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苦练《扫窗会》打下演艺基础

因为两位哥哥的事情,姚璇秋推迟了半年来剧团。正顺剧团原本留给姚璇秋的现代戏《王贵与李香香》也因此让给其他演员了。

1953年3月15日至20日,距离姚璇秋进剧团大约半个月,潮剧六大班在潮州城举行旧剧目观摩汇演,潮汕地区共224位演出人员共演了11个剧目,这些剧目都不同程度地保存着潮剧传统的唱腔曲牌音乐和唱功做功。在这次会演之中,湮没了20多年的潮剧折子戏《扫窗会》重新被发掘出来。由于这个戏比较完整地保留了潮剧传统的曲牌、唱腔音乐和做功表演艺术,由老艺人黄玉斗、卢吟词等人重新进行集体创作整理,并分别在三正顺、源正、怡梨3个剧团进行排练演出。

仿佛是冥冥之中已经注定,3月刚挖掘出来的《扫窗会》经过改革创作之后,以全新的面貌空待着,4月姚璇秋来到正顺剧团,立刻就被安排去排演《扫窗会》。正顺剧团希望通过利用这个戏来系统地培养新演员。姚璇秋做梦也没有想到,她正是凭这个戏在省城及至京城一炮打响,从此奠定了她在潮剧界的地位。

姚璇秋来到正顺潮剧团后,剧团根据姚璇秋的声线、身段,将她的行当定位为乌衫(乌衫是潮剧对青衣角色的称呼,后来为了与其他剧种统一,亦改称青衣)。尽管姚璇秋迟来了半年,没有能够参加潮剧六大班在潮州举行的旧剧目观摩汇演,错失了一个综合学习的机会,但是在此次汇演中挖掘整理出来的传统剧目《扫窗会》正好安排给她去学演。

《扫窗会》又名《扫纱窗》,是《珍珠记》的一折。全剧主要讲述了书生高文举于穷困潦倒中得到王员外的资助,王员外将女儿王金真许之为妻。高文举上京赴试中了状元,却被当朝宰相温阁强迫入赘。王金真在家久等丈夫不回,千里寻夫至京,不料落入温氏圈套。后得温府老仆相帮,深夜来到高文举书房外扫窗,夫妻遂得相会。《扫窗会》就是讲述王金真深夜扫窗会见高文举,至被迫逃离温府一段。这折戏不仅人物内心活动刻画得深刻细致,感情抒发饱满酣畅,而且情节安排也跌宕起伏,处处牵动观众的心肠。同时,这折戏保存了潮剧比较古老的唱腔曲牌,做功严谨细致,是潮剧青衣行当中唱做难度较大的重头戏。

《扫窗会》是戏改会整理好的剧本,三正顺做过一次试验演出之后又继续进一步删繁就简,使得剧情更加紧凑,正顺潮剧团这次借助这个戏来培养新人。按照剧团2月到10月的演出排期规划了演出路线,剧团当时从澄海、汕头、潮安、凤凰,后继续深入到兴宁、梅县等山区进行演出。姚璇秋随着剧团一路学戏。她无疑是幸运的,一进剧团,剧团就安排了杨其国、黄蜜、陆金龙三位资深老师为她做系统的开蒙训练,其中杨其国教唱念,黄蜜、陆金龙教基本功和关目动作。

杨其国是著名的潮剧教戏先生,他出生于1912年,原籍揭阳县洋滨乡,后来入赘于古沟乡。杨其国自幼家庭贫穷,不得已之下卖身到老正顺香班做童伶,专攻生行,经过刻苦学习,其演唱技艺冠于同龄。后来,随着身体的发育,杨其国遭遇了所有童伶的变声难关,唱不了童伶的声腔了,只好转为学教唱、作曲,这也是童伶演员一条普遍的演艺道路。

一次偶然的机会,杨其国拜入潮剧名师徐乌辫先生(原名徐陈拱)门下,得到了徐乌辫的悉心传授,成为他的入室弟子,在发声、运腔方面,颇得真传。在作曲方面,杨其国对“重六”“活五”曲调也造诣颇深。进入中年后,杨其国便担当潮剧团的教唱、作曲职务,后来继续又从名师黄玉斗、林如烈学习,博采众长,诸般技能更臻成熟、全面。

杨其国除了精通音律善于谱曲,能唱又会教工架,其唱腔艺术特色继承了潮剧传统方法,又吸收兄弟剧种的优秀唱腔,他所创作的曲调都能有利于塑造人物,使演员有所发挥,感到“好做戏”,观众听来既有形象而又顺当悦耳,重点唱段往往能扣住观众心弦。他这一长处向来为潮剧界所公认,为潮剧观众所称道。杨其国先生负责教姚璇秋唱念,这一年他41岁,正值艺术生涯黄金时期。

