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基督教要义》题献

约翰·加尔文(1536年)[50]

谨呈基督信徒法兰西王国国王法兰西斯陛下

愿基督的平安与救恩与您同在

陛下,我着手这项工作时,并未计划撰写一本之后会呈献给您的书。我的意图仅是制定一些基本原则,使钻研宗教的学者们能在真实虔敬中得到指引。我从事这项工作主要是为我的法国同胞们。据我所知,他们之中众多人在如饥似渴般寻求基督,然而对基督有真实了解之人却寥寥无几。这一点,本书简明朴素的方法和未经雕饰的行文便可证明。

然而,当我发觉某些邪恶之人在您的国土上已气焰嚣张、迫得纯正教义竟无立足之地时,我希望能略尽绵薄之力。借这本书,一面向正在您王国里烧杀破坏、大肆扰乱的这帮狂徒宣扬我的教导,一面向您声明我的信仰,使您了解他们所深恨的教义之本质。我不惧承认,本书中包含的教义正是这帮狂徒所反对的。他们叫嚣,宣言这种教义的人应受囚禁、流放、剥夺权利与焚烧之刑罚,并被从世间根除。

我素知他们是如何在您面前含沙射影、恶意中伤,妄图使您反感我们的主张。然而,以您的仁慈必然明了,若指控可证明罪行,那么一切清白之言行必将不复存在。若果真有人欲非难我竭力为之辩护的教义,宣称这教义早已被普遍共识所不齿、为公正裁决所废止,这无异于说,此教义时因仇敌之势力影响而遭猛烈抗拒,时被阴险诡诈的谎言、花招和诽谤所压制。

对其情由充耳不闻便做出残忍宣判,这可称为暴行;不公正地指控其为反叛和祸乱,足以谓之诡计。若有人认为我们这种申诉站不住脚,陛下,您自己每日所听闻种种诽谤诬陷可以为证;他们指控我们信仰的教义其唯一目的,是为从国王手中褫夺王权、推翻所有仲裁和审判程序、破坏一切秩序和政权、扰乱民众生活的和平与安宁、废除法律、挥霍财产——总而言之,使世间一切陷入绝对混乱。而您所闻知的,不过是对这教义之指控的沧海一粟。若在普罗大众中所流传的可怖描述俱为事实的话,则全世界均可理所当然地判决此教义及其宣教者应受千次火焚绞刑。

而这种极端邪恶的控告竟能为人所信,我们的教义被万夫所指又何足为奇!这就是普遍的合谋串供,也是给我们及我们的教义定罪之原因。高坐法庭之上的法官们在宣判时,总怀揣偏见、匆匆了事,认为若给自供罪行或证据确凿之人定罪,便已恪尽职责。如果问,所犯何罪?他们回答,因着这已定罪的教义。但,这教义又是因触犯何种正义而被定罪呢?其实我们辩护的根据并非为要摒弃教义,乃是为主张其真理。可关于这点,我们从不被允许申辩半句。

为此,我恳求陛下您对此事充分留意,而这绝非不合情理的要求。

迄今为止,他们处理这些问题时混乱随意,不遵从律法规则,仅凭狂暴意气而非庄重明裁。请不要认为我只是试图为自己进行辩护,以期能够安全地重返故乡。我固然同他人一般对故乡怀有思慕之情,但在当前情势下,我并不后悔背井离乡的决定。我是为一切信徒辩护,乃至为基督本身陈情——他们正在您的国度里,被以种种方式迫害践踏,处于最凄惨的境况。这诚然是某些伪善者的专横残暴所致,而非陛下您的授意。我无意阐述这一切之来龙去脉,但情况的确已悲惨至极。不敬基督者已嚣张至此,使得基督的真理即便还未被全面摧毁,也已如从前般湮没无闻,如被驱逐至微贱无名之地。而那些受到轻视的可怜教徒,要么被残忍的大屠杀所毁灭,要么被流放驱逐,要么被威胁恐吓至默不作声。而加害者之疯狂暴虐正变本加厉,欲将已倾斜之墙猛烈推倒。与此同时,面对此种狂暴,无一人胆敢上前仗义执言。即便有极为赞同基督真理之人,也只敢如此表白:“无知之人的错谬与无礼应得到宽恕。”这即是这些温和派的说法:将他们所明知的上帝的真理称为“错谬”与“无礼”,将他们认识的那些不被基督轻视反而授之以天国智慧的人称为“无知之人”。

如上所述,众人皆以福音为耻。然而陛下,您不能对匡扶正道之事视若无睹,置若罔闻。卫道之事干系重大,是要叫上帝之荣耀在世间不受减损,要保存神圣真理之荣誉,并使基督之国在我们之中完好无损地延续下去。此事业值得您全心关注、多加认识,甚至不惜王位以达成。此乃真正王权应考量之事,即将您自身视为上帝的仆从而替其掌管王国。若政权不是服务于上帝的荣耀,则不能称之为合法统治,而只是篡夺权柄罢了。那些冀望国家能长久繁荣昌盛,却不以上帝之权杖(即圣言)来治理的君主,显然是受到了蒙蔽。因为神谕所称“没有异象,民就放肆”[51],从无例外。

