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许长生注意到我的脸时,他先是细细端详了一下,许是看出了我的原貌,目光顿时大大地震撼了一下。
我身体微微地发抖,手不自觉挽紧了尚扬的胳膊。尚扬注意到了我们两神色均有异样。于是,他小声问我:“舒贝,你没事吧?”
我微微摇了摇头,努力稳住心神,调整好状态,缓缓抬起头来。这么多年了,我终于再一次与许长生那一双阴险歹毒的眼睛对视。
他的脸比从前苍老了,眼角早已堆满鱼尾纹,脸上坑坑洼洼并不光滑,看来这些年的生活虽然养尊处优,但却未能抹平他早年那猥琐不堪的气息。
他的目光虽不似从前那般锐利,但射出来的光,却依然如暗地匍匐千年的毒蛇一般渗人而恐怖。
因为离得很近,我又穿着高跟,身高几乎和他齐平,他的脸在我面前放大了无数倍。
一瞬间,童年的记忆再次开启。我的我的脑海里瞬间浮现出当年他用各种器具疯狂揍我、他指着我鼻尖骂我野种让我去死的恶毒模样,那种强烈的心理阴影像乌云压城一样滚滚袭来,我的身体冒出了阵阵冷汗,我几乎站都站不稳。
幸好,尚扬就站在我的旁边,他扭头看到我额头渗出的冷汗,他感觉到了我的摇摇欲坠,连忙下意识用手环住我的腰间,稳稳托住了我的后背,我感觉到了一股支撑的力量,思绪这才瞬间回归。
“许舒贝,没想到真的是你。这么多年过去了,我差点都没认出来!”许长生看着我,声音无比阴森且苍老。要不是这些年苦难磨练了我的心志,我恐怕没有勇气再次面对这个曾经给我带来巨大灾难与恐惧的男人。
“许长生,别来无恙。”我咬着嘴唇,直视着他的目光,一字一句缓缓说道。
他的唇角瞬间勾起一丝冷笑,那双眼睛里的目光更为阴狠起来。我想,如果不是这么多人在场,他恨不能立马掐住我的脖子,把我扔出窗外吧!
这时候,其他人都被我们这里的动静吸引,大家纷纷围了过来,好奇地打量着我们。
许长生见人渐渐多起来,他的目光瞬间恢复了平和,语调也完全切换。他先发制人,指着我对大家说:“她本来是我的侄女,但是她忘恩负义,早就不是我们许家人。我不知道她是怎么混进这里来的,但如果大家以后和她有所交集,但凡她敢打着我们许家的名号,你们千万不要相信。我们许家,没有这样的后代!”
在场的都是年轻人,许长生在他们眼里是德高望重的长辈,许氏集团如今在杭城也积累了一定的名望,许长生又格外擅长表里不一的一套。他这么一说,这些人无疑对他的话深信不疑。
于是,当场就有人不分青红皂白地开始指责我,说要把我从这里轰出去。但因为尚扬一直站在我身边,他们又摸不准尚扬和我的关系,所以才没有更过分。
尚扬自始至终站在我的身旁,他安安静静,一句话都没有多说,仿佛在等待接下来的结局。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许长生,这么多年没见到,没想到你还是这么厚颜无耻!真是让我深感佩服!”我咬牙切齿地说道。
我话一出口,在场的人一片唏嘘,更是觉得我不堪。
“许舒贝,事到如今你还说这么没有良心的话!”许长生突然拖长了声音,无比惋惜地看着我说,“我当年可怜你无父无母,好心抚养你,留你在身边,没想到你却恩将仇报。现在你也大了,该明白事理了,虽然你不是许家人,但好歹是我哥唯一的血脉,希望你从今以后好自为之吧。”
他说完之后,还暗自摇了摇头,然后对他旁边一个我并不认识的年轻人叹了口气说:“作为长辈,我不应该在公共场合数落晚辈。不过,作为她曾经的叔叔,我还是奉劝诸位一句,她从小心机就重,和她交往还是当心些好。当年就是她一脚,害得天一他妈妈流产大出血,差点没抢救过来,那时候她才八九岁。尚扬,尤其是你,和她走这么近,要当心啊。”
他说着说着,目光突然转向了尚扬,语重心长地说道。
那一刻,我同样把目光投向了尚扬,我看到尚扬的眼神里依然是一如既往的沉静,尚扬说:“谢谢许伯伯的提醒,不过尚扬自己有自己的交友原则,许伯伯不用挂心。什么朋友该交什么朋友不该交,我心里明白的。”
尚扬没有买他的帐,我心里微微舒了一口气。没想到萍水相逢,才两面之缘,尚扬却站在了我这一边。
“那就好,既然天一不在这里,那我就先走了,你们继续玩吧。”许长生见尚扬这样说,有些不忿地看了我一眼,大概顾忌身份不好在场与我多做交涉,于是打算走人。
我很不想如此轻易就放过他,可是我明白以我如今的实力,激怒他的后果,会直接影响到周毅海的东海集团。所以,我权衡再三,只能隐忍。
没想到,就在许长生转身之际,夏伊娃突然从人群中冒了出来,有意或无意地狠狠撞了下许长生,许长生没有防备,整个人直直往前跌去,头正好栽进了前面摆放的千层蛋糕里!