《扫窗会》中王金真一出场就是一大段的唱段,这个唱段唱念做并重,要求演员必须吃透唱词,表情表意将唱词内容表达出来,颇考演员功底。

曾把菱花来照,颜容瘦损渐枯槁。正是愁人听见寒蛩语,满腹离愁向谁告!嗳寒蛩呵!越添妾身愁怀抱。嗳官人,罢了官人我的夫呵!你许块深深宅院喜乐滔滔,有谁知你妻子时乖运蹇,落在他圈套。嗳温氏啊!你本是个天降罪魔,敢将我同心劈破了。倚你爹的官高爵高,将妾身百打千敲。上剪头发,下剥绣鞋,日间汲水,我夜扫庭阶。唉,冤家哙!怎知道妾身执帚西廊,在这西廊把地来扫。咦呀!倒是妾身差了,老妈说道,今晚阮夫妻,能得相会,就是这把扫帚,不能相会,也是这把扫帚,怎么将它丢下,待我摸来,待我摸来啊!在……在……在!待妾身悄悄来扫……我就悄悄来扫。咦呀,前面有窗,窗下有灯,定是那冤家在内攻书,待我近前听来。我只块听,听不见状元我夫书声高,嗳夫哙,岂知你妻子受苦在外头。我那高……本欲将高文举之名来叫声高,又恐他读书之人,心肠有些难料,若认妾身就不消说了,不认妾身我个罪过难逃。我只块进前退后唔敢声高,只落得,十指尖尖在此窗外敲。又听见宿鸟啼叫声噪,我只块惊,惊得我战战兢兢魂魄消。王金真,为冤家,你将奴来抛,高文举你这贼冤家,自有天鉴表。误了我青春年少,耽误我佳期多少,空负我百年姻缘无尾梢,有上梢来无下梢,嗳,我的苦!(潮剧《扫窗会》唱词)

这一大段唱词描述了王金真窗外的纠结内心,在舞台上的演绎,须吃透唱词内容加以表现。锣更响起,黑夜之中,王金真出场,赤脚不慎踢到石头,她想起身世,不由叫出一声“苦啊……”王金真必须有一定的身段动作表现出来,这些舞台动作都是前人设计出来的,已经形成程式,接着唱出“曾把菱花来照,颜容瘦损渐枯槁。正是愁人听见寒蛩语,满腹离愁向谁告……”

“唱词中的菱花是菱花镜的简称,因此,必须做出看镜的动作,曾经有人把菱花理解为池塘里的荷花,由此做出赏荷花的程式,这是不对的。”杨其国要求姚璇秋要熟透唱词,理解唱词内涵,才能通情达意做出表演。

除了杨其国之外,黄蜜先生专教基本功,陆金龙教姚璇秋担纲演《扫窗会》之王金真的表演动作。黄蜜年纪比较大,身体粗壮,手脚也已经僵硬,一些动作不能全部亲自传授,只能摆个基本示范动作让姚璇秋模仿。在这个戏之中,王金真除了学相关的表演动作之外,演员入门的身段手脚、十二个基本动作、开门、上落楼梯、慢步、快步、跑圆场等基本动作姚璇秋每天都要练。《扫窗会》之中的王金真有一个蹲下去矮步前进摸扫把的桥段,需要一种难度极高而且非常特殊的矮步,这种矮步要求蹲着走,上半身必须保持笔直,脚下则微踮趾尖缓移莲步,走时大腿和小腿不得相贴,必须提上气保持身体不易下坠。正式表演的时候,当演到这个桥段时候,只见台上的王金真裙边翻动如水泛微波,一把芒花扫在王金真玉手中轻挥短扫,配合着锣鼓和弦乐,身段动作一举一动都落在音乐的节奏里。

为了练习矮步,姚璇秋每天都半蹲着走路,有时练得上厕所都站不起来。姚璇秋后来回忆起当年的练功情况时说,除了舞台动作难,唱腔也很难,其中的【四朝元】是潮剧唱腔音乐之中最难的曲牌,演员蹲下去表演,一站起来又要唱,如果演员气息吞吐不好就唱不好。

杨其国虽然以《扫窗会》为姚璇秋启蒙,但一开始并不把全剧的唱段都教给她,而是选其中难度最大的【四朝元】这个曲牌唱段,《四朝元》头板曲牌一音多韵、腔调委婉,很不容易掌握。杨其国让姚璇秋先攻【四朝元】这座唱腔的峰巅,当最难的唱腔攻下来,以后其他的曲牌唱腔就能游刃有余。那时杨其国的肺病已经很严重,每教唱一段就疲惫不堪,咳嗽不止,但他还是按照舞台演出的调门来唱,不肯把调门降低。杨其国教姚璇秋唱念,并不是要她死背硬学,而是引导启发,懂得“理”“法”并重。杨其国对姚璇秋说:“唱曲时,咬字要明,口型要美,行腔要顺。关键在于运气,要用丹田气息。”杨其国把要领说了一遍之后,就自己做示范,唱一段给姚璇秋听。那时他已届中年,又是一位男同志,但运气行腔,力发丹田,咬词吐字,抑扬有致,声声圆润,字字珠玉,使姚璇秋叹服不已。杨其国做了示范之后,就叫姚璇秋按曲谱唱一遍,然后对姚璇秋说:“你认真听听,你唱的和我唱的有什么不同?你自己揣摩揣摩,找出差距来。”姚璇秋有时候道不出所以然,每逢遇到这种情况,杨其国就对她说:“你不要盲目跟我唱,要自己领会,要思考,能够揣摩出一点道理,唱出来就是你自己的风格。”

