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恍恍惚惚入了梦境......身体轻飘飘的,像是一缕风......我看见了两个恩爱眷侣,一个为妖王,一个为龙女,他们突破妖族与龙族的禁锢逆而相拥,期无山下的峡谷,就是他们的家。他们拥有了自己的孩子,墨魇龙蛇。可那孩子并未让他们的幸福继续下去......天下煞星坠,那孩子拥有一颗黑色的煞心......拥有煞心者会是浴血而生的恶鬼,他们蛇妖与龙女相恋本就是世间罕见的奇闻,可如今他们的孩子刚刚出生就成了威胁天下安危的恶鬼......众族讨伐,为了保护孩子,期无山峡谷流淌血河......
最后,天人族晏给了那孩子一个公道,他用锁灵楔钉住了他的心,他再也不能修炼,只是一个普通的妖族生灵,那锁灵楔刺入他的心脏时,他哭的撕心裂肺,那个时候,他还只是个婴儿,他并不知道自己的存在就是错的......煞星二字震颤着所有人的心,只要他还活着,无论他走到哪里,都会承载那个地方全部的恶意.....善人的恶意,恶人的恶意......后来,这个孩子身上的力量吸引了猎奇者......龙野,他借着探望孩子的名义,开始挖掘这个孩子身上特别的力量......
后来孩子长成少年。
少年身上充满了阴诡之气,他就像一个从炼狱走到世间的单纯孩童,他身上锁着恶,再从人们身上学会启用身上的恶意.......
龙野发现,那阴诡之气可令复活生灵,也可瞬间将其毁灭......他开始渴望这种力量......
终于有一日,他入期无山峡谷,死死控制住这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少年,他的手指刺入少年的脊骨抽走他的灵脉......少年的母亲在与龙野缠斗中死了,少年的父亲和龙野缠斗中重伤,令他逃脱,为了救奄奄一息的儿子,他把自己终身修为给了他,以命换命......
少年不平,但以他的修为对抗龙野根本不可能,于是他入天宫,寻求晏的帮助,可是.....早有恶言说少年发狂,杀了自己的父母,屠了妖族的很多族人......晏废去了他的灵力将他禁锢在妖族领地,终生不得出......
晏并未听他解释,他也懒得解释......因为,他是煞星,不管传言是真是假,只要是他杀了人,便都是真的......从此,他在妖族继承了父亲的妖王之位,他纵容妖族在人族祸乱,采集人族骨血供他享用,他不限制妖族的修行方式,他们可以杀任何人,龙族,天人族,妖族,都可以......
直到事情的真相被景知道,他夺走龙野手里的灵脉,赎罪似的交给了晏......仍然没有将灵脉物归原主,因为他们不相信一个煞星可以控制如此一念苍生一念覆灭的力量......
趁着大地三族与龙族对沉洲征伐之时,少年逃出了禁锢之地,赶往北极,趁乱登上沉洲,他要找到那朵墨莲,黑色的,像他的心一样黑的墨莲......
他以幻心境暗算沉洲之主,而后在沉洲安然的相拥着天下的供奉......原来高高在上,得到任何东西都是那样容易.......
可是在他真正要覆灭伤害他的天下时,他却犹豫了几分......因为他想到了,自己的故土也是天下......父母身死,本就飘渺无根,若故乡损毁在自己手里,天地纵大,也无处可去......
他到底是个怎样的人......
我醒来时,浑身僵硬的很,没有一点知觉......我发现我坐在白玉似的地上,水一望无际,漫过地上三指,悬楼残桓,墨莲狱坍塌,黑色锁链长长的垂在水中......
我竟然在归墟,我身边,春秋木然的坐着,他像是在思考着什么......
“你是春秋,还是归宗?”我问道。
他没有说话,抬头看着身前不远处......我随着他的目光看去,竟然看见一滩血迹,里面骨血模糊,早已辨不清模样......
“那是什么?”我惊奇的问。
“我们。”
我看了看那滩血,又看了看我们......
“我们,我们怎么会……”
归宗微微低头,宛如接受宿命一般:“我们这样的人,就该如此……”
“为什么?”
“天下因有生灵方称之为天下……所有威胁生灵的东西,不管是活的,还是死的,都该如那滩血……”
我抓住他的手,可为何一点知觉都没有:“归宗大人……你不是这样的,你不是要灭了天下,灭了曾经伤害你的人吗!”
