,就好像和白玄一样,在这一刻,也失去了灵魂。

生是白家人,死是白家魂。

神思尽陌路,聚散勿相念。

听得前尘事,修得今生情。

来日若相见,愿受万家唾。

白夙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