除了练功,杨其国还要求姚璇秋必须熟悉剧团演出过程的各个环节,每天晚上有空就要求她到演出现场去观看演出,听锣鼓节奏,在大戏开演之前,还必须学打开场的暖场锣鼓,到后场学打“铜钟”。“铜钟”是潮剧的一种打击乐器,呈小喇叭形,在众多的打击乐器中,它的音量是不大的,但声音清脆悦耳,历来为教戏先生所重视。初进剧团的演员,都要学打“铜钟”,为的是训练演员的舞台音乐节奏感。

姚璇秋怀着千愁万绪来到剧团,一开始两个月她心中惴惴不安,跟随剧团来到兴宁、梅县、松口、高坡等地演出,白天跋涉赶路,夜里到站点还要演出,抽空的时候则要学《扫窗会》,每天的时间都安排得密密实实,根本容不得她有任何奇思异想。

这一天来到梅州地区,当晚剧团驻扎在崇德善堂的隔壁,善堂之中堆满了棺材,这些棺材是善堂用来施棺助葬的,这样的场面姚璇秋已经不是第一次见,因此心中镇定,并不感觉害怕。半夜时分,姚璇秋突然醒来,看见明月的清辉照进蚊帐,此时已经凌晨四点多。姚璇秋坐了起来,突然一阵难受,泪水流了一脸。她想家了,大哥被关在监狱不知情况如何,二哥与四姐在家,是否一切安然?自己每个月寄回去的钱米,他们是否收到?她轻轻地抽泣,不敢惊动剧团的同事。

“就这样一辈子唱下去吗?”她心中暗暗地问自己,当初答应陈炳光与郭石梅入剧团的时候,她只是抱着试一试的心理,心想如果不行再回家另想办法。但是进到剧团之后,发现团里的老师尽心尽意地教导自己,殷切期待自己能够迅速成长,而自己却留着一份私心,确实是不应该。入了剧团两个多月来,姚璇秋很明显感觉整个剧团一团朝气,剧团里的演员与自己解放前所见到的简直是天渊之别,尽管连日来排练疲累,但是她很明显感觉自己每一天都过得非常充实,仿佛有一种回到家的熟悉感。生活的苦与累,她都可以借助唱词抒发出来。戏中,那王金真虽然受尽磨折,但是高文举并没有将她抛弃,一声声充满温情的叮嘱,让她找到了亲情的慰藉。在日常生活之中,家庭的离散,两位哥哥需要自己的照顾,自己一个人孤苦伶仃,而这种无助,她在戏里找到了抚慰。

“我要好好地唱下去!”姚璇秋坚定地对自己说。她穿着一件白色的练功服,在庭院里挥舞起来,此时天色朦胧,黎明就要来了。

“谁?”突然身后响起一声呼喝,姚璇秋吓了一跳,回头一看,却原来是黄蜜先生。老人家起得早,朦胧之间看见庭院里有个白色人影在晃动,定睛看时,却是姚璇秋身着白色练功服在练习身段与水袖。

“你怎么起得这么早?”黄蜜先生定下神,温和地说。

“我……我睡不着,怕把老师教的动作给忘记了,就起来练习……”姚璇秋不懂得撒谎,胆怯怯地如实说,心中为惊动先生而不安。

“嗯!练得好!”黄蜜点了点头,严肃的脸露出一丝微笑。

经过了6个月的苦练,姚璇秋已经基本掌握了整个《扫窗会》的表演。就在这时,剧团又安排了一个长连戏《玉堂春》,让姚璇秋饰演苏三。就这样,一天排练《扫窗会》一天排练《玉堂春》。相对于《扫窗会》从头唱到尾,《玉堂春》不用每场都上,轮到有自己戏份的时候上台就可以。由于《扫窗会》所打下的扎实基本功基础,姚璇秋一接手《玉堂春》即刻就能上手。

姚璇秋主演的《扫窗会》第一次彩排是在丰顺县的汤坑,彩排之时,剧团全部同事、导演、作曲,全部到场,当地群众围得里三层外三层,戏改会的林紫同志也专门到汤坑来观看。彩排成功,林紫对姚璇秋的演技十分肯定。

