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还是睡去了。
晚修的课间有人来医务室,都没有把她吵醒。
雨又大了,像同学们说的,这雨就是要和他们作对。
苏妡忘记了自己在椅子上窝着,一转脸差点直接栽下去。
然后她下意识的抓住了离她最近的、许邯的手臂。许邯右手没敢动,左手迅速伸来,托着她的下巴和侧脸。
于是四目相对,他的手心渐渐有点烫,反倒是她的脸颊微凉。
发现她清醒了,他先挪开了手。
医务室的门紧闭,有点热,稍稍的闷。
苏妡捂着脸坐着,许邯去了外间,她听到了水声,没一会儿,他端着一次性杯,里面的微温的白开水。
“输完这点就回家吧?”他问。
她握着杯子,嗯了一声。
“衣服你先穿着。”
她觉得口干,喝了半杯水,又嗯了一声。
他叫了车,她的东西和雨伞都在教室,他又去小商店买了两把,雨幕使一切景物都模糊了,却让心更加清晰了。
“要不我自己回去,你还是回去上一节吧。”出租车过来的时候,苏妡建议。
这个点沈可毓早下班了,但还是技术不好,堵车、路况差时,不敢让她来接。
“没必要,走吧。”
他这么说,她心里欢喜又挣扎,说好的督促他的,但似乎是耽误他更多。可现在真的很想和他再待一会儿。
雨大,司机开得很慢,雨刷刚抹掉了汇聚的雨水,马上又有新的流过来。
“明天要是还不舒服,就再请一天。”
“不用,不能总请假,你也少请点。”
“这样,明天你要是没事,我也不会请假,要是带病来,我就再请一天。”
“......”
还有这种操作?
苏妡没说话,他当她默认了。
越是想留住的时间,越是握不住。
到家了,苏妡撑着伞,一路小跑,沈可毓开门,看着头发微湿、裹着黑色宽大衣服的女儿,一愣。
“妈,我晚上有点发烧,请假了。”
苏妡忽然想起,应该提前给妈妈带电话,让她带上衣服去门口接自己一下的,那样就可以不穿许邯的衣服回来了。
可是一整天都浑浑噩噩的,哪里会想起来?
“今天早晚温差大,早知道我们去送你的,来,妈给你擦干头发。”沈可毓自动忽略掉那件衣服,去浴室拿了毛巾。
苏妡赶快去换了自己的衣服,然后去洗手间看耳机,没在。
“妡妡,还要不要喝点姜茶?”沈可毓在客厅喊。
“不了,妈,我喝那个上火好快。”苏妡马上去了客厅,爸爸还没回来,应该是妈妈收起来了,她要怎么开口问妈妈?
“拿药了吗?”
“拿了。”
她低着头,坐在妈妈前面。沈可毓动作轻柔的给女儿擦着发丝上的水珠,一会儿就差不多了。
“早上你爸跟我抢洗手间,我去你那边了,以后电子产品尽量别放洗手间里,水汽重容易损坏,我给你放书桌抽屉里了。”
“哦,好。”苏妡声音很轻。
“那衣服有点潮了,我看了不能机洗,明天我给你带洗衣房吧?”
“好,妈......”她手指来回捏着,好想解释一下,又不知从何说起。
沈可毓忽然叹口气,“我认识你爸的时候,和你差不多大,当时就想着,我以后终于有依靠了......”
沈可毓回忆起来,她七八岁上失去了母亲,父亲隔一年娶了一个带孩子的女人,父亲说那个婴儿是她的弟弟,不过她没和父亲、继母待几年,中学开始住校,直到大学毕业,父亲也不落她的学费生活费,就是关心不足。现如今,几乎没了联系。
“爸妈知道,以前关心你太少了,你爸爸太坚持,怕你自己耽误了学业,以后会后悔,所以上次我和他吵了几句,许邯没和我们说他爸妈有离婚的迹象,我看网上说的乱七八糟的,我们公司内部不允许谈,也没什么风声,不过从他个人来看,是个不错的男孩。”
苏妡听着,理着思绪。
“他既然没隐瞒你,也是相信你,妈妈觉得,别影响学习,以后再谈。”
苏妡点点头,回头看到妈妈无奈又心疼的微笑。
“去睡吧。”
沈可毓在女儿回房间之后,把许邯的衣服放在了她包里,苏勇江是不会动她的东西的。
苏妡原本还有些困,这一会儿清醒了不少,关了灯,开了电脑查东西。
怪不得去看电影的那天,他忽然下楼去买饮料,那个被许多人簇拥的就是他不愿见的父亲,苏妡当时倒没在意他们的外表有相像的地方,也不了解亦邦的董事是谁。
那些胡编乱造的文章,不知道他看过没有。她因为父母的争吵就郁郁寡欢了,他承受的要多得多,还整日欢笑。
“你回去了吗?”
她没犹豫,塞上耳机,窝在被窝里,拨通了他的号码。
有水声,不确定他在哪里。
“回来了。”
有水声,回去了,苏妡突然面染红霞,“那......那你慢慢洗,我先挂了。”
“好。”
她听到了他很轻的笑了一下,也不知怎么屏蔽掉哗啦啦的水声捕捉到的。
看着时间,一分钟,两分钟,三分钟......
他回拨了,她接的很快。
“生病了要少看手机。”他的语调像是哄小孩子。
“我就看一眼时间,凑巧了。”她狡辩。
“看时间干什么?每天早上我喊你,别定闹钟了。”
“万一你喊晚了,又都迟到了。”那他要起的比往常早吧,还是不要了,定闹钟又不费事。
“保证不会了,我会先发个消息打探一下。”
“那也不用,对了,我妈知道了,”他没回音,她又说,“她帮我把耳机放在抽屉里了,然后你的衣服改天再还你,她帮我送去洗衣房洗一下。”
“那倒没必要。”
“有的,还有,我妈才和我讲,她在你爸爸那里工作,上次我也不知道你是看到了......所以那天晚上你要我和你说话,你怎么不告诉我?”要是知道,就不会对他说那样的话了。
那种被人有意的阻隔开的难过,她最明白。
他好像又笑了,“情绪会传染。”
“我愿意还不行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