归宗苦苦一笑看向我:“你不是也启动青龙脉了吗?”
我顿时泄了气,我转身跑到那滩血前仔细寻找着:“为什么我的心不是黑色煞心,为什么我还能对他们有怜悯!”我想哭,却流不出眼泪……
“从未被善待的人,心里一直记得宽恕,只是他们自己尤然不觉。”归宗似是在嘲讽自己,也像是在嘲讽我……
我扑进他怀里,灵魂扭的难受:“归宗大人,为什么我没有知觉!为什么我流不出眼泪!为什么我们要呆在这个鬼地方!”
他平静的安抚着我,手轻轻的抚摸我的脸,可我全无知觉:“我们的身体早已在坠下归墟时催毁了......我们,现在,皆是傀儡之体......归墟是牢狱,是所有罪魂煎熬之处,这是我们的罪……”他说着,安抚着我,语气里透着不甘和无奈。
我拥抱着归宗,庆幸的是,我们的灵魂还完整着。我看见许多黑色的灵魂,他们在水里飘荡,变成鱼儿头顶的黑色明珠。
“我们要逃出去吗?”我问归宗。
归宗淡淡一笑贴在我耳边说:“在这里,每个罪魂都有重新开始的机会……”
“所以,是逃不出去了?”我声音不自觉的颤抖了……
“逃不出去的......有形的牢狱无形的牢狱,都逃不出去的......我刚刚翻看了自己的血肉,我并没有找到一颗黑色的心......”
归宗神情悲伤,可却流不出一滴眼泪.....
我们都是傀儡之体,泛不出眼泪,也没有心跳了.......
“我们有什么罪!”我不甘着。
“我们的罪,在不甘……这个天地间到处是锁着我们的锁链,只是看不见罢了……我们错在自以为是掌控了命运,错在自信能挣脱它……”
“归宗大人,我该怎么办……怎么办……”我慌乱无度,像是有许多尖锐的手指在撕扯我的灵魂……
他的胸膛紧紧贴着我的胸膛微笑着告诉我:“我们没有心跳了,再也没有人说我们的心是黑色的煞心了……”
他抱着我,温柔的看着我:“等这副躯体腐朽了,便没有人仔记得我们,我们便入天下妖族。我们回期无山峡谷。”
“回家么?”
他怔了怔继而笑着对我说:“天下仍在,有家可归......”
我伏在他肩头,微微笑着对他说:“归宗大人……若天下皆牢狱,你便是为他们系上锁链的人……”
他轻轻抚着我的头,沉默不语。
流年如风,去去来来,轮回无异。
期无山峡谷,白雪皑皑。我仿佛听见一句童谣......
天上煞星,地上魇童,九泉之下,北极来者......
峡谷悬崖下,天灰地白,我依靠在归宗怀里,他手边放着一个银色的面具,像一个头颅。面具眼睛处被刺入一段冰锥,整个面具被落雪覆盖了一半。他黑色的长长的蛇尾紧紧护着我,我手里把玩着他满是裂痕的银手环,轮回草趁着寒冷破雪而出......
“归宗大人,非得有心才能提炼情丝吗?”我贴着他的胸口随意问着。
他抬头看着飞雪,淡淡的与我说:“灵魂也可提炼情丝,是上品......”
我举着那银手环,微微笑着,雪穿过手环灌入袖中,凉凉的......
“一举一动,一丝一线。情丝绕天下......”我将银手环戴在了他的右腕,而后伏在他肩上微笑着说:“这天下,都是归宗大人的.......”
情丝不断,轮回草不枯,银环一动天下惧.....
人们挣脱不了丝线,称之为,宿命.....
妖族族长归宗归来,妖族重为天下之主。
平司因悬生秘箓得到了龙野全部法力,他恪守人与妖的界限,从未敢跃半步。
龙野替身身份暴露,被龙族排挤,在妖族做了妖。其余龙族部众栖身无方海,销声匿迹。
晏依旧是天人族长,将天人族重新整顿,一如从前,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川晓跃入北极大海,殒身于海底裂缝中,大仇未报,未得尊位,未复活心爱之人,活着对他来说已是折磨。
天下,所有活着的人都在假装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可他们却默认了,不再反抗脑海的,心中的,灵魂里的,骨血中的,情丝......
完结,妖语无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