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个多小时前,在仁川国际机场出境大厅,她带着最后一丝期盼,不依不饶地望着那个男人。
他全程双手插在裤兜,直直地立在她面前,一副无奈又无所谓的态度,依旧给不出明确的回国计划。
她发火了,低低地压着嗓子,像即将开战的母狗,叫他滚。用英文。
他微微怔了怔,但还是从裤兜里掏出一只手,迟疑着半举起来,向她挥了挥,算是告别了。她不愿看着这个男人继续这样装模作样地敷衍应付,她毫不示弱地扭头就走了。
这时,她真想背后的他能追上前来拉住她,或是如果能叫她停,她会马上毫不犹豫地给自己找个可靠的理由停下来。气势汹汹,却步伐缓缓痴痴的。走了不到十步,最终却是她自己实在忍不住了,偷偷侧回了头。
令她万分心凉的是,他居然也已经离开原地了,正向出口走去。
这时,她已经从心凉到脚底了。但脑子里却还反想着,要不要像从前那无数次的分别一样:自己主动向他冲过去,拉住他,从背后牢牢环拥住他,像抱着爱情的参天大树一样......以前她这样干时,他总是热烈地回应。他会轻轻地抓起她的手腕,迅速地转身朝向她,一把搂她进怀心,双臂夹着她,揣得紧紧的,然后又将他硬实的下巴尖紧紧地压在她头顶的香发里,充满柔情地不停摩挲,呼吸着彼此的气息。他们总会那样相拥,久久相拥。最后,他会再微微松开身,腾出那双大手来,缓缓捧起她的脸,俯下头,深情地看着她,用他的吻牢牢地盖向她......
是的,他会吻她,深深地吻她。一次又一次。
想到这里,她心里的缠绵和凄凉交杂,织出一片冰火两重天来,令她难受不已。今非昔比,她感觉自己已失去了这种权利,从背后环抱住他的权利,任由他吻自己的权利,甚至是所有回忆和向往的权利。
这时,男人的背影在不远处的玻璃门口突然刹住。
她再一次怀抱希望,僵住了正要走开的脚,并完全转过身子来,急切等待。
但他却并没有转回向她。这太让人失望了,她差点哭出来。
他只是腾出插在裤兜里的双手,展开翅膀一样的大怀抱,紧紧搂住迎面向他冲奔而来一个黄头发女子。那个女子个子高挑,肤白如雪,笑眼弯弯,冲向他张开的大怀抱,额头跌在了他的肩头,整个人在他怀里欢快地乱蹭,带着尖细的声音不停说笑,像是可爱的金毛小狗。
应当是个韩国美女吧。她看不清黄发女子的模样,心里猜测着,脸上露出一丝苦笑。
就这样,她失神地望着这对亲密身影在不远处相拥着离开,渐行渐远,直至消失在外面黑色风中的转角尽头。
她陡然感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清醒与绝望。
那个她一直以为在孤独重重之下的男人。原来人家已经成了别人的大树港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