您也不应因蔑视我们的卑微而放弃这项事业。我们完全明了自己是如何微贱卑怯,是上帝面前可耻的罪人,在人们眼中最为可鄙;(如果你愿意,可以称)我们是世间的弃物,被冠以能寻到最坏的恶名也不为过;在上帝面前,我们没有任何值得夸耀的事物,唯有他的仁慈;正是仰赖上帝的仁慈,而非自身任何美德,我们才被许以永恒救赎之寄望;而在人面前,我们别无其他,只能展露自身弱点;然而,这种坦承即被世人视为莫大耻辱。殊不知,我们的教义必须建立所有荣耀之上并超越所有荣耀,且不为世间一切权势所征服;因为它并非我们自身的,而是上帝和基督的教义。基督乃天父上帝所立之王,他必将统治从这海到那海,从河流至地极;而他的统治方式,使全世界携铁之力量与金银之光辉,必将被他口中之杖如制陶匠的器皿般击得粉碎;[52]先知们早已预言他的国度,将如斯般恢弘壮丽。

我们的仇敌说,我们所谓宣扬上帝之道不过是虚伪矫饰,而实际上却是其邪恶的破坏者。这不仅是恶毒的诬蔑,还是惊人的无礼!您只要读一读我们的信仰声明,以您的睿智,即可做出判断。为注意起见,或至少让您在思想上为研读教义做好准备,我仍需对一些事物加以补充。

根据保罗的指引,所有预言皆须“依照信心的大小程度”[53],这为解读圣经定下了一条恒定不变的准则。倘若按照信心的标尺来检验我们的原则,胜利必属于我们。还有什么比下述种种更合乎“信”呢?承认我们自身缺乏美德,需仰赖上帝赐予以蔽体;承认自己内心空洞,需靠他充实;承认自己是罪之奴隶,需被他解放;承认自己盲目愚昧,需由他启蒙;承认自己跛足难行,需依他引导;承认自己软弱无力,需得他扶助;放弃自身一切荣耀,只将所有荣耀归于上帝,并在他里面得享荣耀。

当我们提出上述或类似感受时,他们打断并控诉这是我们的曲解。我知道,他们所信奉的对于自然之轻率阐释、虚假准备、自由意志、为获得永恒救赎的功绩以及所有余功,皆因他们不能接受将所有善良、力量、正义和智慧之赞誉和荣耀全归于上帝。但我们从未得知有人因过多地汲取生命之泉而遭谴责,而与之相反的是那些“为自己凿出池子,是破裂不能存水的池子”[54]的人受到严厉叱责。此外,我们笃信上帝乃仁慈之父,视基督为兄弟和中保;安心期盼从上帝处获得所有繁荣与幸福,因他对我们的缄默之爱无远弗届,以致“他既不爱惜自己的儿子,为我们众人舍了”[55];一切宝贵恩赐都藏在基督里面,一想到这些,我们便依赖他得到救赎和永生。还有什么比这些更合乎“信”呢?

他们在这一点上持反对意见,并指控这种坚定信心是傲慢,是放肆。但正因我们自身一无所有,故而应将所有一切归于上帝;我们被剥夺一切夸耀,乃是为学会在上帝里面夸耀。我还应当说些什么呢?陛下,请您细阅我们的教义原理,若您无法清楚看出我们“劳苦努力,正是为此。因我们的指望在乎永生的上帝”[56],无法看出我们相信“认识你独一的真神,并且认识你所差来的耶稣基督,这就是永生。”[57],则请您视我们为世上最寡廉鲜耻之人。正是为着这份希望,我们之中有人缚于枷锁,有人受到鞭笞,有人沦为笑柄,有人被国放逐,有人蒙受酷刑,有人四海逃亡。我们屈身于极端之窘境,遭受着最可怖的诅咒,乃至残忍的诽谤和毫无尊严的对待。

现在,看看我们的敌人(我指的是那些唆使人们持续反对我们的神父们),并同我一起稍加思考,他们究竟是受何种原理所驱使。圣经所教导的真正宗教本应被广泛尊奉,可他们却让自己和他人都安于无知,甚至以怠慢和蔑视的态度来对待宗教。在他们看来,人们是否信奉上帝或基督都无关紧要,只要怀抱“绝对的信心”(依他们的说法)服从教会的决断即可。只要罗马教皇和他们神圣的母教会的权威未受挑战,即便上帝的荣耀遭公然亵渎,他们也不以为意。那么,究竟为什么他们在弥撒、炼狱、朝拜和其他琐事上,以如此极端激烈残酷的行为来争辩呢?为什么强调信徒必须对这些琐事怀抱所谓“最绝对的信心”,否则就绝不能称为虔敬,即使他们都无法从圣经中为其中任何一项找到凭据?这是因为他们的食欲就是他们的上帝,他们的厨房则是他们的宗教;若此二者被剥夺,则他们也不再认为自己是基督徒,甚至不能算是人了。尽管他们之中有人受饕餮盛宴款待,有人以微薄食物维生,但他们都靠同一口锅过活,而这口锅若无这些燃料,不仅将变冷,还将彻底冻住。正因如此,他们中最挂念口腹之人,便是对他们的信仰最为热烈的拥护者。事实上,他们普遍致力于保存他们的国度和填满自己的肚子,但没有一个人具有哪怕一丝一毫的真实与热忱。

