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序

2020年,北京明清故宫建成六百周年,到农历辛丑年(2021年)的正月初一日,故宫正式启用也将六百年。

在当今世界上,亚洲、欧洲、非洲、美洲等地的所有现存宫殿,就占地面积之广阔,建筑组群之雄伟,珍藏文物之宏富,连续时间之绵长,蕴含哲理之深邃,文化影响之久远,综合起来而言,北京明清故宫可谓无与伦比。故宫汇聚了中华优秀传统文化的精华,是中华民族也是世界人民的宝贵财富。

我的故宫情结,来自学术和感情两个方面。于学术,我研究清史,涉及明史,又研究满学、北京史,故宫始终在我学术研究的视野中;于感情,从我曾祖父到北京打工,到我已经四代人居住在北京。我住过的胡同,就在新华门对面,而我读书的中学,建在清代内府昇平署的旧址,上体育课时经常到天安门广场跑步。所以,故宫于我而言,其史料,既摆列于案头书柜;其文脉,又已经融化在血液之中。我对故宫及故宫博物院,始终抱以敬畏之心、赞颂之意、骄傲之情、欣赏之趣,而行守护之职、关爱之举、学习之实、弘扬之责。

2002年,我撰写的《清朝皇帝列传》,由紫禁城出版社出版,是为我后来登上《百家讲坛》开讲《清十二帝疑案》和《大故宫》系列做的学术准备之一。2012年至2013年,我撰写《大故宫》第一、二、三部,在长江文艺出版社出版,并在央视《百家讲坛》播出同名节目,后在央视中文国际频道配英文字幕重播。2017年,我撰写《大故宫》第四部《御窑千年》,由生活•读书•新知三联书店出版,并在《百家讲坛》播出同名节目。2019年,我撰写《故宫六百年》,在喜马拉雅音频分享平台讲述相关内容,并由华文出版社出版,由青岛出版社出版通俗版《大故宫六百年风云史》。简言之,《大故宫》以故宫建筑空间为顺序,《故宫六百年》则以时间为顺序。我从这一经一纬,即以空间和时间为两种场景,以故宫所承载的中华优秀传统文化为脊梁,以大故宫的历史、人物、事件、文物、古建、艺术、园林、哲理等为主要内容,向海内外大众介绍故宫。

本来,我的故宫写作计划已经完成;不料庚子年春节疫情来袭,原来的计划被打破,于是便有了这本《故宫疑案》。

这本书的由来,要回溯到本世纪初。当时故宫博物院副院长兼故宫出版社社长王亚民先生、左远波编辑,约我在《紫禁城》月刊开设专栏,撰写《故宫疑案》,设想连载一百篇。于是,我先后在《紫禁城》月刊连载了几篇,还在中国台湾地区的《历史月刊》发表过几篇,反响不错。但因我在央视《百家讲坛》讲课,实在无力分身,只好将这个题目暂时中止。2007年的一天,我在《百家讲坛》录制《明亡清兴六十年》系列的最后一讲,走出演播厅时,北京电视台制片人于瀛早已等候在门口。她对我说,北京电视台要开设《中华文明大讲堂》栏目,时任北京市委常委、宣传部部长、副市长蔡赴朝请我做第一位主讲人。

对蔡赴朝先生,我格外敬重。因为有一次我去市委宣传部办事,亲眼看到蔡部长从图书馆借了堆满一推车的图书回办公室。他秘书告诉我,蔡部长每月借一车书、还一车书。既然是蔡部长说的,我就把任务接了下来。因为时间太紧,又要贴近大众需求,我就找出了《故宫疑案》的那些旧稿子。以《清宫疑案正解》为题,补充修改,写出十二个疑案的讲稿,在北京电视台如期讲述,讲稿先由中华书局出版,继由联经出版公司用繁体字竖排本在台北出版。

新春伊始,疫情来临,宅在家里,埋头写作,修订补充旧作十二篇,增补新写十六篇,合成新书,名《故宫疑案》。我的“故宫系列”又添了一位“新成员”。

《故宫疑案》定稿后,交中国民主法制出版社编辑出版,献给读者。

中国民主法制出版社同我的友情已经十五年了。当年杨瑞雪社长策划,为迎接2008年在北京举行的第29届夏季奥林匹克运动会,为我出版了《中国古都北京》的中文版、英文版。这本书的中文版和英文版,分成典藏本、精装本、平装本,印装精美,大气典雅,得了两个国际奖项。此后,当时编辑室主任、现为该社社长的刘海涛先生经常向我约稿,因手头没有书稿,我一直心存歉意。所以《故宫疑案》尚在酝酿时,我就决定将这本书稿交给刘社长,由梁惠女史做责编,在中国民主法制出版社出版雕梓。