《扫窗会》全剧大约在50至53分钟之间,姚璇秋一共用了整整八个月的时间来锤炼。当这个戏学完,一个重要的舞台在广州等着她。

1953年底,为了解广东省各行政区,特别是粤东、海南(其时海南属广东省管辖)两区的戏曲改革工作情况,并检查戏曲改革方针、政策的执行情况,使广东省、广州市戏曲改革委员会与粤东、海南两个分会能较详细、具体地交流工作经验,进一步贯彻中央的戏曲改革方针、政策的精神,广东省人民政府文化事业管理局特委托广东省、广州市戏曲改革委员会筹备举行一次戏曲改革工作汇报,并邀请潮剧和琼剧戏艺人代表来广州作汇报演出。经过一个多月的筹备,“广东省戏曲改革工作汇报暨汇报演出”定于12月18—25日在广州举行。

工作汇报采取座谈会的形式进行,决定先由省、市戏曲改革委员会和粤东、海南两个分会及粤中、粤西、粤北三个行署文教处代表分别报告当年度各该会及该区的戏曲改革工作情况和主要经验之后,再针对目前本省戏曲改革工作中存在的问题,在会上开展讨论。在总结大会举行之前,将分别召开剧目、音乐、演出等座谈会,借以交流戏曲改革工作的业务经验。

粤剧、潮剧,广东汉剧、琼剧全省四大剧种首次欢聚一堂,潮剧六大班选出了《扫窗户》《辩本》《搜楼》《失印》四个折子戏,由六大班派出代表,组成潮剧代表团,在联合公演期间,还演出了《大难陈三》和潮州音乐节目。

此次上省城演出,所选派的节目与演员均代表潮剧这个地方剧种特色,其中《搜楼》是花脸戏,《辩本》是老旦戏,《失印》是丑角戏,分别由老艺人马八、洪妙、谢大目主演,他们都是名噪一时的名角,由他们担纲演出,能代表潮剧水平。而《扫窗会》是生旦戏,饰演生旦的都是新演员,况且当时已经有四个剧团演出《扫窗会》,四出《扫窗会》就有四个高文举和四个王金真,论资历与舞台经验,刚进剧团的姚璇秋一切都才刚刚开始。但是当时潮剧改进会的领导经过充分考虑,最终还是确定由姚璇秋与翁銮金联合演出的《扫窗会》上省城参加汇演。

《扫窗会》由新文艺工作者郑一标和老艺人卢吟词联袂执导。卢吟词是潮剧著名的教戏先生,是能编剧、能导演、能作曲、善表演的多面手,他是乌辫先生的高足,与林如烈同辈。但他尊贤,称林如烈为师,上世纪三四十年代,他与林如烈同在泰国的潮剧班教戏,自编自导过几十集的长连戏剧目,很受观众欢迎,促进了当地潮剧的繁荣。新中国成立后回国,他积极参加潮剧改革,后来参与《苏六娘》《辞郎洲》《柴房会》等剧目的编导工作。这次他与郑一标合作导演《扫窗会》,郑一标从主题思想、人物性格方面详细分析剧本,找寻行动依据;卢吟词则设计表演程式,处理唱腔音乐;一新一老,取长补短,使《扫窗会》的人物形象塑造更为细致。如果说王金真在杨其国、陆金龙的雕塑下,形象初具,那么经过郑一标、卢吟词的细心镌刻,就更有神采了。姚璇秋在演出中,当王金真与高文举夫妻相会见面,王金真唱“嗳冤家呀,你来看,看我形容枯槁”时,悔恨交加,推了高文举一把,高文举冷不防被她一推,险些跌下倾倒,王金真又情不自禁地把他扶住,这一推一扶,表现了夫妻间恨深爱也深,很是生动。这个富有生命力的动作的产生、设计,就是得之于这两位导演。

郑一标出身于泰国华侨家庭,1949年回国后曾任潮汕文工团导演。他导演方言歌剧《赤叶河》,在潮汕地区广有影响。1953年调到汕头戏改会,从事潮剧改革工作。郑一标是第一位把导演制引进潮剧团的首席导演,他任导演期间,结合具体剧目,传播戏剧理论,辅导演员学习文史知识,并与吴峰等人一道建立了新的导演制度和演出管理制度。

郑一标先生执导的《扫窗会》对姚璇秋影响非常大。杨其国先生手把手的传授,使得姚璇秋已经能够一招一式地将整个剧的身段动作都做出来,但是郑一标认为依然缺乏一个“情”字,剧中人物的情绪没有能够完全表达出来,只是僵化的程式化动作而已。按照新的导演手法,郑一标为姚璇秋分析剧本的主体、人物性格以及每一个动作设置的依据,让姚璇秋从人物的外表深入到人物的内在,发自内心地进行演绎。

