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遇过山和海 仍在尘埃里

我们的生活总是在我们信心满满地以为自己要抵达幸福时，给我们最致命的下马威，如此循环往复。但它也会在你迷失在晦暗里时，给你最深的惊喜。今天去看望了一位病人，他说:“你已经老了，马上就大四了，不年轻了。”时光总是催人老，岁月一直是把杀猪刀。过了很久很久，我才真的觉得，我真的老了。我对那个地方有阴影，八年前，我也在那个地方待了好久好久。在夕阳的映照下，愣住的我好久都一动不动，时间大概就这样凝固了好几分钟。想起六年前她的离世，我很想仰头声嘶力竭地问天空：“怎么会这样……怎么会成了这样呢……谁告诉我……”

我深知，我们我们的人生往往就是这样毫无预兆地被拖进了漆黑的沼泽地，偏偏就是没人想变成的这副样子，然而却是如此发生。

如果命运真是个仰望人间的神，此刻一定正阴沉而得意地笑着，看着我痛苦的样子，感叹它制造无常的非凡能力。

我也是在这时才有切身体会，我们都太渺小，却偏偏野心勃勃，一心要靠着自己的聪明与倔强逃离命运，最后只能被命运半途截杀，片甲不留。

而那个时候的我，吓得浑身发抖。我想逃避，双腿却没有力气，想与命运反抗，却又缺乏勇气，整个人只得煎熬地捂住双眼。就在这时一双带着体温的手握住了我凉凉的肩膀。我慌忙抬头，往日神色狡黠的他当下露出了一种令人难以置信的温柔：“怕什么，别怕。你的使命是在心里陪着她，而我的使命是永远陪着你。”

六年后，今天的我，在二十九天前与留着稍短的头发，肤色在阴天的光线里泛着淡淡的蓝光的她相爱。有些时候，我明明很悲伤，但看着她甜甜的微笑，心里总还是能很开心过着平凡的生活。所以啊，我心里已经决定，她和他是我的全部，希望在以后的时光陪着她好好幸福，也希望时光善待他。过了这么多年，我想上苍最终没有亏欠我。

她似水的温柔和可爱的脸庞在往后的时间里，我都会牢牢刻在自己的记忆里，挥之不去。两个人出于默契，都笑着朝着对方走，走得很慢很慢，仿佛是从一段时光走入另一段时光。

我心想，给她的约定和以后的生活应该是这个样子:她一路陪着我，我一路守着她。下雨时，为她撑起黑伞，当她踮起脚为我把歪掉的领结系好时，她温暖的呼吸浮在我的脖子上，她真的成了我的妻子，为我整理西装，为我洗手做羹汤……即使在外面世界大雨瓢泼，那么晦暗，那么冷，似乎树林、海洋、车流、楼群都在狼狈地淋着雨时，我也觉得，她才最大幸运，我可以靠着自己深爱的女孩，两人用手臂的碰触带来一丝暖意，真好。

十九天过后，她终于也要踏上新的旅途。若说起不舍，当然对她最最不舍，不舍到连看着她离开的勇气都没有。我想，直到有一天，自己能在寒冷而遥远的地方把最艰难的岁月熬过去，成为一个更优秀更耀眼的男孩子，再回到她面前时，才是对她最好的补偿。

是的，还没启程，我便从心底一锤定音般地决定，终有一天我要洗尽前尘、披着属于自己的荣光回来，回到她和他身旁，此生就再也不远行。当然，也不让她远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