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玉珠与崔二夫人同一辆马车,崔玉瑾骑马随行。
方才被闹了一场,暂时把不开心的抛至脑后,偷偷瞧了几眼外边的情景,那好奇的模样倒有些小女孩的样子。
“娘亲,你之前说女子不可以抛头露面,怎么卖豆腐的是女子,卖头花的是女子,便连那些粗使活计也是女子在做?”
崔二夫人道:“那是平头百姓,为了生计不得不出来做活,哪里顾得许多?”
“那她们家的男子呢?”崔玉珠又问。
崔玉珠过了年才十五,贵族小姐日日采花扑蝶,饮茶赋诗,哪里知道世间不如意十有八九,不是人人都有这般好命。
崔二夫人笑笑不语,她身边的老人桂妈妈替她说了,“男子也要做活,不然一家老小就得饿死了,只是有本事的男子少,普通男子光靠一个人是养不活一家子的,所以女子出来抛头露面也是没办法的事。”
“这……”崔玉珠皱眉,待要说什么,外头传来一些动静。
崔玉瑾敲了敲车窗,靠近车说:“娘,妹妹,前面是秦王,我们且避一避。”
崔二夫人脸色淡淡,只是颌首,“自然要让他先行。”
崔玉珠神情呆了一呆,反应过来后便想开窗去瞧一瞧,可手方一碰窗,手背便挨了一下,疼得缩了回去。
崔玉珠咬着唇,不甘地说:“娘,我要看。”
“娘不许。”
崔玉珠下巴一抬,倔性上来了,“为何?”
崔二夫人叹了口气,拍了拍她的手,“娘为你好。”
崔玉珠此时不知,崔二夫人确实是为她好,省的她见了心结更深。
“为何?”崔玉珠再问。
桂妈妈忙小声道,“秦王雄资气宇不凡,但周身带煞,姑娘你体弱,多看一眼怕承受不住。”
此话有夸大其实之嫌,但也不全是假。朱景明的脸长得跟当今年轻时的圣上相似,脸若刀裁,眼若寒星,显得老成持重,身上确实带着一股威严。
他出行总跟着八个黑衣军卫,轻易近身不得,而桂妈妈所说的带“煞”,其实是指八个近卫军的血腥气,并不是朱景明本身。
崔玉珠不信,固执掀开车帘,结果看到的只是护卫的背影跟马屁股,只远远一眼她便很是失望地落了手。
秦王到底长什么样,京城贵圈就这么大,像韩王魏王她也曾见过一两次,却不知为何从未在诗歌酒会中见过他,也没听过他有什么流传市井的传言……
难不成他长相奇丑,不敢见人?
一路满怀心事直到了静莲寺,这是个尼姑庵,香火不如白马寺旺,但崔二夫人曾在这里许愿得尝,自此便常常过来添香油。
静莲寺建在钟山上,位置偏僻,也有个近百年的历史,好在沿途风景甚美,虽途中摇摇晃晃,也不算太难过。
崔家一行人在净莲寺打算住一两日,崔玉珠没什么意见,反正她也不出去。
崔玉瑾与她说,后山开了一片杜鹃,邀她去赏玩,崔玉珠也不肯去。
方才她在正殿前门遇见了武安侯家的庶女叶丽卿,以往她们是玩不到一处去的,方才她却径直过来与她招呼。笑语嫣然,全然没有了以往卑微怯懦的样子,话里话外带着嘲讽,偏偏又让人无从反驳。
崔玉珠曾听说她前些日子被魏王订作了侧妃,当时她还不齿,说是侧妃,其实不过就是做小,还没过门已经被死死压了一头,这辈子都要屈居人下,有什么可乐的。
现在倒好,她原先瞧不上的人也不把她当回事了。好歹她崔家也是书香门第,祖上曾出过一任宰相,三位太傅的鼎食之家,虽然今时不同往日,但怎么也轮不到一个庶女跑到她面前来炫耀吧?她哪里来的这个脸?
越想越是难过,眼泪就快忍不住了,崔玉珠不想被看笑话,撇开随行的仆妇丫鬟,一个人往后厢房匆匆走去。
心里怀着事,房间又差不多,七拐八拐,竟走往相反的方向。
崔玉珠推开房门,控制不住的泪水终于决堤,伏在一坐榻上抽泣。
也是无心,竟然没发觉这间房间格外幽暗,屋外杂草丛生。
“我究竟做错了什么?怎么一个阿猫阿狗都来羞辱我,叶丽卿区区一个庶女,以后再大也不过是魏王的侧妃,她哪里来的脸在我面前耀武扬威?”
“气死我了,都怪爹爹跟大伯……呜呜呜……”
哭了半晌,崔玉珠才觉得有些不对,这屋子好似不是她住的那间啊,惊觉后立马吓出一身冷汗。
别莫不是乱入鬼屋了吧?
慌忙要离开时,小碎步被裙摆绊了一下,“扑通”一声撞到一个桌角。
崔玉珠哎呦一声,发现地板有个位置似有空响,她轻轻压了压。
不料似乎是促发了机关,一时间,老旧的木头铁索声响起,咔嚓咔嚓的,将崔玉珠吓得个两眼翻白。
很快,地板往下一开,正是崔玉珠瘫坐在地的位置,崔玉珠随即滚落进入幽暗狭长的隧道里,尖叫声也随即淹没在黑暗中。
幸好底下是柔软的软垫,她虽摔得生疼,但一条小命也算保住了。
显然这并不是害人之地,不然不可能在下方铺个软垫,最多的可能是条逃生道。这所寺庙也有百来年历史,这期间经历过太多,也不知道是哪任方丈修的。
崔玉珠是个弱女子,眼下没有旁人可以求助,往上起码有个几尺之高,等人来救无异于天方夜谭,只好顺着通道一路往前。
隧道里黑乎乎的,宽度只够二人行走,通道四周是土石,并无加固。
她颤颤巍巍的摸索着,心里悔死了,方才怎么没跑快点,现在落入这地底下,也不知道能不能重见天日,明天是死是活。
可怜她真是命苦的,连菩萨都不肯保佑她了!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