《扫窗会》中有一句唱词:“我只块进前退后,唔敢声高,只落得,十指尖尖在此窗外敲。”“这一句不能大声唱出来,要有感情,符合人物的实际情况,此时的人物,不能大声唱,但是又要唱得让观众听得见。”郑一标的导演,打破了传统老艺人一味传授表演的程式化动作,让姚璇秋学会对剧情人物深入理解与认识之后,在创作角色上产生自己独特的表演见解。

1954年,姚璇秋主演的《扫窗会》被列为重点剧目要到广州参加汇演,这个戏在潮汕地区已经演出多次,但是此次关系到戏曲改革工作的检阅和比试,也关系整个剧种的声誉。一路上,杨其国先生非常认真,一边赶路一边加紧排练。不料在中途经过惠阳的一个晚上,临上台的时候,姚璇秋突然失声了。她发不出声来,演出的时候,只好由别人在后台帮她替唱。姚璇秋心中惶恐,肩负重任,却不料临时出现变数。一边演着,泪水一边无声地流了下来。台前不知情的观众,以为姚璇秋是入戏太深,情不自禁地鼓掌。

姚璇秋回到后台之后,禁不住放声大哭。

“你不能哭,哭了会刺激声带的。”杨其国来到她身边,温和地说:“你已经过了变声期,现在是一个稳定的阶段,按照以往的经验,稳定期也偶尔会有失声的情况的。我估计是因为此次练得太多,压力又大,导致了咽喉发炎,你放松身心,调养一下,会没事的。”

“先生,我这样子还能唱戏吗?我会不会影响到此次的汇演?”此时姚璇秋心如火焚,尽管进剧团才几年,但是“戏比天大”的崇高责任感如千斤重担时时压着她。

一路上,经过调养与静养,到广州的时候,姚璇秋欣喜地发现,她的声音又回来了。

自从进了正顺潮剧团之后,姚璇秋随着剧团过的是一种飘泊无定的生活,此次来广州是她有生以来第一次出远门,她心中无比兴奋。当时整个剧团住在光孝寺,此时的光孝寺香火全熄,寺院被当作剧团的宿舍,演员住在平房里,大厅用来做排练场,除了潮剧,还有粤剧、歌舞团等团体也都住在光孝寺,不同剧种之间的演员相互进行交流。

碰到没有演出任务的时候,姚璇秋就去观看其他剧种的演出。姚璇秋第一次看粤剧,看到粤剧演员的翻滚、甩发等基本功非常扎实,她心中又激动又担心,不知道何时才能够学得跟省城的粤剧演员一样娴熟,也不知道此次汇演的结果会怎样。

然而,这一切的忧虑都是多余的,轮到潮剧演出的时候,广东全省文艺界的老前辈、老领导以及来自羊城各地的乡亲也都赶来观看,演出前观众情绪热烈,乡音亲切,随着潮剧开台的锣鼓响起,高文举登台亮相,台下一阵欢呼鼓掌。

有潮人的地方就有潮音,有潮音的地方就一定有潮剧。潮剧,这个古老的地方剧种,艺术地浓缩着潮汕人的喜怒哀乐、爱恨情仇,是潮汕文化中的艺术瑰宝。潮剧在广州的演出,最早可以追溯到清朝。据潮汕历史文化研究中心陈历明先生考证,清朝初期,随着潮人的迁移足迹,广州已经开始有潮剧演出。新中国成立后经过改革的潮剧通过全省汇演,在广州与观众见面,四个折子戏一炮打响,省城的观众通过这四个戏认识了潮剧。特别是《扫窗会》由两位青年演员演出,更是难能可贵,姚璇秋经过八个月的训练,就达到了精湛的演出水平,引人注目,她就像一颗刚刚升起的新星,第一次在全省艺术家面前闪烁,给人们留下良好的印象。

我国著名戏曲专家、中山大学中文系教授王季思(王起)观看了演出之后,在《南方日报》发表了《谈潮州戏的四个优秀剧目》一文,对潮剧参加汇演的四个剧目给予极高的评价:“这次在广东省戏曲改革工作汇报演出里看到了潮州戏四个优秀节目,使我们大大惊奇于广东民间戏曲旧戏的丰富,粤东戏曲改革工作同志的显著成绩,同时也更清楚地看见了广东戏曲发展的光辉前途。四个节目里演出最成功的是《扫窗会》……作为细工戏来说,《扫窗会》是已经达到了相当高水平的一个戏。扮演王金真的姚璇秋,扮演高文举的翁銮金,对剧中人物的思想感情和这种思想感情在一定的剧情发展中所引起的复杂变化有着深刻的体会,因此,在表演上已经完全达到内外一致的地步。在有些剧情紧张的地方,演员不是剧中人的化身,而是更高度集中地表现了剧中人的性格。”王季思先生这篇长达五千字的评论文章,是解放后省级报纸发表的第一篇评论潮剧的文章,姚璇秋在这次的全省汇报中崭露头角,她如一颗星星,从此在潮剧舞台上开始闪烁着耀眼的光辉。