他们对我们教义的攻击,并不止步于此:他们就种种话题鼓动控诉和辱骂,致使我们的教义成为憎恨和怀疑的众矢之的。他们称这教义新奇而根基短浅;他们对其吹毛求疵,将之视为可疑且不可靠之物;他们质询有何神迹可以证实这教义;他们质问我们接受这与诸多教皇之一致主张和最古老习俗相抵触的教义是否正确;他们迫使我们承认自己的主张会引起教会的分裂,或让我们干脆供认教会在我们教义出现之前根本就不存在。最后,他们说一切的辩论都是多余,因为事物的性质由其引发结果而决定。由于我们的教义产生了各种宗派,许多派别间骚乱和极多恶行放肆,则教义的性质不言自明。

他们利用轻信愚昧的民众来攻击我们所握有这被弃置的真理,委实轻而易举。然而,若我们也能有自由发言的权利,则他们针对我们肆无忌惮的猛烈攻击必将逐渐收敛。

首先,他们将这教义称为新奇是对上帝之大不敬,因上帝之圣道不应被控以新奇。不过我毫不怀疑,对于他们来讲,这教义的确是前所未闻的,因为耶稣基督和福音对他们来讲都是新奇的。保罗宣称“耶稣基督为我们的罪而死,又为使我们称义而复活,”[58],而知晓该宣言的历史如何久远的人,并不会认为我们的教义新奇。这教义长期以来被隐匿、埋藏,籍籍无名,乃是人们不虔敬而犯下的罪。而现今上帝之仁慈将这教义重新赐予我们,我们至少应承认它于历史上之根源。

同样是因无知之故,我们的教义被视为可疑与不可靠。而这正是上帝藉由先知之口所诉说的情形:“牛认识主人,驴认识主人的槽”[59],然而他的子民竟不认识他。而无论他们如何嘲笑这教义不可靠,但真让他们以鲜血和生命来捍卫自己的教义时,便不难知道教义在其心目中其价值几何。我们的信心却截然不同,既不畏惧死亡之可怖,也不害怕上帝之审判。

他们要求我们展示神迹,这可谓毫无道理。我们并未创造新的福音,仅是保持原有的福音罢了,而这福音的真实性已被基督及其使徒们的神迹所证明。不过,他们相比我们确有一项优势,即他们时至今日仍凭借持续不断的神迹来巩固他们的信仰。然而事实是,他们宣称的神迹是微不足道且荒谬可笑的,抑或虚幻且不真实的,只能搅乱那些不够理智清醒的头脑。即使这些神迹确实是超自然的,用它们来反对上帝的真理也毫无分量,因上帝之名无论在任何地点、任何时侯都应当被供奉,无论是通过神迹、还是依照大自然的惯常顺序。

若圣经未曾告知我们神迹的正当目的和用途,这错误或将更易蛊惑人。马可告诉我们,神迹跟随使徒们的传道出现以证实其所传之道[60];路加吩咐我们:“主借他们的手,施行神迹奇事”,以“证明他的恩道”[61]。使徒们的主张与之类似,即传播福音可“证明救恩”,“上帝又……用神迹奇事,和百般的异能……作见证”[62]。而这些我们所知之事都是福音的保证,难道我们竟能倒行逆施、用其来破坏对福音的信仰么?那些被设计以证明真理之事,难道我们竟用其来确认谬误么?

因此遵照福音作者所言,首要关注的应是教义,它应当最先被检验和考查;而之后,才是从神迹中寻找证明。纯正并由基督赐予之教义的特点在于,它发扬上帝的荣耀,而不是凡人的荣耀。[63]基督制定了这种教义的证明方法,即神迹的惟一目的必是为了荣耀上帝之圣名。我们应切记,撒旦亦能制造奇观。尽管那是诡诈花招而不是真正的神迹,却也足够迷惑那些无知愚昧、涉世未深之人。魔术师和巫师素以创造不思议之事闻名,然而我们并不承认这些事能够为魔术师或偶像崇拜者的迷信做见证。

