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地窗倒影里的老白是个毛躁的小伙子,行路风风火火。因为刚谈成了一笔业务高兴得手舞足蹈,不小心把手环都甩了出去。一位皮肤白皙的女孩帮他捡了起来,那是他和娄婷第一次见面。
几年后,娄婷躺在雪白的病床上微笑,老白站在床边又哭又笑,护士抱来一个浑身通红皱巴巴的新生儿。这是老白和白墨第一次见面。
又几年后,为了创业奔波劳碌的老白没精力和从前一样关心娄婷和白墨。他经常因为业务压力睡不着觉,安眠药吃的越来越强力。娄婷也在服药,除了她一直在吃的精神类药物,她常抱怨一个人带孩子,因为睡眠不足引发的偏头痛正在加重。老白和娄婷偶尔不愉快起来,然后变成吵架,最后演变成冷战。房间越来越大,家人之间的关系越来越远,老白和娄婷分房睡觉,互不干扰,夫妻关系也平静如死水一潭。
再后来,就是那天。
刚准备吃下安眠药睡觉的老白突然接到重要客户的宵夜邀请,为了业绩他只好抖擞精神出门赴约。凌晨3点回到家中,发现临走前放在洗手台边上的安眠药不见了。老白太累了,睁开眼睛都已经觉得费力,他实在懒得回想是不是把药收了起来。老白想冲个凉马上睡觉,浴室里的灯开着,空气让人觉得闷热潮湿。遮挡浴缸的帘子挡着,老白纳闷是谁最后一个用完了浴室忘了通风。他下意识地拉开挡水帘,随即被惊吓得差点摔倒。
浴缸满溢的水面下,躺着已然没了呼吸的娄婷。
根据警方事后的详细调查,推断娄婷误服了老白的安眠药,在泡澡的时候睡着,溺死在了浴缸里。老白始终认为是自己害死了娄婷,失去后才想珍惜,陷入了深深地自责和悔恨中。白墨这时已经不是好骗的小孩子,从白墨那双像极了娄婷的眼睛里,老白看到了白墨对他的恨意。
随着业务的升级,老白的公司越做越大,廿集团甚至有意想收购老白的业务。老白自然也是越来越繁忙,正好他也想有个像样的借口,不用经常看到白墨那双眼睛。老白是很会交往的人,但是面对白墨却说不出什么内容来。缺乏交流又没法不担心,只要一有时间,老白就想方设法地请白墨的老师吃饭或是干别的,总而言之希望老师能够帮忙多照顾白墨。
白墨越长越大,个性也越来越叛逆,就连老师也管不住白墨了。据说白墨有两个十分要好的朋友,三个人在一起互相掩护,总是给学校制造麻烦。老白客客气气地解决那些麻烦,并尝试接触白墨的两个朋友。
叫张洋的小伙子看起来人很热情,也阳光。但是只要提到白墨,张洋就不愿意和老白交流,还理直气壮地告诉老白说他不想出卖朋友,语气就好像老白想要谋害自己的亲儿子一样。王靖寒就容易沟通得多,为人本分随和,随和的甚至有点老气,很能理解长辈的良苦用心。老白每次和王靖寒见面都会给他一笔为数不少的零用钱,让王靖寒平时多照顾白墨。王靖寒一再推辞,但在老白这个老业务面前,还没有他送不出去的东西。王靖寒很仔细地把每笔钱都做了账目明细,把老白搞得哭笑不得。
白墨在编程领域很有天分,每次白墨竞赛获奖老白都会偷偷地和王靖寒庆祝一番。王靖寒劝老白找机会和白墨好好聊聊,老白反常地害羞起来,总是推脱说没有时间,再等一等。
张洋性格冲动,竟然打了直属领导。老白利用自己在集团的关系,花大价钱帮忙把事情摆平了。用他的话说白墨的朋友就是他的朋友,还嘱咐王靖寒一定保密,免得他们共同的朋友因为“义气”而把事情搞得更加复杂。
年龄越来越大,职位越来越高,老白的健康状态每况愈下。老白感觉王靖寒有什么事情瞒着他,但又不好直接问。白墨调去新部门已经过了很长时间,这个新部门老白到现在也没查明白在哪里,是个干什么的地方。而且白墨和王靖寒的联系变少了很多,老白担心新部门的工作压力太大了。有时候忍不住会瞎猜,会不会是白墨出了什么事情王靖寒不敢告诉自己呢?老白不想让妻子女儿看出心事来,一个人拿着酒杯在甲板上瞎晃。有时候思考是件耗费体力的事情,夜色越来越浓,老白觉得视野在快速地变窄。当最后一点光亮也从眼里被抹去,老白才明白过来大概是身体哪里出了问题。然而身体已经不受控制,在海浪的轻摇下,重力把他拉进咸腥的海水当中。
人们发现老白的时候,很多人认为他在微笑着。好像是放下一切之后,找到了平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