全省胜利汇演之后,姚璇秋得了优秀奖,代表团回到潮汕就解散,各自回各自的剧团。姚璇秋演完《玉堂春》还演了一个《张羽煮海》,这个戏是青衣转闺门旦,后来改为京装。玉堂春是彩罗衣,在正顺剧团期间,姚璇秋三年学了三个戏,中间还加插了一个《忠王李秀成》,姚璇秋饰演剧中的夫人一角。

正当姚璇秋从省里汇报演出归来,满怀信心地要在红氍毹上奋斗一辈子的时候,在她面前突然出现一个双岔路口,要她做出选择。

这一年,四姐回国探亲来了,听说姚璇秋入了戏班。四姐对旧社会戏班印象也不太好,直接找到戏班来:“唱戏乃是下九流,当时是由于环境所迫入了戏班,现在我回来了,你就别唱戏了,你跟我回去吧。”

“我不回,我唱戏有钱,都寄给两位哥哥用,我不唱戏哥哥他们吃什么?唱戏现在也不是下九流了,而是……是为人民服务!”姚璇秋拒绝跟四姐回去,听到四姐对唱戏依然存在偏见的时候,她脑海里突然闪起郭石梅跟她说过的,唱戏也是“为人民服务”这个说法来。

四姐一愣,没想到姚璇秋会直接拒绝她,她温声说:“你小小年纪吃了这么多苦,我真的不忍心让你再受苦,我可以带你去新加坡,我们现在在新加坡生意也还过得去,你跟我去,在那边找户好人家,清清闲闲过日子,胜过整天留宫宿庙四处流浪四处演出。”

姚璇秋摇了摇头,她心知姐姐也是为了自己好,自己也不知道该怎么去拒绝,顿时心头一片混乱,对四姐说:“要不你去找我们的团长吧!”四姐以为她同意了,回身真的去找郭石梅。郭石梅一听有点生气:“岂有此理,我们千挑万拣,才挑到这棵好苗子,我们洒下血汗培养她,如今才举步进入艺术门槛,就要把她拉回去,不行!”郭石梅感觉自己有点激动,回头喝了一杯水,澎湃的心情定了下来,他对姚璇秋说:“这关系到你的人生前途,还是你自己来决定吧。”

“我就不去新加坡了。”姚璇秋经过一番激烈的思考,对四姐轻轻地说出自己的决定。这句话自此奠定了她投身事业的决心,半个多世纪以来,不管经历什么样的风雨,从来没有改变过。

继1953年底姚璇秋成功地演出了青衣首本戏《扫窗会》之后,1955年她又扮演了《荔镜记》(又名《陈三五娘》)的主角黄五娘。这是姚璇秋艺术生涯中一次不寻常的实践。《荔镜记》是潮剧最古老的传统剧目之一,现在尚有明朝嘉靖丙寅年刊刻的《班曲荔镜戏文》存于英国和日本,有明朝万历辛巳年刊刻的《新刻增补全像乡谈荔镜记》存于奥地利。姚璇秋所在的正顺潮剧团根据老艺人口述及参考福建梨园戏演出本,把全剧整理上演,使黄五娘这个诞生在四百多年前的反抗封建婚姻的艺术形象再现于舞台,姚璇秋是新中国成立后第一代黄五娘的扮演者。

在姚璇秋的演艺生涯之中,《荔镜记》与她结下了不解之缘,这个戏早在明朝的时候就已经有了演出剧本,讲述的是泉州人陈三来到潮州,邂逅潮州女子黄五娘,由此发生的一段爱情故事。现在尚存的有一个明代嘉靖丙寅年(1566年)刊刻的剧本,藏于英国牛津大学图书馆,到了解放后,潮剧舞台上还有《荔镜记》的残存片段在演出,可见这出戏的演出历史是非常悠久的。早在1952年,中南地区举行第一届戏曲汇演,潮剧曾经以《荔镜记》中的《大难陈三》一折到武汉参加汇演,国内戏曲界很多因为这折戏知道了潮剧。在汇演中与其他剧种进行了交流的潮剧艺人,回来之后,开始着手整理传统剧目《荔镜记》,1954年开始投入排练,这也是姚璇秋进入剧团之后主演的第一个长剧。