在古代,头脑单纯的民众也是因着这种方式,被擅长展现神迹的多纳徒派所惑。因此,我们将奥古斯丁[64]给予多纳徒派的回覆同样送给我们的敌人:我们的主已通过预言警告我们,小心这些兜售神迹之人,说将有假先知出现,并通过各种神迹奇观来“欺骗选民(如有可能的话)”[65]。保罗也说与我们,敌基督者将“行各样异能神迹”[66]。但就他们所言,这些神迹并非由偶像、魔术师或假先知所行使的,乃是出于圣徒之手;仿佛我们愚昧无知,分辨不出这是撒旦之计谋——妄图将自己“装作光明的天使”[67]。耶利米[68]葬于埃及,埃及人曾在其坟前献祭。这难道不是把上帝的神圣先知,当做偶像来崇拜么?埃及人认为,尊奉这位先知的坟墓,可治愈被毒蛇咬伤之人。

对此,我们能说些什么呢?这正是古往今来,上帝报复恶人时最公正的办法:“因他们不领受爱真理的心,神就给他们一个生发错误的心,叫他们信从虚谎。”[69]我们决不缺乏神迹,且我们的神迹是确凿无疑并经得起挑剔的。而那些用作掩护的所谓神迹,其本质纯为撒旦的假象,引诱人们离弃对上帝的真实崇拜,而堕于虚无。

他们对我们的另一诽谤是,我们反对教父[70]。我指的是古远的纯洁年代的著述家们,好似那些著述家们唆使他们行不虔敬事一般。然而,若争论要以这一权威之裁决作结,那么以最谦逊的说法,这种论战的胜利几可断定是属于我们的。教父们的论著固然充满智慧卓越之事,然而就某些方面而言仍不可避免落下人类的通病。而他们的孝子贤孙所尊崇的,俱是其作品的错误和过失,对其卓异之处却要么视而不见、要么极力隐瞒、要么加以破坏。他们这种行为,真可谓是从黄金中淘渣滓。而他们竟还愚蠢地叫嚷,反诬我们藐视教父,视我们为教父的敌人。

其实,我们并非鄙视教父。相反,我们当下所维护之教义中的大部分,都可轻易地从教父处得到共鸣。而当借用教父们的著作时,我们总须牢记“万有全是我们的”,为的是要服侍我们,而不是反过来支配我们,且“我们是属基督的”[71],并应对他一概服从。忽略这分别的人,将无法在宗教上获得定见。因为圣洁的教父们对很多事情也一无所知,相互之间时常有分歧,甚至有时还自相矛盾。

但我们的敌人说,所罗门的警告十分有道理,即“我们先祖所立的地界,不可挪移”[72]。然而,同一条准则却不能既适用于田地的边界,又适用于信仰的服从,因后者须准备好“不要纪念她自己的民,和她的父家”[73]。若他们果真如此着迷于用寓意解释,为何不将认使徒们而非其他人为教父,并将移动他们所指定界标的行径视为非法呢?这正是耶柔米的阐释,而他的著作已被他们纳入经典。倘若他们真心坚持保留教父们所设立的地界标,为何自己还随心所欲地将之移动呢?

曾有两位教父[74],其中名为亚该丢(Acatius)的教父说,我们的上帝既不吃饭也不饮水,因此不需要杯碟;另一位名为安波罗修(Ambrose)的教父则说,神圣之物无须黄金,而黄金也不能增加非黄金可买之物之价值。这个界标便已被那些人僭越,他们在圣物之中尤为喜爱金银、象牙、大理石、珠宝和丝绸,认为除非所有事物光彩照人、极尽奢华,否则便不算正确的敬拜。

有一位教父名叫斯皮里蒂翁(Spiridion)[75],他说过,当他人都斋戒禁肉那天,只有他因是基督徒的缘故随意享用了一块肉。因此当他们诅咒那些在大斋节品尝肉食的人时,他们僭越了这界标。

曾有两位教父[76],其中名为亚该丢的教父说,不用双手劳作之修道士,等同于骗子和小偷;另一位奥古斯丁(Augustinus)则说,修道士即便再勤勉于冥想、钻研与祈祷,若不自食其力便是不合法的。他们也已僭越了这个界标,纵容无所事事又大腹便便的修道士们涉足妓院监狱,倚靠他人奉养生活。

有一位教父名叫伊皮法纽(Epiphanius)[77]说,在基督教的教堂中看见基督或其他圣徒的绘像,是令人厌恶的丑行。这不仅仅是一己私见,更是为教会会议所通过的教令,即敬拜之神不应被画在墙上。他们早已超出这个界限,因为今时今日,教堂的各个角落都遍布画像。

另一位安波罗修教父[78](Ambrose)曾建议,在以恪尽人道为亡者完成入葬仪式后,便应让其安息。他们也已越过这界标,反复向民众灌输应持续为亡者做祷告的观念。

还有一位格拉修教父(Gelasius)[79]主张,圣餐的饼和酒其本质仍得以保留而不会消失,正如主基督的人性在和神性结合后其本质仍留存一样。他们逾越了这界标,伪称祝圣之后,饼和酒的原本的性质消失了,变体为基督的体血。

