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画卷（汴京）

汴京有八景，繁台春色、铁塔行云、金池夜雨、州桥明月、梁园雪霁、汴水秋声、隋堤烟柳，以及相国霜钟。

繁台位于汴京东南，是一座自然形成长约百米的宽阔高台，因附近居住姓繁的居名，故称繁台。

每逢清明时分，繁台之上春来早，桃李争春，杨柳依依，晴云碧树，殿宇峥嵘，汴京城居民郊游踏青，担酒携食而来，饮酒赋诗，看舞听戏，赏花观草，烧香拜佛，人们尽情地享受春天的美景。

洛成身着奇装异服，行走于人群间，却丝毫没有引起异样的眼光。

“糖葫芦呢！”

“炊饼！好吃的炊饼！”

“娘，我想吃面人~”

“东南形胜，三吴都会，钱塘自古繁华。

烟柳画桥，风帘翠幕，参差十万人家。

云树绕堤沙，怒涛卷霜雪，天堑无涯。

……”

“哈哈！好一个柳三变！当浮一大白！”

“不许骗酒喝！”

繁台周围人声鼎沸，仿佛真的穿越到了一般，只是无论是卖炊饼的小贩、讨面人吃的小姑娘、低声轻吟的词人、为句而贺的豪客，眼中都没有灵动的光芒，仿佛是设定好的程序一般。

一遍、一遍，又一遍的重复着这一天的故事。

洛成抬头看了眼天空，不是万里无云，而是充满了看多了让人头晕的马塞克，他忍不住叹了口气，身子突然轻盈的飘浮升空，打量着画卷所绘的一切，也是他曾经记忆中被描绘出的画面。

如果不是没有汇聚这片空间所有本质的核心，这就是一个成型的灵境碎片，而且还是超大型的那种。

不像他之前所遇到的三个，最多不过一街之地。

那么，如果自己作为核心存在呢？

念头所及，整片空间突然凝滞，吹糖人的小贩保持着吹气的动作、河面偶尔跃起的游鱼也挂在了空中，甚至连风都显露了痕迹，成为了画中的一笔。

只是一瞬，一切又恢复如常，仿佛刚才的一幕只是幻觉一般。

洛成闭着双眼，身周忽而霞光万丈，忽而雷霆万均，抬手间便是空间破碎……这是，掌控这片空间的感觉，如同神一般的感觉。

是因为，这片空间本就是通过自己赋予而最终成形吗？

实验了一阵，洛成便没有了兴趣，除非……支撑整个画卷空间存在的灵魂之力一阵涌动，突然分出一小丝涌进正舔着糖葫芦的总角小女孩身体里。

小女孩空洞而机械的眼眸中突然多了灵动的光芒，随后抬起头，小嘴微张：“哇！！！！！”

洛成眉头微挑，随即消失无踪。

小女孩愣了一下，刚刚在空中那个可怕的帅气哥哥呢？

回到现实，洛成第一时间拿起镜子，自省道：“不丑啊，怎么就把人给吓哭了呢？不过，自己还真有成为灵境核心的可能？

好荒唐……但似乎也没那么荒唐。

如果能够将它作为灵境碎片放出去，因为最初构成其存在的只有自己，所以理论上可以算是晋升后的灵境，被普通生灵看到，并吸引进入……”

洛成忽然皱眉，心里有些抵触，因为灵境核心的本质，是吃，或者说是吞噬！

吞噬人的灵、吞噬物的灵，吞噬一切有生物之灵以壮大自身，他可以毫不变色的去捕获灵境碎片、吞噬灵境核心，因为他清楚灵境核心的本质，那是与生灵完全迥异的存在，甚至可以称之为一种概念性的存在。

可如果要自己作为灵境核心，去吞噬生灵以壮大自身，就算是猫猫狗狗，他还没有那样的觉悟——膈应。

还是不太成熟，再等等，而且他也还有不少问题想问问周远、凌娅他们。

并不算宽敞的会议室内，陈零推了推眼镜，她早已经结束了自己表述和对洛成的第一性格模型建立。

剩下的，她也只是后辈而已。

以大秦帝国如今对进化者的重视程度，会对每一位进化者配备的团队中，至少会有专门的小组进行人物性格建模。

国之利器，同样需要有效的管理，以及措施。

就像枪械一般，需要科学规范的管理，子弹出膛都需要写一份详尽的报告。

周远作为体制内的进化者，对此并没有任何抵触，但对于从外吸纳进来的进化者，考虑到他们对这种情况的接受程度，在确认他们能够真正接受这种情况之前，并不会对他们公布这类小组的存在。

但正如陈零之前所说，在其它方面，国家对进化者的待遇的确是最好的，甚至为进化者设置了特殊人才招收条例。

对一名进化者的人物模型建立，肯定不是一晚上就能完成的，资料太少了。

陈零今晚表现得那么活跃，除了她个人比较活泼外向，也是为了收集更多洛成的性格、心性反应。

但最初的判断，有。

总体来说，还是一个‘幸运’的大学生模板，不出挑，属于最能、或者说本就对大秦有归属感的特殊人才。

很普通的答案。

周远撑着下巴，手指在不知名材质的桌面上轻轻敲击着，“小娅，你怎么看？”

这种时刻，作为司长的周远没有再吊尔郎当的，这是对所有江城隐秘司成员们的尊重。

凌娅的气息依然冷冽，但同样柔和了稍许，话也多了些，“看不清，不过……他给我的感觉，隐藏了很多东西。”

周远点点头，对刚刚坐下的帅气中年男道：“李教授。”

“我明白，这份建议我们会保留，并且作为对洛成人物建模的重要依据，毕竟进化者在感知方面本就比普通人要强一些。”

李华一，江城隐秘司后勤部副部长，专门负责对新人的建模工作。

半年前凌娅进入隐秘司时，便是由他负责，对于凌娅的性格，他或许比凌娅自身都要了解，自然不会因为凌娅的直接而生气。

“今晚就到这儿吧，明天我再带小成好好了解下这儿。小娅，这份资料你看一下，是那个烦人精在的城市的异常情况……”

周远伸了个懒腰，结束了今晚的会议，所有人都离开后，陈零跟上了李华一的步，安静的走廊里很快就只剩下同一个脚步声。

嗒！

“零，你有什么想问的吗？”李华一转身，似乎有些疑惑。

陈零点点头，“老师，你对洛成的分析，是不是……”

李华一同样是一年前加入江城隐秘司，之前是阳城金陵大学的心理学教授，陈零就是他手下的学生之一。

“大胆假设，小心论证，这是我们做研究的态度，心理学属于科学，进化学同样属于科学的范畴。

灵魂呢？

曾经属于神灵的禁区一旦落入凡尘，我们需要的是更谨慎的研究态度。没有依据的结论，不是我们应该说出口的。”

“谢谢老师，我明白了。”

“零，感情是什么？”

陈零微微一愣，本能的回答道：“感情是武器的一种，而且是威力较大的武器。作为武器的使用者，不能被手中的武器影响，那是懦弱的表现。

老师，你是不是误会了什么？”

“只是提醒，我最看好的学生，这是你的第一次正式的任务，千万……不要沦落为被武器左右的弱者。”

脚步声渐渐远去，陈零紧抿着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