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宵节一过完,泰初二十二年初,早朝恢复,各官署也忙碌起来。
正月十六日,圣旨同时下到卫府与安郡王府,将卫氏嫡长孙赐婚为安郡王正君,同时升安郡王爵位至亲王,可谓是双喜临门。
道贺的人络绎不绝,元晗却并不曾开怀。
原先有元昀挡在前面,敌在明我在暗,才能一路有惊无险。现在元晗地位骤然提升,位置调转,敌在暗我在明,更需打起十二分精神来。徐氏一日不除,元晗一日不能安寝。
几乎是预料之中的,陈焕贪墨一案起了波折。
指认陈徐两家金银往来的陈氏家仆突然翻供,称是受了主人家的责骂,故意伪造了账本陷害于陈家。
年前查案时,除了账本和家仆的口供,并没有查到什么实质性的证据。现在唯一的证人再一翻供,这个案子几乎可以认定为冤案了。
只剩下王笙不甘心,还在穷追猛打,连黄珊都私下里说:“这个案子,徐晶做得很漂亮,处理掉了最关键的证据和证人,表面上做得滴水不漏,王笙想查出蛛丝马迹来,难。”
元晗觉得,这件事远不止于此。
王笙虽然查不出什么线索,但一直被盯着,也不好受。徐晶一定还会有动作。
风平浪静地过了一个月,王笙在徐茹贪墨一事上再无进展,泰初帝申斥了她一顿,这件事以王氏的落败告终。
徐茹升迁入户部,做了户部侍中。虽然品级没有变,但由地方官升入京中,而且是户部这样的实权衙门,可以说是大的升迁。
年前礼部考评的官员,陆续赴任后,青州出了一桩大事。
刚刚赴青州上任的青州录事赵梓,在任上不足半月,因水土不服病故。水土不服这种事情,时有发生,但病故的,却是少见。人既已病故,朝廷照例安抚了赵梓的夫女,便算了结。
不料御史台谏议大夫赵承睿在朝议时上书称,族妹的死另有缘故。
距离赵梓的病故又已经过去半月有余,泰初帝根本没将一个五品州府录事的死放在眼中,大部分官员也不曾记得有这样一个刚刚上任的官员病故的消息,大殿里满是茫然。
徐晶出声提醒道:“半月前,青州刺史王林上书,报青州录事赵梓,因水土不服病故。赵梓与赵御史同出金陵赵氏,是同族姐妹。”
尽管大部分人依旧没有想起赵梓这件事,但是牵涉到王氏与赵氏两个家族,不少人暗自揣测其中有什么隐情。
“赵爱卿,你说赵梓的死另有隐情,如实道来。”
赵承睿拜倒在地,朗声道:“青州刺史王林,报臣族妹乃是水土不服病故,可是族妹外族家便是青州永亭县人士,族妹年幼时在永亭县住过一年多的时间。幼时都没有水土不服的情况,年长成人正值壮年,反倒会因为水土不服病故,臣实在难以置信。”
这的确是值得怀疑的地方,小孩子年幼易夭折,但赵梓在青州住过一年多的时间,根本不存在水土不服的可能。
赵承睿听着身边人的窃窃私语,又抛出一个重磅消息:“臣妹夫扶棺回金陵的时候,家仆发现族妹尸身面色青白,嘴唇绀紫,倒像是中毒而亡。族长已经命仵作验尸,的确是中毒,并不是王刺史报的水土不服病故。”
毒杀朝廷命官,这可是桩大案。
泰初帝神色一肃:“赵爱卿,你可敢对你说的话负责。”
赵承睿叩首:“臣敢。朝廷命官无辜枉死任上,臣身为御史若还不敢出头,又有何脸面忝居庙堂之上?”
“刚刚上任的五品官员,莫名死在任上,这青州是有什么见不得人的秘密吗?陛下,臣以为,这件事必须彻查到底。”徐晶接过赵承睿的话说道。
青州是王氏的祖籍所在,徐晶又参与其中为赵承睿敲边鼓,将矛头指向王氏,元晗不得不多想。
“赵爱卿,朕命你为钦差大臣,领西北道观察使,彻查青州录事赵梓一案,即刻启程,不得有误。”
“臣领旨。”
下了早朝,卫弗与元晗并肩而行。自赐婚旨意下了后,卫弗毫不避讳与元晗的亲近,下朝后议一些朝事,也不再避人。无论她们亲近与否,在所有人眼中都已经是利益共同体了。
“殿下对赵梓这个案子怎么看?”
“怕是脱不开徐氏的手笔了。”
“姜还是老的辣啊,徐晶反手就令王氏无暇他顾,彻底把徐茹的事情压了下去。”
元晗却微微一笑:“徐茹的事情有没有压下去,还得再看看。”
卫弗有些诧异:“殿下还有什么高招吗?”
元晗摇头:“只是有些想法,还得等一个契机。即便这次压下去了,以后少不得还有翻起来的时候。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卫弗暗自心惊,不知道这位殿下还有什么后招。观她回京后的行事,极擅于在错综复杂的环境中找到对自己有利的点,一手扭转局势。上次的巫蛊事件便是如此。
现如今,徐王两族的纷争,便是由徐晶陷害元晗不成开始的。搅混一池水,借着徐氏的手彻底扳倒元昕,又吸引走王氏的仇恨。再借着王氏的势力,令徐氏分身乏术。这一招借力打力,堪称完美。
现在发生的事,桩桩件件都与她无关,可是又处处有她的推波助澜。崔致与李秋爽到底教了她什么,还是皇室的女子,权谋之术是天生刻在骨子里的?
“卫大人,麻烦将这个转交给卫公子。”元晗从袖中摸出一个雕花的小匣子,打断了卫弗的思绪。
卫弗笑着接过,匣子里沉甸甸的,不知道装的是什么。元晗与卫蕴冬的婚期定在六月,还有足足三个月的时间。隔三差五就要卫弗转交一些物件,大到玉石盆景,小到香粉帕子,什么稀罕玩意儿都有。
“殿下再这么送,冬儿的闺房怕是要放不下了。”
“那卫大人告诉我卫公子喜欢什么,也省的我成日里寻这些不顶用的物件儿了。”
卫弗笑着不说话,也摸出一个小罐子:“冬儿的回礼,殿下可收好了。”