还有些教父,诸如屈梭多模(Chrysostom)和加里克斯都(Calixtus),曾表示普世教会只宣告一个圣餐,并禁止邪恶不德之徒参加,同时严厉谴责那些虽在场却不参与圣餐仪式之人。而他们已将这界标移动了多远呵!他们不仅在教堂、乃至私人屋宅里也举行弥撒,还不论旁观者是谁均允许其观礼;并且,对教会的捐赠愈为慷慨之人,愈可参加仪式,而不管对方德行何等不彰!他们并不为吸引人们信仰基督或鼓励人们诚心诚意参与圣礼,而是为谋求私利:不宣扬基督的恩典和功绩,反倒彰显自身的工作。

曾有两位教父,其中一位格拉修主张基督的圣餐应禁止那些饼和酒二者只取其一的人参与;另一位居普良(Cyprian)则坚称,信徒既然需为信仰基督而挥洒热血,则不应被拒绝领受他的血。他们同样移动了这些界标,用不容违背的律令定下前一位以开除教籍为惩罚之事,和后一位以有力理由不予赞同之事。

奥古斯丁教父[80]断言,缺少出自圣经的清晰显白的证据便对晦涩难解的问题进行决断,可谓之鲁莽。他们已将这界标抛诸脑后,丝毫不依据圣道而制订了卷帙浩繁的法令、教规和司法裁定。

曾有一位亚波罗纽教父(Apollonius)[81]斥责孟他努(Montanus)在其他异端邪说之外,还是斋戒仪式及法规的始作俑者。而他们已远远超出这界标,对斋戒施以最严苛的法律。

曾有一位帕弗奴丢教父(Paphnutius)[82]不同意神父不应结婚的观点,并宣称同妻子共同生活才是真正的贞洁,而且许多其他教父也赞同他的这一判断。他们逾越了这些界标,迫使神父们遵守严苛的独身原则。

曾有一位居普良教父认为,上帝有言“你们得听从他”,因而只应关注基督,对其他先人们的言行则无须在意,只需依从最为卓尔不群的基督的指令即可。然而,他们自己既不遵守这界标,也不允许别人遵从,他们尊奉的除了主基督外还有他人。

奥古斯丁教父坚信,教会不应凌驾于基督之上,因为基督的决断永远是合乎真理的,而教会的决断则如凡人一般时有谬误。可他们将这界标也破坏殆尽,竟无所顾忌地宣称,圣经的一切权威皆有赖教会的决定。

所有教父都曾异口同声、有志一同地宣告,上帝的圣言若为诡辩家的狡猾所玷污,被逻辑家的争论而纠结,将是可恶可憎之事。而他们毕生追求的,就是把圣经的简约质朴陷于无穷尽的辩论中,这不比诡辩家之争论更糟糕吗?又怎能说他们没有逾越界标呢?假若神父们于今日复活,听闻这些他们称之为“理论神学”的争辩,必不会认为这些辩论与上帝有丝毫相干。倘使我要搜集那些自视为教父重视子孙的人,是如何排斥其权威的事例,那我的话语将永无止境,长年累月也倾诉不尽。而他们放肆无耻已不可救药至斯,竟敢谴责我们越过了古老的界标。

他们根据习俗来抨击我们,也讨不着好。因为若要强使我们遵从习俗的话,我们倒有一桩最为不平之事亟待申诉。倘若人们的决断正确无误,那么习俗便应从善行中寻得。可事实往往相反,众人所行之事,便迅速成为习俗,但凡人之事务往往鄙俗低劣,几乎不会为真正卓越的事务动容。因此,公众的错误、或者说公认的罪孽便由众人各自的邪恶积聚产生,而此时这些“善良人”不得不将其接受为法律了。

明眼人一望便知,世界正被一片罪恶汪洋所淹没,被数不胜数的瘟疫侵袭,一切事物均已逼近灭亡的边缘。因此,我们必对人事感到失望,从而极力乃至激烈地反对这种无尽罪恶。这弥补的方法不被人接受,惟一原因便在于我们早已对这些罪恶习以为常。姑且让公众的错误在人类社会中受到容忍吧;可在上帝之国中,所听所思俱只有他的永恒真理,而这并非连绵岁月、习俗或密谋所能约束的。因此以赛亚曾这般教导上帝的选民:“他们所怕的,你们不要怕,也不要畏惧”,而是要“尊万军之耶和华为圣”,将他视为“所当怕的,所当畏惧的”[83]。因此,他们若乐意,可以用往昔和当下的事例反对我们,而我们若“尊万军之耶和华为圣”,便没什么好担忧的。因为无论几多世代都做出同样的亵渎不敬之事,他总可以强力报复于第三和第四代;无论全世界是否合同一致犯下罪恶,他对那些集体作恶之人有令其毁灭的先例可循——用大洪水灭绝所有人类,仅留下诺亚和他的一家,以使他个人之信定全世界的罪。最后,堕落的习俗充其量不过是流行瘟疫,这瘟疫对遵循此习俗的人们同样致命,使其纷纷消亡。此外,他们还应思考居普良[84]的评论,即出于愚昧无知而犯罪之人,虽不能为他们完全开脱,其罪过在某种程度上仍可得到宽恕;但对于那些顽固坚拒上帝之怜悯所赐予真理的人,则全然罪不可恕。

