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6章 错与对

尚阿牛在电话中说:

“这羊我也没有去羊场看过,既然代表们一致认为不适合我们养,如果你和张队长觉得代表们说得有理,就不拉了。”

王晓西道:“就这样回来,不但我,而且你也会被周书记批评的。”

尚阿牛道:“不管是县上,还是乡上,叫群众养羊,就是为了让群众增加收入,既然你们认为不适合我们村的群众养,就不要往回拉。”

王晓西道:“其它七个村已经把羊调回去了,只剩下了我们一个村,我们怎么给乡上交待。”

尚阿牛道:“县上考察羊场时,看到的是小尾寒羊多产,拉回来后在羊场确实实验成功了,但并没有在农户实验。

这农户能不能散养,还是个未知数。

正如万三强说的,我们村的群众不具备羊场的条件,也没有钱买饲料,还没有专门的养殖知识。

如果就这样拉回来,死了羊,给群众造成损失,那就真的对不起他们了。

既然你们都认为我们村不适应养,就不要往回拉。即使我们要拉,也等十头半个月,看看其它村养的情况。

如果其它村把小尾寒羊拉回来能养,那个时候我们再去拉。

至于周书记批评我们两句,挨了就算了。”

轰轰烈烈的拉羊,就这样夭折了。

往回走的路上,大家心里都很沉重,花了几千元,在路上来回折腾了四天四夜,回去后还要挨批评。

小小的车厢里,空气好像增加了压力,压得胡一刀喘不过气来。

这不拉羊,是胡一刀首先提出来的。如果胡一刀不提,其他的代表也许就只在心里装着,不会说出来。

胡一刀心里乱如麻。

如果其它村把小尾寒羊拉回去后,不但没有得病,反而养成功了,见钱了,那么包村干部尚阿牛和王支书不但白挨批评了,而且群众也会骂他们这五个代表。

骂他无所谓,到时候一定有人骂包村干部尚阿牛和王支书。

这包村干部和村干部已经够辛苦了,起早贪黑,在玩命工作,到时候上头领导批评,下面的群众骂,他们的日子该怎么过?

胡一刀想到这里,开始后悔他当初说过的话,车已经启程返回了,如果还在羊场,他一定改口。

说什么,也不能把驻村工作队和乡村干部置于两难之地。

爱说话的万三强,也闭上了口,好像变了个人一样,连眼睛也闭上了。

大家口上虽不说,但心里一定在说,而且一定说了许多许多。

可人心隔肚皮,胡一刀尽管有双眼,但看不见众人肚子里的东西,当然也听不见众人肚子里的话。

胡一刀好想听别人说一两句话,减轻他的自责,但众人都紧紧闭着口,呼吸沉重。

那吸到肚子里的好像不是空气,宛如一块块大石头,弄得胡一刀好难受。

胡一刀呀胡一刀,你只是一个孩子,为什么要参与大人的事?

什么族长?胡一刀只是一个四年级的小学生,为什么要当那族长?

这不是抗日战争,这里根本就没有小鬼子。

可这也是一场战争呀!与贫穷的战争!

如果家家户户都有钱,三万块钱花就花了。

可买羊的,都是贫困户,太穷了,连鸡蛋都舍不得自己吃,拿到集市上卖了。

三万元,对于有钱人而言,也就是个小钱,家里的狗也许一个月就得三万元花销。可贫困户不行呀,一分钱也是钱。

有钱人呀,花钱时不用揪心!

没钱人呀,花钱宛如在割身上的肉,一分一毛都见血。

那小尾寒羊根本就不适应散养,要养就要办个养殖场。

窑洞里的花端出外面,也会晒死,何况没有晒过太阳的羊。

配方饲料,羊离开饲料就会饿死,要么落胎。

那厂长已经把话说明了,要养就必须用配方饲料,还要消毒,要防止人给羊传病,也要防止羊给人传病。

人究竟身上有什么病能够传给羊?羊身上究竟有什么病能够传给人?

难道有一种人畜互传的病?

如果真的有那么一种病,叫什么名字?

看个个羊场如临大敌,是不是这种病传播起来特别快,特别害怕?

如果把那小尾寒羊带回来,把那羊病带回来,那么羊传羊,羊传人,那么……

胡一刀简直不敢想,他觉得他做得对,而且非常对。

胡一刀不再自责,直觉让他感到他是正确的。

但一会他又怀疑起自己了,听说何县长带队考察过羊场,也就是他们去过的那些羊场。

何县长一定带着专家去的,难道他们看不出什么吗?

一定是自己疑心太重了!

往回拉不是要过几道检疫吗,一定不会把病羊拉回来。

这么说,一定是胡一刀错了。

可为什么胡一刀老感觉到有问题,问题出在那里。

胡一刀想了想,终于想到了感冒。

人之所以感冒,那是因为人感染了病毒,但感冒是会好的,病毒也会离开人身的。

人没有了感冒,并不证明空气中没有了让人感冒的病毒。

对呀!

就是这个理,何县长考察羊场时,羊场的羊正好感冒好了,而他们来时,正好感冒来了。

不对呀!

感冒的羊过不了检疫台。

那是什么理?

春天,人爱害感冒;夏天,人很少害感冒。

何县长来时正好是夏天,他们来时正好是春天。

不对呀,他们来时,正好是杏落麦熟的时候,应该是盛夏。

这绕来绕去,绕得胡一刀头疼,可胡一刀依然不愿意放弃继续思考下去。

羊场的羊为什么那么容易得病?

山里的羊为什么不容易得病?

羊场的羊,封闭养,饲料养。

山里的羊,散养,百草养。

两种养殖方式,完全不同的两种养殖方式。

散养通空气,百草中有草药,羊吃百草也是在吃药呀。

对呀!

问题的关键就在于这,还有一点便是山里的羊是自然长大的,羊场的羊是人工催大的,至于用什么催,人家保密着。

人家在拔苗助长,可拔的方法巧,一次拔一点点,每次拔了给上水、追肥。

山里的羊就是自然长,就像山里的庄稼,锄草是庄稼人必须干的事。

什么时候下雨,那是老天爷的事;什么时候黄,是地老爷的事;什么时候收割,才是庄稼人的事。

山里人拔苗助长,苗就会死;城里人拔苗助长,苗不但不会死,而且越长越快越好。

这羊场的羊,喂了饲料,三个月的羊羔就长成了一百斤左右;山里人的羊,吃着百草,八个月的羊羔才能长八十几斤。

羊场的羊,见钱快,特别快;山里人的羊,见钱慢,特别慢。

对呀,何县长一定是这样想的。周书记叫改变养殖方式,也一定是这个意思。

西施虽然美丽,但不是人人可以效仿的,不是有个成语叫什么来着?

叫……

叫――东施效颦!

东施看见西施美,学西施什么来着,是学西施走路,还是学西施笑呢?记不清了,反正是越学越丑。

不是所有的东西都能够照搬照抄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