1954年,时值解放第六个年头,新社会提倡新风尚,当时父母包办婚姻的现象还相当严重,为了提倡男女婚姻自由,正顺剧团准备排演一个本土剧本《荔镜记》,当年整理《大难陈三》的时候,这个戏没有全本,后来听说福建省梨园戏有全剧,戏改会的领导带领导演吴峰、郑一标,演员姚璇秋与萧南英、小生演员李钦裕(李钦裕曾经与姚璇秋合排过《认像》)前往福建取经学习。到了福建之后,认真观看学习了梨园戏剧团的演出。在排练场,梨园戏剧团将整个《陈三五娘》从头到尾演了一遍。姚璇秋等人分工认好演出区位,剧中人物林大、卓二的区位由李钦裕认,姚璇秋专认五娘区位。潮剧《荔镜记》通过借鉴梨园戏剧本以及相关的表演区位,加以消化变成了潮剧的东西。初期的潮剧《荔镜记》主要还是以梨园戏的剧本为框架,其中舞台版的观灯一场很热闹,潮剧则直接将热闹部分剔除,整个舞台集中表现主人公,热闹的氛围变成了背景。在这个戏中,学得最完整的是留伞的区位以及整套的舞蹈动作。

《荔镜记》是郑一标和吴峰合作导演的。他们两人都是曾涉猎西方戏剧理论的话剧导演。在这个戏中,他们对表演、唱腔音乐、舞台美术各个方面,都进行了革新的尝试,使这个古老的剧目获得了时代的气息,成为了“推陈出新”的一项成果。

《荔镜记》一经演出,便使观众感到耳目一新。正顺潮剧团在潮汕各地连演数月后,于1955年底开始了一次具有历史意义的巡回演出。从惠来—陆丰—海丰—惠州,再从惠州沿东江而下,到达省城广州,进行新中国成立以后潮剧的首次莅穗公演。

两年前,潮剧曾两次组成代表团到广州参加全省戏曲汇演,但两次在广州逗留的时间都不长,也没有公演。姚璇秋没有机会与广州广大观众见面,广州的观众对姚璇秋也还是陌生的。广州的观众认识姚璇秋,始于这次公演。

剧团原计划在广州公演两个月,但开锣之后,连演皆满,欲罢不能,只好一再延长演出时间,最后竟连演四个月。姚璇秋在广州的人民、太平、东乐、南方、红星、东华等剧场演出后,还应邀到工厂和中山大学、华南工学院、华南师范学院、华南农学院演出。在中山大学,姚璇秋受到中文系的王季思、董每戡、詹安泰等教授的青睐。王季思、董每戡是戏曲研究的专家,他们都看过姚璇秋主演的《扫窗会》,这次看了《荔镜记》之后,对姚璇秋的表演才华尤为器重。两位教授不但在报上撰文评价姚璇秋塑造的黄五娘艺术形象,对《荔镜记》的演出提出了许多宝贵的意见,还亲自动手修改、润色剧本。当时中共中央华南分局宣传部两位副部长杜国庠和吴南生,对潮剧首次莅穗公演,更是关怀备至。他们与汕头市副市长张华云一起参与对剧本做了修改润色。剧中陈三题在扇上的“海天漠漠水云横,斗酒篇诗万里情。尘世纷争名与利,何如仗剑客中行”,和五娘酬和陈三的那首诗:“兰闺回梦碧烟横,千里月明千里情。此地荔丹能醉客,何须风雨海天行”,就是经过吴南生等人修改润色的。广东省文史研究馆副馆长、诗人胡希明,看了《荔镜记》后曾作词一首,以记其感,词云:“江东下,正洪波浩荡,鱼龙旋舞,檀板银笔惊海角,抵得天南旗鼓。朱荔轻绡,青衣明镜,佳话传千古,璇秋清曲,五娘心事重诉。喜见彩凤双飞,青春作伴,走上光明路。绝代坚贞盟铁石,漫说佳人尘土。宝扇迎春,华灯替月,旧调翻新谱。天涯人近,柳丝摇曳千缕。”

《荔镜记》得到广大观众的欢迎,又受到有名望的学者、教授的青睐,可谓是雅俗共赏了。

杜国庠是广东澄海人,与姚璇秋是澄海老乡,时任中共中央华南分局宣传部副部长,是一位马克思主义哲学家、历史学家。他早年留学日本,回国后曾执教于北京大学等高校。中华人民共和国建立后,曾任中国科学院哲学社会科学部学部委员和中国科学院广州分院院长。1955年,夏衍同志从北京来到广东检查文化工作,杜国庠专程陪同夏衍来到光孝寺观看《荔镜记》的彩排,当时一起陪同的还有广东省委领导同志吴南生。杜国庠在演出后上台握住姚璇秋的手说:“阿妹生来雅,戏也做得真好。”(潮汕方言,意为妹子长得俊,戏也演得真好)杜国庠非常喜欢潮剧,当时他听说外交部长陈毅指示要在全国范围筹备成立十个出国剧团,他和吴南生取得了省委的同意,决定成立一个能代表潮剧最高艺术水准的广东潮剧团,力推潮剧出国演出。

潮剧在广州的演出,受到了羊城潮籍乡亲的热捧,看戏的人越来越多。剧团在广州的最后十天,为满足观众的要求,移师到可容纳三千多观众的中山纪念堂演出。这是姚璇秋第一次在这个庄严的殿堂里演出。

