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愣,蹙眉,多日来的担忧又爬上心间,“这次的征召很仓促,就在我找关系的间隙,人已经被转移了,所以来不及救……”
贾成乾看出我的忧愁,“或许我可以帮你打听一下他所在的位置和境遇。”
我似乎看到了一丝丝曙光,瞪大眼睛问道:“真的吗?你有办法?”
贾成乾思索片刻:“我试试,但不一定成功,你还记得宿先生吗?”
我道:“当然记得,许多年没有见过了,也没有他的任何消息,难道你要找他帮忙?”
贾成乾:“我方军队准备反攻,先生身居重要职位,如果唐昊嘉在我方部队就一定会查得出,如果在敌方部队,只能大概查到一个位置,人是没法带回来的。”
我知道,外面很乱,能打听到消息已经很难了,况且如果给他戴上一个逃兵的罪名,唐昊嘉也不会答应。我能做的也是期盼他的平安,别无他法。
……
第二天一早,贾成乾就出发返回,我送他到前院门口,将那只怀表拿出来放在他的手中,“承乾哥,这支怀表还你吧……将来你可以送给心仪的女子。”
我一直认真保管着,它还是在正常运行,里面的照片还是那个意气风发的少年,而我却不再是那个少年的心中的模样。
贾成乾缓缓将怀表打开,也看到了那张照片,悠然一笑,“多么天真的青春啊。”他将怀表合上,就塞到我的手中,深情款款望着我,“虽然是过往,也算美好的,留下做个纪念吧,就算开始新生活也别忘记我……”
我的心像被狠狠扎了一针,我没有忘记,我一直将他深深放在心底,不止是他,还有我的林家爹爹和娘,还有珠儿,还有我的启蒙老师宿阳、宿静,以及于我有恩的钱满仓和穆医官。
贾成乾是影响我、改变我一生的人,这一世我都不会忘记。
我眼眶发热,将怀表紧紧攥在手里,重重点头。
看着他离去的背影,消失在尽头,我才返回家中。
小梧还没有醒,我发现他换下来的衣服还在厅堂里放着,于是认真洗了洗,放在廊下晾晒。
之后的日子虽然孤寂、艰难,我依然怀着希望,等待唐昊嘉的消息。有时候我母亲会过来小住几天,帮我带带小梧,有时候是六妹前来陪我,总之,日子还得过,饭还要吃,要秋收要春种,一样也不能落下。
1948年春,我收到贾成乾的来信,他得到了唐昊嘉的消息。信中说,唐昊嘉当初被抓走,进了敌方的部队,由于善于吹箫,又长相俊逸,被分配到一位军长的营帐作为警卫员,没有吃太多苦。
我庆幸自己送过去的箫居然保他一命,实在幸甚。
唐昊嘉所在的南方军被打败之后,他就被我方部队收编,由于唐昊嘉的乐理知识和音乐小能手的本事,再加上宿先生从中调节,他又被安置在文工团,每天不是吹箫就是拉二胡,跟着团里的慰问团四处奔走,做慰问演出。
这无疑是最好的消息,我总算放下心来。立刻将这个消息告诉了潘家庄的大姐和姐夫。
之后,我对生活充满了期待,待唐昊嘉归来,我们的生活就一定会日日充满阳光,向着美好和幸福而去。然而一切都是我的意想,真实的生活并不是如童话般完美,它一定是苦涩的。
一年以后,我们这里被彻底解放了,村里庆祝新生、庆祝新世界的欢呼铺天盖地而来,锣鼓喧天,鞭炮齐鸣,欢庆无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