“哎呀,对不起,您没事吧?”顾不得和我打招呼,夏伊娃连忙把许长生扶了起来。
许长生顶着一张满是奶油的脸,从蛋糕堆里爬了起来,头上、身上到处都是奶油,连脸上的五官都被糊住了,夏伊娃用手胡乱地在他脸上一阵乱扒,才终于看到了他的眼睛和鼻子!
“对不起对不起……我一不留神没注意,没想到撞到您了,真的很对不起。”夏伊娃不停道歉。
我知道这小妮子根本就是故意的,顿时忍俊不禁,差点儿就笑了起来。尚扬大概感觉到我的精神松懈了许多,这才把手从我背后抽离,我感激地看了他一眼,他大方地对我笑了笑。
大家见许长生被夏伊娃弄成了这副德性,纷纷忍住笑意上前帮忙,七手八脚擦拭了好一会儿,许长生身上的蛋糕才勉强清理干净。夏伊娃一边忙着添乱,一边还偷偷对我眨了眨眼睛。
“你干什么?你是谁?”许长生强忍住怒火,质问夏伊娃。
“对不起,真的对不起。”夏伊娃一个劲道歉。
“你是谁家的?我怎么从来没见过你?”许长生见夏伊娃面生,于是又问道。
“我是……”夏伊娃刚想说话,突然盛筠也从人群中走了出来。我以为他们两早就走了,没想到他们竟然还在,盛筠接过夏伊娃的话茬说,“许叔,不好意思,她是我妹妹,她刚才走得急没有看清楚,我替她向你赔礼道歉。”
“原来是筠子啊,她是你妹妹?我怎么从不知道?”许长生刚想发火,见盛筠突然冒了出来,顿时再度把火气憋了回去,换了副笑脸。
“刚从美国回来的,您可能还不知道,日后我再给您介绍。天一现在在楼下我车里呢,我刚去派出所把他带回来,您赶紧下去看看吧。”盛筠不慌不忙地对许长生说道。
“派出所?”许长生听到后,双眼气得都快瞪了出来,“筠子,这是怎么回事?”
“具体您自己问天一吧,他现在在楼下,我带您下去。”盛筠对许长生说道。
许长生听盛筠这么说,哪里还顾得上身上的蛋糕,连忙心急火燎地跟着盛筠一同下了楼。原来,盛筠和夏伊娃刚才离开,是去派出所接许天一了。
“舒贝,你没事吧?”他们前脚刚走,夏伊娃便连忙走过来,关切地问我,随后趴在我耳边小声地说,“幸好我出现得及时,你不敢做的事情,我帮你做了,心里开心点了没?”
“嗯,谢谢你,伊娃。”我看着她,欣慰地说道。
有一个随时随地能懂你、关爱你、呵护你的死党,这种感觉真的很好。
“谢什么谢!刚才他说你什么我都听到了!我听得都气死了!”夏伊娃愤慨地说道,随后又小声地说,“不过我告诉你一个消息你应该你开心,许天一嫖娼被抓进去了,搞笑吧?”
我听她这么一说,顿时忍俊不禁起来。尚扬站在我们旁边,显然也听到了我们的对话,尚扬好奇地问夏伊娃,“你们刚才去派出所保许天一了?”
“嗯,人刚带回来。他想让我哥不要告诉他爸,但这种事谁愿意帮他兜着。哎!这混蛋,在国外就没少祸害别人,没想到回国了还是这么不着调!”夏伊娃说道。
因为许长生刚才对我的评价,在场其他人对我自然而然充满了揣测与敌意,这两年我感受了太多这样的目光,已经不以为意了。不过,尚扬大概看出来气场不太对劲,于是对我们说:“我先送你们回家吧,这里也不好玩了。”
于是,我们三个人一同下了楼。当我们下楼的时候,许天一竟当场和许长生在楼下大吵。
我们连忙躲在花坛后偷听,只见盛筠负手站在一旁,许长生气得脸色发青,许天一却高仰着头摆出了一副死不认错的态度。
两个人你一言我一语地争吵着,最后,许长生气得当着盛筠的面,直接揪着许天一的耳朵拖进了他的车里,带着他扬长而去。
“热闹看够了,可以出来了你们。”当许长生带着许天一走后,盛筠突然对着我们躲藏的方向,幽幽地来了一句。
原来,他早就发觉我们就在附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