这一天晚上,姚璇秋和往常一样上台演出,台下显得特别安静,她的心中隐隐感觉有点特别。果然,谢幕的时候,全场掌声雷动。

“梅兰芳先生上台来跟大家握手了!”有人喊道。

姚璇秋心中一颤,原来京剧大师梅兰芳先生今晚来观看了演出,由于事先没有接到任何通知,不知道演出过程之中是否有纰漏,她的心有点惴惴不安起来。正想着,身着西服的梅兰芳先生儒雅大方地朝她走过来。身后依次是欧阳予倩、袁世海、李少春等戏剧名家,均登台与姚璇秋握手祝贺。

原来梅兰芳先生与欧阳予倩先生这一次到日本进行访问演出,途经广州,听说有潮剧在中山纪念堂演出,遂抽空过来观看。梅兰芳见到年轻的姚璇秋,知道她就是刚才剧中黄五娘的扮演者,温和地询问了其学艺的经历,当听说姚璇秋入戏班不过几年的时间,不由大为赞叹,鼓励她再接再厉,不断提高艺术水平:“你们两三年就能培养出这么高水平的演员,倘若是京剧,非得十年八年不可!你们这个经验,要好好总结,向全国推广。”此时的姚璇秋,普通话还不太流利,语言的隔阂使姚璇秋失去了向大师深入请教的机会。此后,她加强学习,不断锤炼自己,力求加强对外交流学习。

1956年,中共广东省委决定在广东省的粤、潮、汉、琼四个剧种成立省属剧团,作为剧种的代表团,时任广东省委宣传部部长的吴南生奉命前来汕头组建广东省潮剧团,旨在使该团发展成为潮剧剧种的艺术中心。广东省潮剧团的建成,是集演出、创作、研究于一体的艺术团队,它集合了潮剧的优势力量,组成了一个对内示范、对外交流的代表性潮剧团。当时正顺、三正、源正、怡梨、玉梨、赛宝等潮剧六大班一批业务水平较高的艺人和基础较好的青年演员都被输送到了广东省潮剧团。他们之中,有驰名海内外的老旦兼女丑洪妙;有潮剧第一流的花脸蔡宝源、马八、李炳松;有名老生吴林荣;有名丑蔡锦坤和郭石梅(郭石梅后来担任省剧团副团长);有小生翁銮金、黄清城……广东省潮剧团的成立,是潮剧史上的一件大事,也是姚璇秋迈上潮剧艺术宝座的一级重要台阶。她从广州参加全省汇演归来后,便被调到刚刚建立的广东省潮剧团,在广东省潮剧团与这些经验丰富的名角在一起工作,姚璇秋或耳濡目染,或聆听教诲,受益匪浅。

广东省潮剧团成立之后,改编、创作、移植了一大批优秀的剧目,在1956至1966年,传统剧、新编历史故事剧、现代剧齐抓并举,剧目非常丰富。其中,对于明代潮州戏文的重新整理演出,是这个时期剧目的闪光点。除了《荔镜记》,另外根据一个明代剧本整理的爱情戏《苏六娘》也是姚璇秋主演的一个重要剧目。这个剧主要讲述苏六娘与情侣郭继春之间的恋爱故事,早在明代中叶就已经搬上了舞台,现在存世的明代万历年间《苏六娘》是锦出本,1956年,由戏剧家张华云整理改编全剧,张华云与谢吟合作,将原本的悲剧剧本改编为喜剧。《苏六娘》这个剧目,姚璇秋在正顺剧团没有排过,进入广东省潮剧团之后,她才正式接受《苏六娘》排演。在正顺剧团的时候,姚璇秋着重锤炼了《扫窗会》《认像》两个折子戏以及《荔镜记》这个长剧。她将这三个戏带进了广东省潮剧团。

姚璇秋进入省剧团后,如鱼得水,如虎添翼。1956年6月1日,广东省潮剧团正式宣告成立。时任地委书记罗天、汕头市市委书记李北淮、副市长吕金湖到会祝贺,并与全体人员合影。

为了展现广东省潮剧团作为示范性剧团的风采,剧团经过了三个月的排练,出炉了《荔镜记》《苏六娘》《扫窗会》《辩本》《闹钗》《槐荫别》《蓝关雪》《铁弓缘》等剧目。11月,广东省潮剧团到潮州演出,首次以全新面貌与观众见面,姚璇秋演出《扫窗会》和《苏六娘》,先声夺人,为广东省潮剧团打响了第一炮。此时的姚璇秋,通过全省汇演之后,再加上《扫窗会》整个戏的不断锤炼,她的潮剧青衣行当已经打下了扎实基础,在排演《荔镜记》《苏六娘》等大戏时进度非常快,基本上是任何戏拿起手就能够入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