至此,我的“故宫系列”包括:

(一)《大故宫》,长江文艺出版社;

(二)《大故宫2》,长江文艺出版社;

(三)《大故宫3》,长江文艺出版社;

(四)《御窑千年》,生活•读书•新知三联书店;

(五)《故宫六百年》(上),华文出版社;

(六)《故宫六百年》(下),华文出版社;

(七)《大故宫六百年风云史》,青岛出版社;

(八)《故宫疑案》,中国民主法制出版社。

以上八册著作,都是以电视、网络、图书三种形式相结合,向观众、听众和读者,进行历史与文化的传播和交流。

最后,本书要说明几件具体事情:

其一,关于北京故宫。明朝故宫有南京、中都、北京三处,清朝故宫有抚顺、辽阳、沈阳、北京四处,剔除重复,地域跨江苏、安徽、辽宁、北京,时间包括明清两代。本书限于篇幅,只集录清代故宫发生的重要疑案。这是要说明的。

其二,关于历史时间。历史著作叙事、论人的时间,碰到两个问题:第一,在帝王纪年的十二月或一月,阴历和阳历有交叉,在换算上是不同的。第二,人物的年齿,有虚岁和周岁两种算法。在中国古代,只有虚岁算法,没有周岁算法,这怎么办?本书一律采用虚岁算法。如清孝庄太皇太后布木布泰,崩逝于康熙二十六年十二月二十五日。这一天是阳历的1688年1月27日。《清圣祖实录》于孝庄太皇太后记载为:“康熙二十六年十二月二十五日崩,寿七十有五”。记述其卒年,按阳历算法,是1687年,还是1688年?记载其寿龄是七十四岁、七十五岁,还是七十六岁?本书一律按照传统的阴历记载,但在出现帝王纪年时括注公历纪年。

其三,关于历史地名。人和事发生时的地名,随时间变化而不断变化。本书历史地名,是按人物和事件发生时的地名及其地域隶属关系记述的,为方便读者,括注今地名。今地名的行政隶属和名称也是常有变化的。本书著述时古地名加括注的今地名,其后又有变化者,不再随之变动。

其四,关于历史典籍。中国古籍有两个重要特点,一是版本多,二是太复杂,所以才有“版本学”这个学科。在古籍中,同一条引文,所据版本不同,其文字常有差异。当代有用机器核对学术著作引文的,因机器校对不可能把古籍各种版本——稿本、写本、孤本、抄本、重抄本、雕版本、活字本、石印本等全部输入电脑,所以往往出现差异。本书引文,只注书名,不注版本,亦请谅解。

其五,关于本书引文。史学著作的引文,通常有两种:一种是引录原文,另一种是引述原意。于前者,引录原文,加注引号,标注出处,准确无误,便于核对;于后者,引述原意,不加引号,不注出处,不失原意,力求准确。

其六,关于书中人名。清朝人名有个特点,满洲、蒙古等地的人名,汉文绝大多数是汉译的。不同时期、不同图书、不同地域、不同版本的同一个人,往往汉译不同。这样一来,很难划一。本书的处理办法是:凡是引文中的人名,一律照引不变,其他情况,尽量划一,参酌实录,兼顾习俗。

其七,关于书中数字。纪年,帝王纪年、干支纪年用汉字数字,括注公元纪年用阿拉伯数字。其他数字,因系古代历史,一般用汉字数字。

其八,关于本书定位。本书不是面向专家的学术专著,而是面向大众的历史读物。在书中适当吸取学人和自己的研究成果,因是大众读物,恕不一一标注,如有不妥之处,祈请诸君谅解。

最后,我的愿望是:永远做一个历史的学习者、做一个历史的交流者。做历史的学习者,是说只要条件允许,每天都要读点书,学历史。历史是一本永远学习不完、永远研究不尽的大书。自然的历史,人类的历史,社会的历史,自身的历史,古今的历史,世界的历史,永远读不完。所以,锲而不舍、孜孜不倦的终身学习精神可贵。做历史的交流者,是说只要条件允许,每天都要做交流,学历史。授课、演讲、谈话、研讨、笔记、访谈、撰文、著书等都是交流。在交流中学习,在学习中交流。交流是互相的、双向的、平等的、温暖的。任何以专家自诩,盛气凌人的行为都是庸俗的、浅薄的、轻狂的、可悲的表现。

我已是一个耄耋老人。人老了常犯糊涂。书中糊涂之言,敬请贤者海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