我们也不至于被他们所设之两难困境所阻,被迫承认教会在一段时间内消失无踪,抑或我们现在正处于教会的对立面云云。基督教会过去存在,存在至今,往后也会一直延续下去。只要基督在圣父的右边掌权,教会赖基督之手支撑,受基督保护,因基督之力而得享安全。毋庸置疑,他会践行曾许诺之事,与他的子民同在,“直到世界的末了”[85]。我们同教会没有分歧,而如从古至今一切虔敬之人那般,我们和所有忠实信徒一致敬拜上帝和主基督。

然而,我们的敌人远离了真理:他们只承认肉眼可见的教会,并致力于给教会加上种种限制,而正是这些限制使得教会不能完全发挥作用。我们的争论围绕以下两点:其一,他们主张教会的形式总是显著且可见的;其二,他们让这种形式受罗马教皇和主教们的管辖。我们的主张与他们相反,首先,教会能以看不见的形式存在;其次,这种形式并非如同他们愚蠢地认为的那样,指的是华丽的外表,而是真诚宣讲圣道,以及正当地施行圣礼。但在他们看来,若教会无法用手指指出,就不会满意。

然而在犹太人中,教会不总是分崩离析、其可见的形式早已荡然无存么?当以利亚哀叹孤身一人被留下时[86],我们能见到什么辉煌的形式吗?基督降生后的很长一段时间内,教会不也是没有外在形式么?自那以后,教会不也频频因战争、暴动和异端邪说而被压迫至籍籍无名么?若生活在那个时代,他们还会相信任何教会的存在么?但以利亚知晓,有“七千信徒”“未屈膝于巴力之前”。对于基督升天之后,仍一如既往统治人世之事,对此我们也不应有任何怀疑;然而,若那个时期的虔敬信徒想找寻任何以可觉察到的形式存在的教会,岂不是要气馁么?

实际上在当时,希拉瑞(Hilary)已指出,人们沉醉于对主教尊贵的愚昧膜拜中,并无法看透为主教制度之假象所掩盖的可怕祸患,这不啻为弥天大错。他说:“我有一事忠告,要警惕那敌基督者,因为你们对墙壁有着不恰当的依恋,你们把对教会的尊敬错置于房屋建筑上,错误地以为在其庇护下便能得到安宁。可这些毋庸置疑将成为敌基督者的地盘。我以为群山、森林和湖泊,乃至监狱和其他纷乱之地反而更安全些,因为在这些是退隐或被放逐之地,先知们做出了预言。”激发起群众今时今日对长角的主教的尊敬的,无非是所见各大城市的管理者皆为神圣的高级教士么——这样糊涂的崇拜应被废止。

我们不如留待上帝决断,因为唯有他“知道谁是他的人”[87],并时而让他的教会的一切外在痕迹均无法为凡人所察觉。我承认,这是上帝在人世所做的一个可畏的审判。然而这是那些不虔敬之人所应得的惩罚,我们又怎能抗拒上帝这正当的复仇呢?上帝在过往的岁月里便是这般惩处那些忘恩负义之徒:他们既然把真理拒之门外,将上帝赐予的光明全然熄灭,作为后果,上帝便允准他们受感官蒙蔽,被荒谬虚假之事迷惑,并浸没于无尽黑暗之中,使得真正的教会不复再见;而与此同时,在黑暗错谬中,他亦保存了他四散隐匿的信徒,使其免遭彻底摧毁。这也不是什么值得惊异之事,毕竟他知道在巴比伦的种种混乱和炽热熔炉的火焰中如何保存他们。

但以他们所主张的某种空洞排场来估量教会的形式,这难道不是极其危险的么?此处我将简略提及而不做详尽阐述,以免过度增加这份文稿的篇幅。他们说,掌管罗马教廷的教皇和经他抹油授职的主教们若头戴冠冕、手持权杖,便代表了整个教会,也应被视为等同于教会。因此,他们不可能犯错。为什么呢?因为他们是教会的牧者,是献身于上帝之人。牧者的角色不是曾由亚伦和其他以色列的统治者担当么?然而,亚伦和他的子孙在被指派圣职后,不也曾犯下铸造金牛犊的过错么?[88]

若依据这种逻辑,四百位曾对亚哈撒谎的先知为何不能代表教会呢?[89]尽管米该雅孑然一身、受尽轻视,教会却和他站在一边,而自他口中倾吐出真理。那些先知们联合一致激烈反对耶利米,恐吓并自夸“有祭司讲律法,智慧人设谋略,先知说预言”[90],难道他们不就是凭借教会的名义和外观形式么?耶利米孤身一人被派去对抗众多先知,带来上帝的警告,“祭司的戒律、智者的谋划和先知的预言,统统都将被毁灭”[91]。当大祭司、经师和法利赛人召开会议商量谋害基督之事时,不也是有着光鲜体面的外表么?[92]

现在,他们坚守外在表象,一方面视基督和所有先知为分裂教会者,而另一方面把撒旦的侍从当做圣灵的工具。若他们所述皆为真情实感,那么让他们诚实地答复我:自巴塞尔会议颁布敕令,免去尤金四世(Eugenius)教皇职务并令阿梅迪奥八世(Amadeus)取而代之以来,在他们眼中教会存在于哪一国度或地点呢?

