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孩子还小,你们两口子闹一闹,还能用个谎圆回来,等他们大了,看你们怎么办。”林母对着正在收拾两个孩子衣物的林单和儿媳,说道。
“妈……你就别叨叨了,我们知道了。”林单说着,抬头看了看窗外,此时,两个孩子正在院子里嬉闹着。
“算了,多说无益,日子还得你们自己去过。”林母本想再说几句,可话到了嘴边,又忍了回去,看了两眼窗外,便又说道:“对了,锅里炖了排骨,吃了晚饭再回去吧。”
“不了,我们想早点回去,一下火车,就先来的这里,家里都没有回去收拾收拾,改天吧。”林单连忙接话道。
“咦?奇怪了,老大你怎么像变了一个人一样,往天我说什么你都不一定接我的话的。还有你,儿媳妇,你怎么不爱说话了?”林母见林单接话,有些诧异,看了看林单,然后又看了看在一旁地头打包行李的大儿媳妇,便问道。
“妈,一路上有些累了,我们想早点回去休息。”大儿媳妇抬起头看了看林母,终于开口接话,不过说话的语气很是不耐烦。
“那……也行,你们忙吧。”林母见状,不再多说什么,而是转头走出了房间。
夕阳下的院子,少了两个嬉闹的孩子,显得格外的冷清。目送大儿子和儿媳,还有两个孙子的离开,林母没有过多的挽留,毕竟在小县城里,相隔也不是很远,想看孙子了,随时可以去。
林母走回厨房,看了看锅里炖的排骨,想起下午的时候,林双说可能要晚一些回来的话,心里一个劲的后悔,不该炖太多的排骨,吃不完,放冰箱里的话,隔天就变味了。林母想了片刻,拿起手机,拨通了万美的电话。没有过多的言语,只是简单的聊了几句,然后便约万美来家里吃晚饭。起初,万美是拒绝的,可当听到林双不在时,便答应了下来。
而此时的林双,正和林父两人,在田间地头,给玉米定苗。两人下午的时候出门,一直到夕阳即将落下,百多亩地的玉米苗,也才干了不到五分之一。
“这个速度可不行,明天得请人了。”林父站在地头,看着地里那随风摇摆的玉米苗,说道。
林双没有接话,因为他也不懂这种地的行当。本想问为什么的,当看到林父那满面的愁容,还是忍住了。这时,林父的手机响了。林父接通了电话,看了两眼林双,便走向了别处,故意躲开林双。
不一会儿,林父便走了过来,看了看林双,问道:“儿子,想不想吃烧烤喝啤酒?”
林双疑惑的看着林父,一时间,不知道怎么回答他。
“你看着我干啥?问你话呢。”林父见林双直勾勾的看着他,便问道。
“想吧。”林双回答道。
“那……收拾收拾,我们走吧。”林父说着,拿起地头的锄头,便向电动车前走去。
乘着夕阳下的晚风,两父子骑车来到了位于城南的一家老烧烤店。店主是本地人,说话口音却是一口内地腔,见林父和林双走进店里,连忙迎了上来。
“哟,稀客啊,你可是很少来我这店里哟。”店主招呼林父和林双坐下后,便开口说道。
“是啊,好多年没来了,每次来,除了门口的招牌没变,店里的装修都变了样哟。”林父转头环顾了一圈,此时的店里,没有几个顾客,空荡荡的,又问道:“怎么一个人也没有呢?”
“还没到时间呐,再过个把小时,这里就会坐的满满当当的。”店老板接话说道。
趁着林父和店老板两人聊天的功夫,林双打量了一下这家烧烤店。店里大概有八十多平,拥挤的摆下了接近二十多张桌子,可以看出,这家烧烤店的生意如何。
这家店铺临近南城汽车站,来往的人不少,不到一个小时,这店铺里边陆陆续续坐下了十几桌人,此时的店老板已经忙的根本没有时间过来和林父聊天。
桌上的烧烤,上了两茬,林双吃了不少,酒却没怎么喝。可能是这些年来,很少有机会和林父喝酒吧,有些放不开。倒是林父,自顾自的喝着,烤串却是很少吃。两人就这样,也不知过了多久,林父开口说话了。
“儿子,你是不是特恨我?”林父借着酒劲,低声问道。
林双本来正地头吃着一串烤肉,听到林父这样问,有些疑惑的抬头看了看林父,很是诧异。
“回了一趟老家,我算是看明白了,生儿育女,真是一件难事。”林父埋头自顾自的说着,全然没有注意到林双的表情。“亏的是有你妈啊,要不然有些道理,真的是撞了南墙,才会明白。”林父继续说道。
“爸……”林双张口轻声说着,想到打断林父的独白,可林父没有给林双机会。
“这个家还算完整,真的要感谢你妈啊。”林父抬头看着林双,语重心长的说道。
林双不敢接话,只能任由林父说着什么。这也是林双第一次见到这样一个父亲,一个敢于将内心坦露出来的父亲。
“我有些后悔,后悔没有参加你姐的婚礼,后悔将事情做的太过了。”林父再次说道。
听着林父的话,林双的思绪回到了姐姐结婚那天。四年前的国庆节,林双趁着国庆假期,回家参加姐姐的婚礼。本是喜庆的日子,因为一句玩笑话,父亲硬生生的没有参加姐姐的结婚典礼,导致姐姐记恨在心,更加加重了姐姐与父亲之间的隔阂。从那天开始,姐姐就再没有回过家一趟,哪怕是林父五十岁生日那天,也没有回来过。
“阿荷啊……你为什么不接我电话啊。”林父拿起手机,拨通了林荷的电话,可是手机一直是无法接通状态。
“爸,姐姐早换手机号了,你这是她以前的号码。”林双伸头去看了看林父的手机,说道。
“哎……看来还在恨我,换了手机号,都不告诉我。”林父叹气道。话音刚落,拿起桌上的酒瓶晃了晃,见没有了酒,便伸手招呼店老板上了一瓶啤酒。
“儿子,谁都不是生来就做父母亲,也是一步一步走过来的。更何况没有人教我如何去做一个父亲,这么多年了,才发现,做父亲,我是失败的。”林父拿起店老板刚刚放在桌上的啤酒,一边倒酒,一边说着。
“爸……你喝多了。”林双说着伸手去抢林父手中的啤酒瓶。
“你多少年没有和我一起喝酒了,我什么酒量,你都忘了?”林父一把抓住林双的手,问道。
林双将手缩了回来,看着林父,此时的父亲,才是林双一直想要看到的父亲模样。小的时候,林双和父亲没有代沟,可是随着年龄的增长,渐渐的,林双越来越看不懂父亲,看不懂他的做派,看不懂父亲的隐忍。从大哥结婚,到姐姐结婚,父亲的做派一直让林双反感。可是,世上的事情,有多少事能够看懂的呢?林双心里不禁感慨,对于这些看不懂,才是自己至今苦恼的源泉。
看着有些醉意的父亲,林双已然决定,做一个倾听者,倾听父亲的那些说不出口的话。
夜色阑珊,嘈杂的烧烤店渐渐的安静了下来。一桌一桌的客人,都渐渐散去,只剩下了个别喝醉的客人。到最后,已是深夜,烧烤店终是到了打烊的时刻。
林双扶着喝醉了的林父,缓慢的走出了烧烤店。这是林双第一次扶着父亲,第一次是以这样一种姿态,扶着喝醉的父亲。来到电三轮车前,林双将林父小心的扶上车,然后骑着车,缓慢的驶向家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