隐约大半个时辰,宇文泠鸢闷闷的,有些垂头丧气、有些难以接受,其实更多的还是终于洞知真相之后的失落。
柾国,一点都不如传言幻想那般和气繁荣是吗?
人与人之间,类似宇文泠髯同宇文泠鸢这种一捅就破的亲情同样屡见不鲜对吗?
所以从小到大,这整整十四年来,宇文泠鸢只活在自己营造的和谐世界里么?
究竟是宇文泠髯太过维护她。
还是她自己,早已不知不觉中毁了自己。
“这世上还有很多不公平。”
静了半晌,何润歆扶着身侧凸出尖锐的石头一瘸一拐蹲下身子。
一双眼睛瞧着眼前闷闷不乐、安安静静蹲坐在那儿的稚嫩身形不知究竟是喜是忧。
出生皇族,谁不是自小水深火热、刀尖舔血、心性强韧。
有时候为了活着笑到最后,无疑不都是足智多谋、各种机关算尽。
久而久之,就算再单纯青翠的人,迟早有一天还是会耳目绚染、狠辣迷茫。
而眼前这位呢?
一路顺着水流飘下来,不小心惹来满身狼狈、再瞧不见半分尊贵辉煌。
可她事到如今,竟单单只为了一句不值钱闷闷不乐。
“人人平等本就是世上最大的谎言。”
每个人出生不同、背景不同、家族不同、亲属人脉不同,在柾国女人生来就该顶天立地。
如此这般,又该如何人人平等?
不止男女无法平等。
就是那些生来尊贵的女儿,也不可能人人平等。
再换一句话说,柾国历经百代帝王,迄今为止又有谁能真正照顾每一个落魄之人?
最可怕的笑话还有一句。
能力杰出远不及家境雄厚。
一个学富五车的文才,在那些女皇陛下眼中永远还是比不过一个家境雄厚的富贵之人罢了。
“哎,他们若真有活下去的命数,再大的浪花总归只不过玩笑一场。”
那些不小心被洪水卷走的男儿,如果真的命不该绝,自然也会像她一样御水而生、毫发无伤、有惊无险。
只是可惜了有些人,钻研苦学一辈子好不容易配上学富五车这四个字。
结果最终还是不得不败给了一个出生富贵的昏庸之才。
“所以那些男孩子已经死绝了吗?”
静了半晌,一双耳朵嗡嗡的,一双眼睛更是由原本的晶莹闪烁,蜕变为麻木的灰白。
其实最可笑的还有一句话。
为了保住家族香火心急如焚挽救女儿。
但是有谁可曾想到,未来没有那些男孩子又该谈何香火。
“没有。”
这一次,不等何润歆再次开口。
隐着身子躲匿在洞尾另一侧小小人影,踩着最清晰的染血脚印一步一步转出角落。
“还有我。”
他的寐子是平静的,好像一汪黑漆漆的死水,寂静无比荡不起丝毫波澜。
身上的衣服是破烂的,零零碎碎、坑坑洼洼,勉勉强强将骨瘦嶙峋的身子牵强遮挡。
小小的人儿,长长的背影。
约莫十岁左右,脏兮兮的脚丫子瞧不见鞋袜的痕迹留下条条血路。
仔细一瞧,这男孩子怀中隐隐还抱着什么东西,软绵绵一团,一双细手紧的发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