他们不得不承认,就外在形式而言,巴塞尔会议合乎法律,且是由两位、而不是一位教皇所召集。在这会议上,尤金四世和所有与他一同试图解散会议的枢机主教、主教们,都被宣布为犯有分裂教会、叛乱和固执之罪。而后来,尤金四世得君王们的青睐相助,又悄然重夺回了之前的身份地位。而阿梅迪奥八世被推举为教皇的决定虽然是由权威的神圣全体宗教会议做出,仍旧烟消云散;如以丁点食物安抚狂吠犬只一般,徒留枢机主教之位于他以为慰藉。自那以后,所有的教皇、枢机主教、主教、教长和神父都自异端与反叛者中产生。

言已至此,他们难道不该缄口了吗?请问,他们能将哪一派称作是“教会”呢?难道他们能否认,这是一次由两份教皇诏书庄严召集、罗马教廷的首席使节予以认可、从始至终保持不变庄严、其最高权威无懈可击的全体会议么?他们自身之圣职皆为尤金四世所授,是否要指称尤金四世和他的追随者为分裂派呢?

所以,他们要么重新解释何为教会,否则不管他们的人数如何庞大都应该被我们视为分裂派,因为他们的圣职皆由异端者所授,而他们则是在心知肚明且心甘情愿的情况下接受圣职的。倘若以前人们无法证实说教会不应局限于浮华外表,那现在,他们所作所为则证明了这点。

长期以来,这些人打着教会的旗号耀武扬威,同时却不断祸害教会。他们的道德准则究竟如何,他们生活中充斥的种种悲剧事迹,我不谈论。他们自称是法利赛人[93],只可听其言,无法仿其行。我要谈论的是他们的教义本身,他们便是根据这教义自称为教会的。陛下,若您能在闲暇之余抽空浏览我们的著作,便会对此一目了然:他们的教义才是灵魂的瘟疫,是摧毁教会的火把。

最后,他们彻底舍弃了公正的原则,喋喋不休地叙说我们的教义导致了何等暴动、骚乱与争论,以及对民众产生了何等影响云云。这种指控是极不公平的,它将应归咎于撒旦的邪恶归罪于这教义。圣道与生俱来的属性便是如此,甫一出现必然引起撒旦的恼恨,并招致敌人。而这也是区分真假教义最可靠、明确的标准:当某教义一经问世便引发广泛关注,并获得满堂喝彩时,我们便可轻易戳穿其虚伪的本质。

在一切陷于无限黑暗的时代,撒旦以玩弄大多数人类自娱,如同萨丹纳帕路斯[94]般纵情享乐,享受平安带来的欢愉。毕竟除此之外,他又有何事可做呢?然而,当天堂之光驱散了他的部分黑暗,当大能者做出警告并对他的国度发起攻击时,他才一改惯常的懒散,匆忙武装。撒旦最先做的,便是煽动民众的力量,试图在真理初现时将其暴力镇压。若这方法没有得逞,撒旦就会诉诸于诡秘伎俩,利用反洗礼派和其他声名狼藉之徒,激起纠纷以及引起教义争论,以图掩盖真理,并最终令其绝迹。

而今,他以两种方法持续攻击真理:其一,他致力于凭借人力铲除真理之种;其二,与此同时,他尝尽各种努力妄图在麦子中撒下稗子以阻塞空间,使其无法成长、结实。但若我们留意主的警告,那么他的一切企图都将徒劳无功。上帝很久以前已使我们明了他的阴谋花招,提高我们的警觉,并充分武装我们以抵御他的袭击。但若因邪恶反叛之人煽动骚乱、或骗子分裂宗派等令人憎恶之事便给圣道安上罪名,这不是极端的恶意又是什么呢?这在过去也有先例。以利亚曾被质问是不是那“使以色列遭灾”[95]之人;基督曾被犹太人诬陷犯有叛乱之罪[96];使徒们也曾因“煽动民众”的罪名被指控[97]。而今时今日,他们将所有骚乱、动荡与争论都归罪于我们,这种行为与上述种种又有何不同呢?对这一切的控告,以利亚已教导我们什么是恰当的回答——传播谬误和激起骚乱等事不应归罪于我们,而应归罪于那些违抗上帝权能之人。这种回答已足够浇灭他们的汹汹来势。

