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理解唐昊嘉的心情,但是我也不会令钱满仓失望,我道:“就当作是送长辈最后一程,这是送别,你不是已经当他是自己的长辈了吗?”
唐昊嘉怒气未消,一屁股坐在软榻上,“你去,你去,你对别人总是百依百顺,为什么就是对我爱答不理的,这不公平。”
呵,这是在吃醋吗?还是在抱怨?从来也没见唐家大少爷吃过醋,老了老了还矫情起来了。我轻叹一声,不再理他,继续换我的衣服,在头上挽了一个发髻,插上发簪。
当我站在钱满仓面前的时候,他先是愣了片刻,之后露出甜美的笑容。后来脸上的笑容越来越多,竟然笑得开心灿烂,像一个意气风发的少年,他虽然看着我,但眼睛的焦点却不在我的身上,而是透过我聚焦在一片百花烂漫的田野之上,那里有他的夫人,穿着华丽的织锦对襟夹袄在等着他……
我和小梧就在床边站了很久很久,始终不忍心去打扰他,站得久了,小梧也有些累了,他走到钱满仓的身边,叫道:“钱伯伯,钱伯伯……”
没有人应答,小梧探了下他的鼻息,带着惊恐的眼神回头,颤巍巍对我说道:“娘,钱伯伯走了……”
我点头,“恩,娘知道。他到了一个没有病痛的春暖花开的地方。”
……
仓促之下,唐昊嘉和小梧依照钱满仓生前所托,将他与那个小盒子一同火化,之后将骨灰盒葬在了他夫人坟的旁边。
由此钱满仓的一生就此结束。而我还在这个世间继续渡劫。
……
1967的夏天,我请人将西厢房重新翻修了一遍,准备作为小梧的新房。
小梧和玉穗两人可以用郎才女貌和金童玉女来形容,有情人终成眷属,我真心为他们感到高兴。
虽然玉穗家的成分不好,将来可能会影响小梧的前途,但是我和唐昊嘉还是义无反顾赞同这门亲事。因为小梧喜欢,我便想尽一切办法成全他。
当然,唐昊嘉动用了箱子里的金条,他绞尽脑汁动用了戏班的所有关系,将其中的一根金条换成了钱。
利用这些钱,置办了小梧和玉穗的婚礼,一个简单且不失礼数的完美婚礼。
婚后这对新婚夫妇更是琴瑟和鸣、恩爱有加。白天他们一起下地做些简单的收采工作,携手而去、携手而归,对邻居们的调侃视若无睹。晚饭时含情脉脉、相互夹菜,饭后,灯下共读一本双方都喜欢的书,遇到好的词汇便执笔记录下来。他们畅所欲言,或讨论当下,或畅想未来,甜蜜而温馨。
同年,我的六妹宛祥也找到了她的如意郎君,嫁到了县城的一户人家。我们一家人安静、和美地生活着,完全没有受到外界疯狂运动的波及。
1967年的冬天,我所在的地区计划要修一条水渠。如果上级要求我们出钱,我理所应当举双手赞成,甚至捐助家里所有的黄金也在所不惜。但是他们并不要钱,只要人。
每家每户都要出一个劳动力去施工地点挖水渠。我十分担心小梧的身体状况,想到医生的嘱托,我浑身都在冒冷汗,小梧绝对不能受累,品行这么好的一个孩子,他的幸福生活才刚刚开始,我怎么能让他以身范险,拿性命开玩笑?
一开始我计划着让唐昊嘉前去修水渠,但是不巧的是,唐昊嘉当即就被他的工作单位召回,参与一个戏剧的排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