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式的民国房子里,涂蓝色花纹的玻璃窗外传来一阵阵猫的嚎叫。
“听着怪渗人的。”姨妈端着茶杯走过来,靴子踩在地板上,发出重重的闷响。
这个天,眼看着要下雪了。
聂凡拉开门,门口有两只猫,一黑一白,长得特别壮,看见我们就想冲进来。
这时候里屋突然冲出来一只黄猫,跑到门边冲着它们就呲牙低吼,黑猫刚伸进来个头,黄猫就是一口,咬得它吃痛就缩了回去。
我看得热闹,却发现屋子里的几个人都没有什么反应,姨妈坐在竹沙发的把手上,穿着旗袍带着丝绒手套在喝茶,开叉的地方露着个腿,好像一点也不冷。陈文坐在角落,把脖子缩进风衣里,眯着眼睛懒得说话,也不看我。外婆坐在靠窗的位置,看起来和平常没什么区别,她是唯一一个看着我的,只是眼神跟平常不太一样,冷冷的,不像过去总带着慈爱的目光。
我脑子里像是有电流窜过,猛的一惊,再看向门口背对着我一动不动的聂凡。
不对,太不对了,明明是冬天,为什么大家穿着对应的季节好像都不太一样?
还有,看这里的装修,应该是爷爷家的老宅,怎么都是妈妈那边的亲戚?
聂凡?他是我的同学,他怎么会在这里?
最重要的是,我是什么时候来的这里?!为什么我一点印象都没有了?
我悄悄用指甲掐我的手,有些痛,对面的外婆却突然眼珠变成一条细线,露出凶狠的表情向我冲了过来,我转身朝墙角撞去!
那里!那里我记得有个门通向后院,为什么封死了?!
来不及想那么多,身后的手已经抓向我的脖子,毛茸茸的还带着尖利的刺,这是?猫的爪子!
我闭上眼睛往墙壁撞去,就两眼一黑什么也不知道了,耳边只来得及听见一声猫的惨叫——
“呼……哈……”我喘着气坐着醒来,发现自己身处在一个帐篷里面,聂凡,陈文,就在我的旁边看着我。
“你醒了,想起来了吗?”陈文静静地看着我。
“想起来了吗?陈雯。”聂凡也在边上说话,表情却很焦急。
“修得清净心,庄严佛净土。陈雯,你想起来吗?”陈文看着我,眼神凌厉。
“陈文,不要念这个……”聂凡开口阻止,可是已经来不及了,我的脑子像炸开一样,碎片般的记忆涌了进来……
“陈文你快帮我看看,是这件露肩的好看还是刚刚那个泡泡袖的礼服好看?”我对着镜子照了半天,沙发上西装革履的陈文低头看书,听到我问他,抬头瞥了一眼,“有区别吗?”
“当然有区别!”我毫不在意他那副淡淡的样子,他这个人就是这样,惜字如金,看着好像对什么都浑不在意,但是成绩却特别好,从小就压我一头。
“陈文,过十五分钟婚礼就开始了,你过五分钟跟伴娘一起到后台候场。”小姨夫梳个大背头,帅气逼人,他进到化妆间,一边跟陈文交代,一边还不忘对着化妆镜理了理他胸口的领结。
“雯雯,泡泡袖的好看,显得你特别可爱。”他用食指指了指我身上试的衣服,左脚跟踩在地上,脚尖抬起,单脚旋转了一圈就出去了,看起来特别开心。
被夸的人也很开心。
“好吧,那就选这一条吧。”我对着镜子满意的笑了,挽着陈文的胳膊就出去了。
草地上用鲜花和气球搭起了像城堡一样的房子,中间摆了二十多桌的露天席面,我跟陈文穿过长长的草地,一路上被各种长辈嘘寒问暖。
“哎呀,陈雯呀!今天你是伴娘吧?”
“是呀舅婆,这位是陈文,没有雨字头的文,他是小姨夫的弟弟。”
“舅妈好。”陈文依旧惜字如金,但是他长得帅,又是小辈,今天又是喜宴,也没人会计较话多不多了。
“哎呀,你们两个人的名字可真有意思,同名不同字呢。”
“嗯,而且同年同月同日生。”陈文在一旁突然补了一句。
“在说什么呀?”一旁坐着的舅公也加入了我们的谈话。
“在聊允珍的小叔子呢!也叫陈文,还跟咱们雯雯是同一天出生的,这可真是巧了!”舅婆笑着说。
“哎哟,那可是巧的很,但是雯雯你可要叫陈文做叔叔哦~”舅公喝了点酒,又开始打趣我了。
“知道啦舅公。”瞥见陈文勾了勾嘴角,我无语,老爱在这种事情上占我便宜。
我跟陈文是一个班长大的同学,小的时候他特别爱哭鼻子,不知道为什么长大以后越来越酷,加上他确实长得还不错,这幅冰冰冷冷的样子,竟然吸引了特别多小女生。
我跟他从小学开始同桌到高二他出国留学,统共没说过几句话,至多就是他每次都是年段第一,而我就是千年老二,因此总是在每次出成绩之后,在心里诽议他几遍。
一直到大学毕业开始工作,我都几乎快忘了这个人了。
有一天,小姨妈带了她的男朋友回来,我当时就看着未来姐夫特别面熟。
再后来,我跟小姨妈和他们家的兄弟姐妹一起出去爬山,我看到陈文才知道他跟陈学是亲兄弟,两兄弟长得还特别像。
小姨妈和陈学知道我跟陈文是同学后,也是说巧了,还说我俩家可真有缘分,陈学还开玩笑说干脆我俩凑一对得了。我看着陈文面无表情的样子,赶紧摆摆手说别了别了,不能乱了辈分,不然到时候可怎么叫啊,引得他俩哈哈大笑,陈文依然是没啥表情。
因为我俩是伴郎伴娘,这段时间陪着新郎新娘挑这个挑那个的,又一起置办婚礼,渐渐的也就熟了。
我发现陈文这个人虽然看起来冷淡,但是其实特别好说话,做事说话有条不紊的,也不怎么会拒绝别人,慢慢的胆子也就大了。
“陈雯?”
“嗯?”听到有人叫,我和陈文同时回头,却看到草地上空无一物,再回头,舅公舅婆也不见了,整个草地上什么人都没了。
“修得清净心,庄严佛净土。”耳边突然传来一阵一阵的嗡嗡声,好像有成千上万的人在重复这句话。
我只觉得天旋地转,头疼欲裂,赶紧抓住陈文的手稳住身子,却看见他跟我一样一脸痛苦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