另一方面,我们也应该顾及部分人的软弱,因为他们时常受困于外部攻击,以致内心无法平安。他们应当晓得,使徒们彼时的经历,与我们现在所遭遇的如出一辙,这样他们就能在这骚乱混乱中不致失足。“无学问不坚固的人”,彼得说,“强解”保罗的灵感之作,“是自取沉沦。”[98]藐视上帝之人听闻“罪在哪里显多,恩典就更显多了”,便立刻总结道,让我们“仍在罪中,叫恩典显多”。当他们听闻信徒“不在律法之下”,便立即发牢骚,“我们可以犯罪,因我们在恩典之下,不在律法之下”[99]。有人便因此指控保罗为鼓动犯罪者,许多假使徒开始鱼目混珠,以图毁坏他所创立的教会。“有的传”福音“是出于嫉妒分争,而不是出于诚实”,是满怀恶意地“加增他捆锁的苦楚”[100]。

在某些地方,福音的传播效果不佳。“别人都求自己的事,并不求耶稣基督的事。”[101]另一些人则“像狗一般,所吐的它转过来又吃;像猪一样,洗净了又回到泥里去滚”[102]。许多人将灵魂的自由,堕落为肉体的放纵。许多人一时互相亲密如同弟兄,转眼便陷对方于险境。而种种冲突恰恰发生在弟兄之间。在这种情况下,使徒们怎样行事的呢?他们是否应该暂时假装一无所知,或者干脆抵制和遗弃那福音,因其似乎成为不断纷争的温床、种种危险的根源、众多过错的诱因?正是处于这种艰困中,他们回想起基督所言“绊脚的石头,跌人的磐石”[103],是“要叫许多人跌倒、许多人兴起,又要作毁谤的话柄”[104],心灵就会得到宽慰。装备有这样的信念,他们就能克服一切艰难险阻,披荆斩棘勇敢前进。而同样的原因也可支撑我们,因为保罗宣称福音的永久特征之一便是:它是“在灭亡的人身上,作了死的香气叫他死”[105],然则福音对于我们而言更应是“活的香气叫人活”,而“上帝的大能”必将“救”他的信徒[106]。若我们未因忘恩负义而毁坏这来自上帝的恩赐,也未将应使我们得到拯救的重要工具扭曲成让自身灭亡的工具,那么我们也定然会有同样的体验。

陛下,我恳求您不要被那些我们敌人所发出的无根据的指控所动摇,他们妄图用这些指控来恐吓您,诬陷说这新福音(他们如此称呼道)唯一的倾向和目的是为反叛粉饰,使所有罪过免于惩罚。“因为上帝不是叫人混乱,乃是叫人安静”[107],而“上帝的儿子”不是“叫人犯罪的”,而是为“要除灭魔鬼的作为”[108]而来。我们从未有一丝一毫可引发疑虑的不良动机和计划,因此用这种罪名指控我们确是不公平的。

我们怎可能企图颠覆您的王国?从未有人听过我们吐露一个捣乱的字眼,人人皆知我们在您治下时生活平和而诚实。即使现在被放逐国外,我们仍为您和您的王国之繁荣昌盛而日夜祈祷不辍!我们怎可能寻求一种无限制的特权,使得自己可以肆意犯罪而不受惩罚?我们的行为或有可指摘之处,但绝无一件应受这般严厉谴责的事!由于上帝之恩典,我们已从福音中获益匪浅,而我们的生活在贞洁、宽宏、仁慈、节制、耐心、谦逊和其他诸多美德方面堪为诽谤我们之人的表率。我们诚心地敬畏和崇拜上帝,愿无论生前死后都尊奉他的圣名,这是无可否认的事实。我们中有些人受到的嫉妒正可为他们的清白正直作证:他们本因凭其品行受至高赞誉,却反遭死刑惩处。但假使福音被用作骚乱的借口(在您的国度中尚未发生过这样的事),假使有人用上帝之恩典所赐予的自由作为他们邪恶肆意的口实(我知道不少有此种行径的人),那么应根据法律法令对他们量刑定罪。但请不要让上帝的福音因这些邪恶之人的罪过而受谴责。

陛下,现在您的眼前有诽谤者所作堆积如山的恶意不公的控告,我恳求您不要轻信它们。我唯恐自己已于细节上纠缠过深,而这序言已与一篇完整的辩护相差无几了。我本意并非用其来做辩护,而仅希望使您对我们的诉求有一定心理准备罢了。尽管现时您对我们反感疏远,甚至怒火中烧,我们仍怀抱期望,希望能重新获得您的青睐。这份我们的告白,便是我们欲在您面前为自己所做的辩护,惟祈您能平心静气阅览一番。相反,若您的双耳只为恶毒的谗言所塞满,使被控诉之人没有为自身辩护的余地;若那些暴怒之人在您的默许纵容下,继续对我们施行监禁、鞭笞、拷问、没收财产和火刑等种种迫害;我们已然如同待宰羔羊,陷入绝境,然而我们仍将保持本心耐心等候,等待主之大能之手降临。这大能之手毫无疑问必将于某个时刻降临,将救可怜人脱离苦海,将惩罚现下仍醉心于安适生活的藐视者。愿万王之王的上帝,以正义固立您的王权,以公平坚固您的王国。

1536年8月1日,于巴塞尔。

(译者:肖涵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